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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地立着,大鼍龙已经很生气了:“呼噜噜——”
一般大鼍龙这样叫的时候,都是威胁以示jing告,譬如方道士这样的弱小动物应当知难而退了。可是方道士不退,方道士不但不退,还冷哼一声表示不屑:“土老帽儿,乖乖呆着,看好你的蛋罢!”是的,大鼍龙又叫土龙,土婆龙,便叫大鳄鱼也是可以的,谁个又是土老帽儿了:“呼噜噜!呼噜噜!”
可说不知死活,这物绝不好惹!这正是一只母鼍龙,若非是要看顾好自己的蛋,早冲了过去将方道士撕碎,生吞活吃了!当然方道士也不是活够了想要找死,方道士这是闲得蛋疼了:“不许叫,不要闹,你瞧小土鸡有多乖,多么听话。”小土鸡瞥过一眼,当下别过头去,大叫一声以示强烈抗议:“咕啾啾!”
小土鸡不是鸡,小土鸡灰羽白肚,是一只燕鸻。这家伙是一点儿见识也没有,便起个名号也是格外难听,小土鸡也不理他,只管看顾好自己的蛋。小燕鸻,大鼍龙,只隔丈许,二者是和平共处秋毫无犯。当然小土鸡是jing卫员,当然土老冒儿是保护神,当然对于方道士这个第三者谁也不喜欢:“呼噜!”
便是一声咆哮,大鼍龙蹿了出去!
一张血盆大口,露出刀剑般交错的利齿,拦腰咬下!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这家伙极为讨厌,是时候给他一点教训了!
“哈哈!”方道士飞身后跃,轻巧闪开:“土老帽儿,过来,过来抓我呀,哈哈!”
大鼍龙怒不可遏,当下闷头穷追,猛咬,动作快速攻势凌厉,全不似看上去那样臃肿笨重:“咔!咔!咔!咔!”巨口开阖如剪,牙齿交错直有铁石之声,一时间飞沙走石声势猛恶,方道士全然不是对手:“哎呀呀!好厉害!哈哈哈哈!”那是怪叫连连,猴子一般坡上坡下来回跳跃,犹自嘻皮笑脸左右挑逗——
这家伙是个胆小鬼,而且是极为yin险,大鼍龙上坡下坡都是十二分的费力,一时也是追不上他,直累得张着大嘴呼哧带喘:“要是在水里,他就死定了,可惜了!”土老帽儿是这般想,方道士也是这般想:“大好一条江,洗澡也不成,可惜了!”
“咕啾啾!咕啾啾!”小土鸡忽然大声惊叫,声音急切!土老帽儿正是左右为难,yu将回返心又不甘,闻声立马儿掉头,嗖嗖嗖嗖闪电一般往回爬去!方道士哈哈大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不好不好,教你乱跑,哈哈!土行孙,土行孙来了!”
土行孙不是一个,而是十几个,十几个灰蜥蜴埋伏多时垂涎已久,眼见大鼍龙离开藏蛋之所,当下群起攻之!这是蜥蜴军团,四面八方围至,灰黑se的身子细长的头尾,一个个儿长有尺余:“咝咝——咝咝——”血红长舌吞吞吐吐,小土鸡连连跳叫猛啄一气,奈何对手太多,顾这顾不了那:“咕啾啾!咕啾啾!”
“呜——”土老帽儿挟一股恶风杀到,摇头摆尾喀喀狂咬,已是暴怒!蜥蜴军团自不与之正面交锋,当下一哄而散,瞬间隐于四下沙石草木间。此为闪电战,只转眼之间便已结束,蜥蜴军团小胜。但见沙土之中一枚蛋破,黄白液体缓缓流出,其间一团黑se事物微微颤动,形容凄惨。土老帽儿静静地趴在那里,胖大肚皮一起一伏,似是气得不轻。
那是小鼍龙,小鼍龙就快出世了。
很快,一眨眼间。
时于午后,天光下微风里道道碎裂声起,细微而密:“咕咕咕——咕咕咕——”
一个个的小脑袋于裂壳中探将出来,一只只黑黄的眼珠儿滴溜溜转动,小鼍龙们好奇地望着这个新鲜的世界。小鼍龙和大鼍龙生得那是一模一样,只是个头儿天差地别,只一指长短粗细。小是小,格外顽皮,小鼍龙生下来就到处乱爬,一点儿都不听妈妈的话:“咕咕咕——咕咕咕——”
大鼍龙张开大大嘴巴,轻轻衔住一只,飞快朝江边爬去!
