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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闲云见小道童夸得厉害,忙打断说道:“马秀才千万别听这些。我父亲要是真能呼风唤雨,就不用把我送到大云山来避风头了。”
姥爹听她说避风头,忙问为何。
赵闲云说道:“因为有人逼婚,逼迫我父亲将我嫁给他。”
姥爹道:“逼婚者必定是更有权势的人物了?”在世道不太平的时候,强抢民女的事情并不少见。虽然有的人家有些势力,可奈何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稍有姿色的女子,必定引起好几方猛虎饿狼的垂涎。
没想到赵闲云却摇头,叹气说道:“不是。我父亲从来不畏权势,在湖南境内,恐怕没人能使他屈服。我父亲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定然不会屈服于任何有权有势的人。”
姥爹迷惑道:“既然这样,那你父亲为什么把你送到大云山来避风头呢?难道这权势之人不是湖南境内的,而是其他地方的?比如京城?”
赵闲云摇头,却不说逼迫她父亲将掌上明珠送出的人到底来自哪里,有何等权势。
罗步斋叹气道:“如果是普通人,或许我们还能帮上什么忙。如果是京城之类的权势人物,我们也无能为力。只是你逃得过一时,能逃得过一世吗?就算我们不能帮上忙,你也可以说出来,我们帮你想想办法。”
赵闲云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栗妙人在旁催促道:“妹妹,你托我让你见到这位贵客,现在见到了,怎么又不说话呢?”
姥爹这才明白,原来赵闲云是托栗子树精帮忙引荐的。九一道长闭门谢客,料想即使像赵云鹤这样的角色他也是不见的。所以赵闲云只能托别人引荐。
可是,她不托小道童,不托道观里其他道士,为什么偏偏托栗妙人?要是今晚没有出来散步,没有在这栗子树下休息,也没有找栗子树要栗子,那她岂不是见不到我了?这些问题,姥爹却不能明白。
更让姥爹不能明白的是赵闲云后面的话。
在栗妙人的催促下,赵闲云终于说道:“逼迫我父亲将我嫁给他的人,是一个鳏夫老头,一穷二白,没有任何权势。”
☆、第一百一十五章 山精7
罗步斋惊讶得站了起来,不可置信道:“鳏夫老头?一穷二白无权无势的鳏夫老头也能强迫你父亲到这种地步?”
小道童也说道:“我以为赵小姐长期居住在大云山,是因为修身养性,倾慕道家呢。却不知道还有这层原因。”
罗步斋又道:“栗妙人,你既然是吸取大云山灵气的栗子树精,你帮帮她就可以了,为何非得带她来马秀才这里求助呢?”
栗妙人答道:“我年数虽长,但修为很低,刚到离体显形的程度。一旦离开大云山,我就一无是处了。”
姥爹知道罗步斋是不想让他过多参与别人的事情,精力能省则省,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来。姥爹对罗步斋说道:“能让赵云鹤赵老板头疼的人,表面看起来是一穷二白无权无势的人,背地里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能耐。”
赵闲云道:“那个人来我家逼迫我父亲答应的时候,我见过他一次,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同,就连他的长相也是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我父亲没让我过多接触他,也没有让我了解他,就把我送到大云山来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能耐。不过我听管家说,那人是什么斗鬼高手,阴气重得很,如果我嫁给他,不出两年就会死掉。”
“斗鬼高手?”姥爹喃喃道。
罗步斋道:“莫非是驱鬼的高手?可是一个驱鬼的,为什么要强迫别人将女儿嫁给他呢?莫非他驱鬼本身是为了自己猎色?”
对于以鬼术猎色的人,姥爹和罗步斋不少遇见。比如罗步斋的多吉,比如司徒子的师父,比如司徒子。但凡是以诡异之术猎色的人一般都会非常低调,甚至害怕别人知道或者揭穿。可是强迫赵云鹤的人居然没有半点忌讳,胆敢登门去提要求!
