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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他继续说,当他喷出一口烟之后振奋起来。“当我昨天在看芮高德教授那些手稿时,对吸血鬼的说法很不以为然。不过。我对他们在白天时会形体化这种说法颇为赞赏。我甚至要为吸血鬼借藏剑手杖杀人的手法喝彩。但我不认为一个吸血鬼会对别人公事包里的钱感兴趣。
“这一点就是无法说服人的地方。昨天深夜,听了你转述费伊·瑟彤小姐的说法——还包括手稿上所没有的事情——我个人的想法是,在整个事件里我看到的不是邪灵带来的邪恶,而是人类的邪恶。
“你妹妹是被人类的邪恶吓坏的。
“邪灵带来的邪恶和人类的邪恶。这两件事不可同日而语,但到头来,这才真的算是撒旦下的毒手。
“在我们尚未确定出现在房内或窗外的是什么东西之前,不能妄下断语定费伊·瑟彤的罪。这两起事件,塔楼命案和你妹妹受惊有绝对性的关联。两起案子息息相关,环环相扣,而且这都围绕着这名奇特的红发女孩,”他沉默半晌,“恕我冒昧地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是不是已经爱上她了?”
迈尔斯望着他的眼睛。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他据实以告,“她……”
“让你心乱如麻?”
“应该没那么严重。”
“要是她——嗯哼——与犯罪事件脱不了干系,无论是自然或超自然的,会影响你对她的态度吗丫”
“老天,难道连你也要警告我,得防着她一点?”
“不!”菲尔博士厉声怒喝,表情骇人,抡拳激动地捶在椅子扶手上。“正好相反!要是我的臆测正确无误,那么很多人都应该跪在地上请求她的原凉。套句芮高德的话,我用比较学究气的方式来问好了:迈尔斯,这会不会让你的态度有任何转变?”
“不,现在还言之过早。但我们并不会因为一个人良好的品性而爱上她。”
菲尔博士反射性地抽了几口烟:“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通常不会承认。只不过,我过去从没有觉得这么困扰过,个人的动机(请恕我得这么迁回地说)似乎使得另一个人的动机变成愚蠢的行为。
“昨晚,我拐弯抹角地问了瑟彤小姐几个问题,”他继续说,“今天我会直截了当。但我怕这么做并不妥当。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跟芭芭拉·摩尔小姐取得联系……”
“等等!”迈尔斯站起来。“我已经跟摩尔小姐取得联系了!就在你进来不到5分钟前,她打电话来!”
“然后呢?”菲尔博士说,立刻提高警觉,“她打来做什么?”
迈尔斯说:“说到这个,我根本不知道,我压根忘了问她。”
菲尔博士盯着他好一会儿。
“好小子,”菲尔博士喘了口大气,“我们两个好像越来越有默契。我尽量避免发表失去理智的意见,我一向谨守这种作风。但是你说了什么?你有没有问她关于吉米·摩尔的事?”
“没有。史蒂芬·科提司当时正好进来,我还来不及问。但我记得你曾说过,她也许可以提供我们一些资讯,所以我今天准备进城去见她,”迈尔斯苦恼地说,“盖尔斐司大夫为玛丽安找了一名护十。不过,大家都说我是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
迈尔斯眉头越皱越深,神色越来越黯淡。
“费伊·瑟彤无罪!”他大喊。要是劳伦兹·盖尔斐司大夫这时没出现的话,迈尔斯会扯开嗓门继续说下去。大夫一手拿着圆形礼帽一手拎医务包。穿过门廊走进会客室。
盖尔斐司大夫,中年男子。有着一头灰发,面容和蔼可亲,行为举止一丝不苟。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进门前迟疑一了一下。
“汉蒙德先生,”他说,对迈尔斯和菲尔博士笑了笑。“在我再度探视病人以前,我想先跟你借一步说话。”
“好的,当然没问题。你不用顾忌在菲尔博士面前说。”
盖尔斐司大夫关上身后的门,转过身来。
“汉蒙德先生,”他说,“你方便告诉我,是什么让病人受到这么大的惊吓?”
他举起手上的圆形礼帽。
“我这么问,”他继续说,“是因为这个惊吓过度的病例是我碰过最棘手的。这么说吧,惊吓过度通常会伴随一些肉体上的伤害,而你妹妹却完全没有,”他犹豫一会儿说,“这位女士平常是精神容易紧张的人吗?”
“一点也不!”迈尔斯说,感觉喉咙紧紧的。
“不,我不该自己妄加揣测,但她身心的确健壮无恙才是,”他停顿一下,隐约有不祥的预感。“显然是有什么东西从窗外进来要接近她?”