生来何其幸也,长成无数艰辛,这是考验大鼍龙更是考验小鼍龙的时刻,可谓生死时速!大鼍龙一走,蜥蜴军团立时出动!数十条小鼍龙四下乱爬,当下就被叼走几条“咕咕咕——咕咕咕——”小燕鸻大声惊叫示jing,却不敢离开原地半步,窝里还有小小燕鸻尚未出世,小燕鸻心有余而力不足:“咕啾啾!咕啾啾!”
“呜——”大鼍龙火速杀回,又将死敌驱逐!
“咕咕咕——”小鼍龙又被叼走几条,大鼍龙再次杀回!
这是一场战斗,生与死的考验,大鼍龙所向无敌威猛难当,此时却显得格外慌乱格外无助。不多时小鼍龙已失近半,还有半数已于江边浅水中,当大小鼍龙衔着最后一只小小鼍龙缓缓爬走,蜥蜴军团再次蜂拥而至,分食蛋壳残羹。嗡嗡嗡嗡,嗡嗡嗡嗡,蝇虫亦来,团团飞舞,闻臭逐胜,共享美食盛宴——
方殷静静地看着,一动不动。
实则小鼍龙只是逃过一劫,还有水鸟,还有鱼蛇,真正能够存活下来的未必有几个。争斗无处不在,哪里都是战场,在残酷而又现实的大自然面前能够活下来,本就是一个奇迹。幼子惨被分食,慈母无力相护,方道士却不肯上去帮忙,只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正是两不相帮,说来谁都不易,争斗不过是为了生存,争的是一口吃食,也是生存下去的权利。活着啊,不容易,便如鼍龙这般处于食物链顶端的物种也是一般——
曾经弱小,历经磨难,才可长大,才得长成。
方殷静静地看着,终是有所感悟,一时感动无以复加,是有一些觉悟。
风,吹皱了水面,一如岁月留痕——
生寂往复,见而不见。
是年隆景二十年,斯人体犹未壮羽翼渐成,正是弱冠之年。
四十 动物世界()
荒野之中,林木稀疏。
一只花豹兀立于风干的矮崖上,前爪探出,以将纵身飞扑之势,一动不动。
静极,似一副画。
石崖之下,是一丛荆棘,其间有物伺伏。
那是一条巨蟒,首尾长及丈半,粗若海碗,细鳞灰黑二se。
一豹一蟒长久对峙,物静,风也静,一丝平静之间,是雷霆万钧的杀机!
忽而那豹呜咽一声,缓缓伏下身形,静静趴在崖石上。
呜咽,呜咽,低沉哀婉,蟒蛇肚里,是它的孩子。只在外出觅食之间,藏在崖石间的小花豹已为蟒蛇吞吃,看那细长蛇腹中凸起的一团,便是。巨蟒头面之上皮开肉绽血迹斑斑,那是不久前花豹抓的,花豹舐犊情深,是绝不会放过了它!二者是僵持不下,蟒于荆棘之间,豹不得入,然而豹伺于侧,蟒亦不得脱。
方殷远远立着,也是看了许久。
小花豹被巨蟒吞掉的那一刻方殷是没有看到,但母豹咆哮如雷扑击搏杀疯了也似撕咬巨蟒那一幕场景,已然深深印在方殷脑海之中。是的,若以体形而论,若以习xing而论,花豹不会选择这样难缠的对手。方殷没有猜错,正是此前小花豹葬身蟒腹,母豹追踪而至之时,爱子的气味血腥的气息已将它彻底激怒——
“嗷呜——嗷呜——”母豹在叫,其声切切,短而急促,它在呼唤着自己的孩子。
是这样的,小豹没有死。它只以为,小豹还活着。
方殷心头酸楚,方殷有些想哭。
小花豹早就死了,蟒蛇从来不吃活物,小豹子未入蛇腹便已气绝。
杀子之仇,刻骨之恨,方殷以为,蟒蛇绝对难逃此劫。
但方殷错了,正如花豹母亲以为自己的孩子没有死,方殷此时也绝对不会想到——
又过一时,巨蟒于荆棘从中,缓缓探出蟒首。
花豹忽地立了起了,吡牙舞爪又将作势,花豹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它!
