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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声-第3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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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袁嫣儿,方殷不能忘。

    而在他们面前,方殷还是从前的方殷,那样弱小,那样可笑!

    一朝打回原形,方殷泪流满面,方殷也不知为何而哭,方殷只是想哭。就像是一个走失了多年,又找到了家人的孩子。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叫不上来也不怎地,方殷看到他们只觉亲切只觉熟悉,另外还有一点小小的委屈。一别二三年,没有人知道方殷的孤独与落寞,也没有人知道方殷的痛苦与煎熬,但那些都不算什么,已经过去了。

    “哈哈方道友!你还没死啊!”牛大志也激动了,牛大志少年老成,本是很少激动的:“给我瞧瞧!瞧瞧!黑了啊,瘦了啊,胡子也不刮干净,哈!也不错,挺jing神!”本是师兄弟,自也不见外,一时七人大笑开怀把臂言欢,往ri一些小小不快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司马道长没有上前,司马道长还是黑着个脸:“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方殷拜见司马师叔,司马师叔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是方道士说的,方道士向来都是胡乱用词,马屁拍到马脚上:“哼!”司马道长重重一哼,总算给了他个笑脸儿:“天可怜见,自打你个臭小子入我上清,这一声司马师叔,哎!”确也如此,头回听见,方道士自知无礼汗颜无比:“大人不记小人过,司马师叔——”

    “拿着!”不过说笑,司马道长自不与他一般见识,当下取出一身青se道衣:“知道你小子要来,这破衣烂衫的,先换上了!”方殷恭敬接过,心下感慨万千!是的,上清的人,是不会忘记方殷的:“是,谢过师叔。”不料司马道长紧接着又是一句,方道士当场又哭了:“这身衣服,是你师父,一针,一线,专门给你做的!”

    师父师父,如父如母!

    静室里,孤灯下,一张长长马脸,恍似就在眼前:“师父!师父!”

    吕长廉,吕道长,就是方殷的师父,一直都是!

    可记得,**?

    吕道长没有来,宿道长没有来,沐掌教没有来,举目四顾人山人海,却是再无一人识得。心底是思念,心头是失落,耳畔又是一声清咳:“存真。”存真,方存真,方殷也是有名有号的人,说话的同样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道长:“袁,袁师叔。”袁道长点点头,笑道:“上清来了十人,加上你是十一人,还有两个人——”

    木长老?木婆婆?

    原来还有两个,是坐贵宾席的。

    四方凌云台,西首有十阶,阶上一长台,其上座十二。是为十二椅,汉白玉雕琢,凌云台高三丈台上台高三丈九,能够坐上去的都是身份尊贵的大人物。鹤公鹤婆自然有座,上清也有二老席位,四人本是多年前的故交老友,话说当年还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闹得不可开交来着。只为一个情字,两情相悦的情,正如方殷岳凌——

    眼望凌云台,依稀观云台,中秋月圆夜,一人独徘徊。

    “方师弟。”终归岳凌当先开口,岳凌在微笑:“你变了。”

    “岳师兄——”方殷yu语,终又无言。

    “她,还好么?”然而说不出口,方殷说不出口。方殷说不出口更不与之对视,只听得他笑道:“方师弟,凌云台上见。”方殷沉默,不语。岳凌注目,微笑:“来时掌教师叔与我打过赌,若你我得以相对,他赌方殷败,岳凌胜。”老杂毛儿这个人,就是没个正形儿,方殷终是抬头,报之一笑:“这个赌,师兄你是输定了。”

    既成赌约,自有对应,沐掌教赌岳凌胜岳凌便赌方殷胜,岳凌若是取胜,自然输了赌约。四目交错,电光火石,二人一笑,各自心知。岳凌如同三尺青锋,锋芒俱足却隐鞘中,方殷已见得那眼中平淡之中的税利。而岳凌望气观人,时隔三年却已看不透方殷,但见他目光之中尽是温润平和——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是的,方殷已经变了,岳凌没有说错。

