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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笙和他的同伴坐到了沙发上。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个我报社里的记者后辈、害羞老实的年轻人竟然是海底人。再次沉默了好一会儿,思考停当究竟该如何开始叙述后,他终于开口了:
“我的确是海底人。这位是我的同伴。我们的确不是人类。
“其实海底人的存在比人类要早很多,大概几万年前我们的历史就开始了。说起来,若用你们的进化论观点来看,我们可能是由水母进化而来,也就是根据你们的分类法,我们属于软体动物这一类。要比人类早了好几个阶段。”
我想说那不是比我们原始好多,又觉得这也是根据达尔文进化观点所说,而达尔文百分之百是在不知道海底人的存在的情况下形成的他的理论的,便忍住了没开口。
“我们虽然形成了文明,但我们与人类的想法不同,我们海底人注重自身能力的锻炼,而不是思考如何利用工具,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发展科技。因为海底的资源十分有限,所以到现在为止海底人的生活都很简单原始,而科技方面几乎没有什么进步。但海底人的身体素质方面的能力都很强,与人类完全不同。”
“那你怎么会变成人的模样呢?”我问他道。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水笙长长叹了一口气,“要从一个很早以前的故事开始说起。”
“大概是六百多年前吧,就在中国这里,应该是元朝末年的时候,有一个叫……”他一时想不起来,他的同伴接口了: “……阮镇山。有一个叫阮镇山的人,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种仪器,先进得不可思议,可以让一种生物以另一种生物为蓝本变异。这段历史由我来说吧。”我们便静静地听这位看来有点沧桑的中年人——其实却是海底人说下去。
“这个阮镇山是当时的一个起义组织,叫做明教——明教你们应该知道吧——的一位江南地方分舵的舵主。他当时起兵反元,需要强大的力量,由于他曾经有过奇遇,知道并且了解我们海底人的存在,所以他想到了我们海底人。”
“海底人?”我们不解。
“他得到的那种仪器,在使一种生物向另…种生物变异时还会保持原始的一些特殊能力。他就是利用这一点,把一些海底人变成人类的样子,同时保留他们改变形状和刀枪不入的能力和身体素质。实话告诉你们,我当时就是这些人的其中一员。”那中年人缓缓道来,我们都吃了一惊。
“当时海底人为什么会甘于被他利用呢?”路云插嘴问道, “如果你们的能力真的比人类强很多的话。”
那海底人显得对路云这句问话有些不乐意,但又惧怕路云的能力不敢发作。他起身走到水族箱旁,把手伸进水族箱中,然后捧起一些水来留在手心里,一握拳,一股细小的水柱啵的一声从指缝中激射而出,在墙上打出了一个小深坑。
我咋舌不已,心想我们平时在泳池中常玩的游戏到了海底人手中竟成了致命的武器。路云哼了一声,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海底人,也就是我们,那时候都是自愿变成人的,是我们求他,而他以助他打败元兵为交换条件。〃他坐下来继续说道。
“为什么?”我不禁问, “交换什么?”
“为了一样海底人得不到却非常想要得到的东西。”水笙忽然说道,他看了一眼苏迎,忽然好像脸红起来,“就是被你们人类形容得奇妙无比的——爱情。”
“从很早以前我们便看一些人类所写的书籍,很多书里都会提到世上最美妙的东西就是爱情。而我们海底人是没有性别概念的,我们是无性繁殖。我们非常向往爱情,本着这种想法我们才会想变成人类。
“那是因为我们的寿命很长,对时间的概念与你们完全不同,所以对任何感情我们都比较淡漠,不像人类那般强烈。我们会有愤怒或者哀伤,但对我们而言,在几千年的生命里,这些都太渺小了,不值一提。然而人类常说,为了爱情他们甚至可以牺牲他们原本就极为短暂的生命,那是我们不能理解的。我们猜想那一定是我们无法想象的美妙而伟大的东西。”
我不由得微笑起来,原来是为了这样的理由,我又想起水笙房内的A片,更是好笑。
我看了一眼苏迎,却发现她神情严肃,认真地听着。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人的寿命也能够这么长,许多看来重要的事,也确实变得微不足道起来,或许什么伦理也会不复存在。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也肃然起来。
“对阮镇山来说,”那个中年人继续说道, “我们这样没有什么心机,也不喜欢你们人类所谓什么权啊势啊的海底人正好帮他的忙。如果他把一些狮子或虎之类的猛兽作为蓝本,那样变异出来的人他根本控制不了。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家伙。我们在战场上当然是百战百胜,在人类看来我们个个力大无穷,其实还没有开打,对方那些人类见我们肢体展开的那种样子早已吓得要死了,好一阵子人人都说我们是妖怪。不过在战场上我们确实势如破竹。”
我想到记述当时明教起义时常常用到“食菜魔教”来形容明教,恐怕和他们大有关系。这也就难怪了。
“不知为什么,我们当时只能以男性人类作为蓝本进行进化……”
我突然想,为什么一定是变成男性呢?从繁殖的角度讲,雄性生物一般在繁殖中起主动作用,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变异的机器所要起的,是一种引导生物去往他们所期望的方向进化的作用。那这个机器会是什么人制造的昵?也许,是远古外星人留下的实验性的引导生物进化的机器吧。那样说来,或许地球就是外星人的一个巨大实验基地。这些都是我后来的分析,和梁应物偶然说起时,他也表示存在这种可能性。