九一道长似乎除了关于姥爹的事情之外,其他一切漠不关心。虽然石桌边几人聊来聊去,他却不掺合半句,只默默地给他人倒茶。哪怕是听到“斗鬼”二字,他也眉头不皱一下。
“赵小姐,我可以帮助你。但我得先见到你父亲,跟你父亲了解清楚具体的情况,才能确定我有没有能力帮你。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要了解那个逼迫你父亲的人到底有什么本领,才知道能不能对付他。”姥爹说道。
赵闲云见姥爹答应,面露喜色,见姥爹问到她父亲,又面露难色。她说道:“我父亲最近不在湖南境内,恐怕要过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姥爹道:“不碍事。反正我还要带两个人先回画眉村,还要去办点自己的事情。你留下你家的地址,我一个月之后再来找你父亲。”
赵闲云要拜谢,姥爹急忙制止。
栗妙人在旁说道:“你要谢,他又不受。不如这样吧,你给他们唱首歌助助兴,算是以歌代谢了!”
姥爹只好点头。
赵闲云便唱了一首湖南地方特色小调。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赵闲云一开嗓,姥爹等人便陶醉了。姥爹感觉她的声音如春风拂过他的脸,如波涛撞击他的心。夜空的浮云为之而停留,隐秘的草虫为之而噤声。
姥爹恍惚间看到一片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海,自己漂浮在海水之上,如一片落叶,如一叶扁舟。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去。海太大,则四面八方都是方向,可所有的方向都无意义。南即是北,东即是西。姥爹一阵心慌,害怕迷失在这苍茫的海面上。
苦海无边,回头亦没有岸。
轮回火宅,沉溺苦海,长夜执固,终不能改。
姥爹不知在这片海上漂浮了多久,终于听到耳边有人叫他。
“马秀才,马秀才,你怎么睡着了?”是罗步斋的声音。
姥爹睁开眼来,浑身疲惫不堪。原来赵闲云一曲已经唱完。其他人都如沐春风,频频点头,赞不绝口。只有姥爹居然睡着了。
月亮依旧苍白,山风依旧清凉。
姥爹连忙向赵闲云道歉:“对不起。”
赵闲云却道:“马秀才不用抱歉,听我的歌声能睡着的人,才是真正理解我的歌的人。”
姥爹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赵闲云道:“我唱的是‘十爱十想十戒’,先有十种爱恋,后有十种想念,最后又有十种戒持。”
罗步斋点头道:“我听出来了,是一首先爱又想最后克制爱克制想念的情歌。人间情爱,大多如此吧,相爱之时时光飞逝,分开之时禁不住想念,想念太伤神则企图克制。”
其他人没注意到此时枯坐如根雕的九一道长眼角流出了一滴泪。那滴泪水很快被山风风干,不留痕迹。
姥爹却将九一道长的情绪尽收眼底。
赵闲云道:“这只是歌词表面的意思。”
姥爹看了一眼闭目的九一道长,点头道:“这人之爱恋想念和戒持,一如身在苦海。苦海是什么?眼识色已,爱念、染着,贪乐身、口、意业,是名为海。眼睛看到,心中想念,身体贪乐,这些都是沉沦苦海的原因。耳识声、鼻识香、舌识味、身识触,所以此世他世绞结缠锁,牵牵绊绊。”
赵闲云道:“大乘经中有言,若根尘接触,不贪爱、不黏着,则自我的阴影会渐淡薄而消失,得现世解脱自在。只要你不贪恋,不抓取,不留恋,就能脱离苦海。”
姥爹一愣,然后说道:“赵姑娘说得对。”
罗步斋茫然道:“你们都说些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了?”