    一切都在改变,就如同意气风发的少年,就如同渐趋沧桑的容颜。

    “方殷大哥!方殷大哥!”“方殷亲哥!方殷亲哥!”“方帮主!方帮主!”“方殷,阿弥陀佛——”无禅来了,无能来了,左右护法来了,南山禅宗的人来了。方帮主?方老大,当了帮主?上清几人傻掉,几人哈哈大笑,四下的人三三两两散去了,凌云台周围还是很热闹:“报名了!报名了!还有要报的没,快快——”

    是的,比武要报名,一个一个报。

    上清八人,都报上了,禅宗六人,都报上了,只方道士,还没报名。

    是有一样难处,方殷此时不知。

    大门派多至八人,小门派只一二人,任何一个门派上台比武不得超过八人,这是武林大会的规矩。因此上清弟子来了八人,上清是个大门派,也只八人。因此方道士是一个多余的人,不得以上清弟子身份上台,这件事情也是上清沐掌教及各位长老早就定下来的。中秋比武前八,其中没有方殷,再说他当年一走杳无音信,总不能平白浪费一个名额。

    三五句话,道明原委,方殷又是哭得不得!

    怎又许多规矩?怎就这般麻烦?方殷不耐,道:“八个就八个,也不少我一个!”

    师叔!师叔!牛大志孙自朴当即相让,齐齐言道武功不济,愿意让出一个名额。不成!不成!袁道长是有原则,司马道长更是不依,当然方殷也不愿意。机会难得,武功不济的是方殷,方殷不应。师父!师父!好在还有南山禅宗,南山禅宗也是大门大派,是有八个名额,现只六人,不差方殷一个。无禅乐了,无能美了,灵石空悲也点头了,方道士还是不乐意。这是开玩笑了,方道士又不是和尚,方殷不从。

    还能怎样?又当如何?

    帮主!帮主!自是帮主!办法只有一个,可说上天注定——

    宁当鸡头不做凤尾,是驴也能一鸣惊人,帮主终得实至名归,左右护法击掌相庆!

    恩啊!

九 复观山河() 
今天是个好ri子,对于呼巴次楞来说。

    呼巴次楞见过成群的牛羊,却没见过这么多的人,呼巴次楞很是高兴。自打进得万鹤谷来,呼巴次楞便就咧着大嘴嗬嗬傻笑,高兴得像个孩子,浑不知自家天神一般的躯体与天真无知的样子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反差,使得谷中的每一个人都在以惊奇怪异的眼神注视着他,以为他年纪老大不小,却是天生呆傻。

    当然呼巴次楞不傻,呼巴次楞也不是见人就笑,那其中有善意的同情的友好的人,呼巴次楞报之傻笑。那其中也有嘲笑的厌恶的敌视的人,呼巴次楞横眉怒目!是的,呼巴次楞是异族人,自有人视之异类称其蛮狗,但无人敢与呼巴次楞对视,一个照面便就惶然退避。当然,大多数的人是坦然的,持欣赏友善的态度——

    呼巴次楞是一面镜子,可以照见人心。

    不过躯壳,不过皮囊,呼巴次楞从不知道自己长得什么模样:“摩罗!摩罗!”呼巴次楞也会害怕,此时呼巴次楞就很害怕:“陀迦落!陀迦落!”呼巴次楞看到了空悲,不远处,悲伤的空悲,形容酷似陀迦落。但那不是陀迦落,呼巴次楞看的出来,所以呼巴次楞又是害怕又是惊奇:“阿呼鲁鲁!阿呼鲁鲁!”

    好在阿呼鲁鲁在他身边,不然呼巴次楞以为又做梦了。

    摩罗没有理他,摩罗在与不笑僧说话。

    哥舒王子却是早就看中了呼巴次楞,当下视为奇珍异宝,立时想要将他收归麾下:“好汉!呼巴次楞!西凉第一勇士!”呼巴次楞瞅他一眼,一般满脸惊奇:“嗷?”呼巴次楞又不认识他,呼巴次楞也听不懂他说的话,只是呼巴次楞好奇的模样正与无禅神似:“啊哈!”这也是对牛弹琴了,哥舒王子大为惋惜:“是个好汉,可惜人傻!”