“但是事与愿违的是,我们变成了人,还是了解不了什么叫做爱情。一开始我们根本无法分辨男性人类和女性人类。”那个海底人叹了口气, “面对女性人类我们根本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那时候阮镇山说的生理反应完全没有。”
我当然猜到所谓生理反应是怎么回事,不过有苏迎和路云两大美女在一旁,谈论这种话题真是有些尴尬。简单来说就是一群海底人纷纷“不举”,我在心里总结道。
那海底人倒也颇识趣的,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他继续说道: “我们无法享受任何所谓人类爱情,更不要说繁衍后代了。很快战争结束,阮镇山同意帮我们变回海底人,重新回到海底生活。”
“最开始的时候,阮镇山建造了一个人坛,把那个仪器供奉在里面。那座人坛造得非常精美豪华,阮镇山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资金,动用了尽可能多的人力物力来建造这座人坛。前后建了三个月,在人坛通往顶端的阶梯上还采用了用一根根木桩支起青石板铺路的设计,人坛四周还竖起柱子搭起横梁。他希望用这种方式以示对海底人的尊敬,同时也显得庄重。至于变人的蓝本,这仪器会自动诱捕,毫无迹象可寻。”
说到这里我已经明白过来,啄来志丹苑遗址就是他们所说的“人坛”所在。
“后来他还在原地又建了一座水闸来掩人耳目。战争结束后,在他的帮助下,我们就这样回到海里。”海底人苦笑起来, “所有尝试过做人类滋味的海底人被族长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受到了不少惩罚。我们一直认为海底人历史比人类悠久太多,要优越于人类,这次却都被当成人类的手下供其驱使,无疑是奇耻大辱。从此我们就立下了规矩,不许再有海底人接近人坛,也不许再有人提起关于人坛的事。最后,人坛就只成为一个秘密的传说在海底人之间流传。”
“于是现在人坛就在这里了。”我笑道。
“我的运气很好。当时战争仍未结束,我实在觉得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人类的凶残使我非常不快,于是我找到阮镇山,让他把我通过人坛变回海底人,回到了海中。后来他在战乱中死了,然而他当时把人坛中的仪器的秘密一直保守得很好,对外人只字不提这支可怕军队的来历,族人也知之不详。结果人坛的具体位置和仪器的下落也就无人知晓,许多当时被他率领的海底人,有的终于还是死在战场上,有的被敌人俘虏后当做妖怪处死,最终也没法回到海里。阮镇山有不少子孙,有的当时也曾和我们并肩作战,后来也拼命寻找人坛以及那失落的仪器,却一直找不到。于是人坛这件事在他们家族中也就此成为传说。”
我恍然大悟,阮修文一定是阮镇山的后人。这个传说一定在他的家族史中有记载,所以这次他也志在必得,要补完这一笔。
“说完这一段最早的传说,然后就该要说到十五年前……”水笙开口说。
苏迎立刻紧张起来,身体也有些颤抖。我便代她问道: “十五年前怎么了?”
“十五年前,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我正好碰上一艘船在海上失事,我救起了……”水笙一边说,一边抬头看着苏迎, “……苏迎你,你还记得吗?”
苏迎已是热泪盈眶,点了点头说道: “真的是你……我早该想到的……是你回来了。”
“我说过我会遵守诺言的。我既然说过我会保护你,我就下定决心要到陆地上来,到人类社会中来生活,来保护你。”
海底人果然说话也毫不含蓄。
“那你已经找到那个仪器了?是通过那个仪器变成人的吗?”
“不是。”水笙苦笑道, “你刚才也看见了,和他一样,我根本上还是海底人,我是靠我自己硬撑起来把自己弄成这个人类的样子的。”
“水笙他是整个海底人中最有能力的一位。”另一个海底人插话道, “只有他才能做到一直维持人的形状生活,你们不知道那样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注意到这个海底人的面目确实与刚才进来时不一样,仔细看会发现,他脸上的五官好像一直在一点点地浮动,颇为吓人。
“确实如此。就好像捍泥人一样,要把自己捍成一个人类的形状,还要用一点点的身体部分撑起整个身体的重量每天直立行走确实非常困难。连睡觉时也不敢大意,就怕一散开了自己都忘了原来的脸是什么样子。”水笙面露痛苦状说道, “我本来想一直就这样悄悄伴在苏迎身边保护她,因为海底人的寿命远比人类要长,等她去世了我再回到海中。没想到几个月前,通过你的关系我竟然直接和苏迎相识了,那多。”
“以这样人的形状每走一步的痛苦都是你们难以想象的。而且这会缩短我们原本还算悠长的寿命,保持固定的面具形状会耗损我们巨大的能量。”另一个海底人补充道。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水笙时常给人以体弱多病的感觉,总是虚弱不堪,原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可是正式认识了苏迎之后,”水笙又提高声音说着,却不敢朝苏迎看一眼, “我又觉得不甘心。我……”
水笙握紧了拳头: “我想要变成人类。我答应过苏迎,所以我一定要变成人类。我每天都这么想,后来说来也巧,就在我住的志丹苑这里发掘出了遗址。”
“那么说……”
“当时我就知道这里就是人坛了,可是一时找不出那个仪器的所在。我也不知道当时阮镇山是把仪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