巨蟒张口,缓缓,缓缓,吐出一物。
黑乌乌,湿漉漉,小小一团什物,正是小花豹的尸骸。
花豹飞身跃下,闪电一般叼了就走!
少顷巨蟒飞快游走,而花豹无视,将小豹尸体置于崖上,伏于其侧垂首相顾。花豹的视线只在小豹身上,花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小豹。母亲夺回了自己的幼子,低低呼唤着,反复舔舐,直至此时竟是仍然以为小豹未死,它是想要唤醒自己沉睡之中的孩子:“嗷嗷!嗷嗷!”其声细弱,而柔绵,就似是:“宝宝!宝宝!”
方殷别过头去,两道泪水刷地流了下来——
“方儿——方儿——”“方儿一口,咩咩一口,方儿一口,咩咩一口……”“娘!娘!方儿吃了,该小羊吃!”“娘!”声声轻唤如在耳畔,醒时梦里音容宛然。这使人忧伤而又无奈的一幕生生刺痛了方殷的眼,心头是丝丝地痛,方殷又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娘,娘,方儿吃,方儿听你的话……”
空旷的原野上,苍茫的天地间,一人孤独地走着。
剑挑行囊。
风声呜呜,草木簌簌,尤显天高地远,空寂而又荒凉。
其实不是这样,方殷并不孤独。天上有鸟雀,草间有鼠兔,生机处处在,天地有万物。生机处处,也是危险四伏,看那远处一群野羚,安静地吃着草,浑不知一只斑斓猛虎正在暗处伺伏。虎出,羊四散,追追逃逃,尘土飞扬处,一只小羚羊又葬身虎口。是的,虎吃羔羊,这不奇怪,正如蟒吞幼豹,这并不奇怪。
若花豹捕食小羚羊,一般会狠辣无情,不会去在乎母羊怎么想。
无关仇恨,只为生存。
是的,是的,万物有道,生生不息,在浩瀚的天地之间,方殷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
走着,走着,走过光明与黑暗,走过生存与死亡,走在永无止境的人生路上。
这是身在何处,方殷并不知道。
这是去向何方,方殷也不知道。
便就走罢,向前走就是了,多半心不在焉脑中空荡荡,什么也不想。
当行走成为一种习惯,当孤独成为一种习惯,方殷的一颗心终于沉静下来。实则方殷走得并不快,风餐露宿信步而行,早晚打坐修习内功,练上几式三清剑法,多半也是游山玩水看着沿途风景,闲云野鹤一般逍遥。时遇路人,打上一声招呼,也入城镇,换得几本诗书,便就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怡情养xing磨练筋骨——
实则万里路,说长也不长,一天走上几十里,一年到头也就走过了。
苦不苦?乐不乐?苦中作乐,便是。
终是有些事,看淡了。
终是有些话,领悟了。
忘不了的是人,忘不了的是情。
黄昏降至,云霞漫天。
旷野间,一木下,篝火燃起,香味四溢。
一只野兔,外焦里嫩,一个野人,大口啃吃。
这就是方老大,独自烧烤大吃大喝,走到哪里也不会委屈了自家。这就是方道士,从来都是说一套做一套,明明包里还有干粮,偏偏又贪口腹之yu。关乎仇恨,不为生存,谁叫野兔子生得那么肥美可人呢,也许上辈子它是欠了方道士二百两银子。真正的道理,就是没道理,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最讲道理的是人最不讲道理的也是人——
比如方道士,这个高级动物。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方道士一边撕咬兔肉,一边笑着说。
方道士想起了许多和尚,一个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