姥爹笑而不语,又敬了赵闲云一杯茶。
歌已唱完,茶已喝尽。几人便散去。
临别前,姥爹记下了赵闲云的家址,叫赵闲云在大云山再忍耐一段时间,等他一月左右之后再去赵家登门拜访。
第二天,姥爹他们离开了大云山,回到了冯家庄。
姥爹将若璃的事情向冯老头说明,请冯老头下帖将李医生迎进门来做上门女婿。李医生和若璃都没有意见,冯老头自然更加没有意见。李医生家中父母并不高兴,但见儿子死心塌地,只好点头答应。
冯家庄的人见若璃不是嫁出去,而是将李医生迎进来,便也不再阻挠,纷纷来到冯老头家里道喜道贺。
若璃和李医生已经等待不及,回来之后第二天便办了婚宴,请姥爹为他们做证婚人。
等若璃和李医生的婚礼办完,姥爹便再次启程,又去了杭州。跟着他的依旧只有竹溜子。
再次进入曼珠楼,却发现这里已经更换了主人。依然是青楼,可老鸨和妓女全部换了人。当姥爹向新的老鸨问起泽盛时,老鸨茫然。
姥爹以为新的老鸨故意假装不知,便等到半夜再来。
可是半夜之后,曼珠楼不再开门迎客。门口也不再见到那些脸色极差的新老之鬼。
曼珠楼已经徒有其名。
姥爹转道去了乌镇,也没有找到朱梅荏。姥爹便将破旧的布娃娃埋在乌镇一个偏僻街道的青砖底下。
姥爹又在傍晚时分去坐了一次乌篷船,躺在船上,闭目呼吸,可是没有上次那种与自己错过的奇异感觉出现。姥爹心想,或许那个世界的自己没再到这里来。
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姥爹依约回到了湖南,去了大云山下赵云鹤的家。
经过打听,姥爹得知赵云鹤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是前清举人,曾经做过官。清廷覆灭后,他弃官从商,照样风生水起。赵云鹤的父亲也是举人,曾跟着一代名臣曾国藩办过团练,身居要职。曾国藩是一位儒、道兼修的学者。赵云鹤之父受湘军统帅曾国藩的影响,也兼修儒家和道家。而赵云鹤受父亲的熏陶也非常喜欢道家。不过他喜欢的是道家哲学,却从未接触过玄黄之术。
大云山能在乱世中安然无恙,不受侵扰,赵云鹤有不少功劳。
或许是赵闲云已经写了书信给她父亲,姥爹得以很快见到了赵云鹤。
姥爹见到赵云鹤的时候吃了一惊。这人中之杰的赵云鹤居然身形消瘦,脸色苍白,一副病态,咳嗽不断。
赵家大院里有许多士兵守卫,几乎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如临大敌。这可见他与官家关系不简单。
赵云鹤也觉得家里士兵太多会引起姥爹的猜疑,便主动说道:“马秀才不要惊怪。我受江湖术士的骚扰,不得不多防。可是好像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如果没有这么多人保护我,他会更放肆大胆。”
姥爹知道他说的江湖术士就是那个逼迫他将女儿嫁出去的斗鬼高手。但姥爹没想到这个斗鬼高手居然这么厉害,让赵云鹤不得不派来这么多士兵保护他,却依然起不到很好的作用。
赵云鹤领姥爹进了客厅。客厅墙壁上挂着一副赵云鹤的大照片,照片下端写有毛笔小楷:“某年某月,长沙乡试,名在亚魁。”这是赵云鹤考上举人时的拍照留念。照片上的赵云鹤身宽体胖,完全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姥爹拱手道:“赵老板原来是乡试第六名啊!真是了不起!”
乡试中第一名称解元,第二名称为亚元,第三四五名称为经魁,第六名称为亚魁。
赵云鹤摇头不提当年光彩,却说:“两年前我还跟这照片上一样胖,自从遇到那个江湖术士骚扰以来,我心神不宁,居然瘦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想我堂堂湖南第六名的举人,居然被一流浪老汉玩弄于股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