    呼巴次楞嗬嗬大笑,一时又是手舞足蹈:“叭咪吽!叭咪吽!”

    呼巴次楞忽然想明白了,人与人相像没有什么可以奇怪,就像牛像牛,羊像羊。

    呼巴次楞是很傻,脑子里面少根儿筋。哥舒王子就不一样,哥舒王子很聪明,哥舒夜是北胡国王孙贵族里面最聪明的一人。哥舒王子不但聪明而且是文武双全,是北胡国的骄傲。至少他以为。哥舒王子也报上了名,身份就是不笑僧的徒弟,正如呼巴次楞也报上了名,身份自是雪山密宗,活佛传人。

    可是,聪明的哥舒王子,在呼巴次楞大笑的时候,也傻掉了。

    哥舒夜是傻眼了,脑子里头少了两根儿筋。

    哥舒王子惊奇更是惊竦,从来没有见他笑过,从来不笑的不笑僧,僧一竺,竟然笑了。

    是在微笑,眉目传情。

    果然够妖!

    摩罗此来任务之一,就是密会不笑僧。

    两个人叽里咕噜,说的话就连哥舒王子也听不懂,这是一次于万千人之中的密会——

    关乎天下!

    “呼巴次楞!呼巴次楞!”方道士来了,方道士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哪里不平哪里有他:“走走走,一起去玩!”这句呼巴次楞懂,阿呼鲁鲁已经和他说过无数次了,呼巴次楞欢呼一声跳将起来,欢天喜地地与阿呼鲁鲁和无禅,还有无能一起去玩了。天下的事,和呼巴次楞没有半点干系,呼巴次楞还是一个孩子。

    毗湿奴神飘然而过,不笑僧看过一眼,又笑了。

    开玩笑了!

    入万鹤谷,第一样好处就是:赏美景。

    来客四散谷中,三三两两,或独一人,赏山水赏风景。

    赏小镜湖。

    一处低崖上,小镜湖在望。

    时已过午,云开雾散,煌煌天光之下那湖果如一镜,又如一块上好美玉,se作青碧,无一丝澜。是水,有风,自有波澜,然远观不见,只见大湖小镜,只见碧玉无暇。湖似镜,水似玉,无边苇草便是小小青纱帐了,万木高低错落远山重重叠叠,隐有朱阁飞檐绰约其间,共将那美丽的小镜湖深情拥抱。

    湖上有鸟,千万只鸟,盘旋飞舞,大大小小——

    却是无声。

    远观可睹真容,近之当有丽se。

    然而方殷怔住,方殷于崖上怔住,梦幻泡影真真出现眼前——

    这,岂不正是那,海市蜃楼!

    黛眉星眸白衣舞,凌波仙子一水间,仙女呢?怎不见?

    没有仙女,只有水鸟,宛若凌波,其间翱翔。

    “仙女姐姐!仙女姐姐!”无能蹦跳欢叫,不远却是月婵。

    忽一鸟冲天而起,一声清唳依稀可辨,其体形硕大无朋,远观亦见黑翅白羽——

    “鸟王!鸟王!”“神鹤!神鹤!”

    四面八方有人在叫,传说中的神鹤终于现身:“大鸟!大鸟!好大一只鸟!”

    不过一只大鸟,对于无禅而言。

    是鹤,万鹤之王,却是形只影单左右无伴,为何?

    鹤王冲天而起,须臾直上云天,群鹤随之齐齐高飞,只yu以身相随却是有心无力——

    不容比肩,一鸣冲天!

    眨眼不见,又若一梦。

    何其威风,何等神气!但可知,高处不胜寒?

    方殷笑叹一声,缓缓坐下,便于矮崖之上,静观山水。

    就在这里罢,方殷有些累,方殷不是那鹤方殷飞不上天,方殷只是一株野草。

    是要扎根,在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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