“这就是问题所在,大夫。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喔,我了解了。我希望你们能告诉我——有没有迹象显示是宵小入侵?”
“就我的观察是没有。”
“你们报警了吗?”
“看在老天的分上,还没有!”迈尔斯脱口而出,假装若无其事地镇定下来。“大夫,希望你能了解。我们不希望警方介入,把这件事弄得更复杂。”
“当然,我明白,”大夫眼睛盯着地毯上的纹路,轻轻敲着抵在腿上的礼帽。“这位女士不是被自己的幻觉吓到吧?”
“绝对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大夫抬起眼睛说:“她不断发出梦呓,一遍又一遍,说有人对她低声耳语。”
“耳语?”
“没错,这就是我担心的。”
“但是你所谓‘耳语’,某人对她低声耳语,难道会造成她……”
“不会。这就是我所想的。”
耳语……
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字眼似乎悬挂在空中,正如它的字义般在他们之间嘶嘶作响。盖尔斐司大夫仍然缓慢轻敲抵在他腿上的礼帽。
他忽然清醒,看看他的手表:“我敢说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这段期间,就如我昨晚告诉你们的,己经不必担心了。我很幸运地找到一名护士,现在正在门外,”大夫转身面向门。“一切都很混乱,等一下我会再仔细地为病人做检查。最好顺便瞧瞧另一位女士——瑟彤小姐,对吧?她昨晚似乎比平常看起来更加面无血色。先走一步。”
他关上门离去。
第十三章
“我想,我最好去帮大家准备一下早餐,”迈尔斯机械式地说,朝餐厅走了两步,然后问道,“菲尔博士,‘耳语’是这件事的答案吗?”
“小伙子,我不知道,”菲尔博士答道。
“没能提供你什么线索吗?”
“抱歉,没有。吸血鬼——”
“我们得用这个字眼吗?”
“吸血鬼,据民间传说的描述,一开始会对受害者轻声施咒,让受害者进入催眠状态。但现在的重点在于,不管吸血鬼是真是假,或许是有人装神弄鬼,都不至于会对你妹妹玛丽安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这么说对吧?”
“我敢发誓,昨晚我已经举了实例证明这一点。对玛丽安来说,”他试着搜寻恰当的措辞,“她从来不会去想这类事。”
“你是说她完全缺乏想像力?”
“这种话对任何人来说都太重了点。而玛丽安对这种事完全不屑一顾。每回我试着跟她解释超自然现象,她都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当我跟她提到卡廖斯特罗伯爵……”
“卡廖斯特罗?”菲尔博士对他眨眨眼,“这话打哪儿说起?喔!我想起来了,芮高德的著作?”
“没错,根据费伊·瑟彤的说法,玛丽安迷迷糊糊的,当真以为卡廖斯特罗是我的朋友。”
菲尔博士又再度变得心不在焉。他整个人跌进椅子里,烟斗灭了,双眼迷蒙地凝视天花板一隅好半天,迈尔斯以为他得了僵直症。直到他发现博士眼里闪现一抹光,满脸洋溢着睡眼惺松的笑容,一连串的咯咯笑声逐渐从背心隆起处冒出来。
“挺迷人的,你知道,”菲尔博士若有所思地说。
“吸血鬼吗?”迈尔斯不情愿地说。
“卡廖斯特罗,”菲尔博士回答。
他用烟斗比划着。
“一个我向来不以为然、现在反倒颇为赞赏的历史人物,”他继续说,“一个矮小肥胖的意大利骗子,自封伯爵,声称自己喝长生不老药活到两百岁!巫师、炼金术士、江湖郎中!18世纪末期。穿着镶钻的红色马甲四处旅行!以伯爵的名义,从巴黎到圣彼得堡,为他的信仰成立‘埃及共济会’,容许女性入会,打着回归自然的旗号,将女性门徒引见给其他人,炼金,预言未来。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的所作所为居然都能够侥幸得逞。
“这家伙从未被人揭发。最后是自己栽在玛丽·安特瓦内的钻石项链事件,法院对他毫不宽贷。
“我认为他最令人拍案叫绝的事迹要数‘死亡盛宴’了。在圣克劳德街上一栋诡秘的房子里,6位知名人物的鬼魂经郑重召唤而来,与6名生者共进晚餐。
“‘刚开始的时候,’一名传记作者描述,‘对话进行并不流畅。’在我听来是段老掉牙的开场白。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话枯燥无味,坐在那里肯定呆若木鸡。如果我发现自己在餐桌_上,拜托伏尔泰递盐给我,或请问舒瓦瑟尔公爵他对今天的香火腿满不满意。晚餐席间,这些前人鬼魂似乎也会对于评论他人的言谈而感到难为情。
“迈尔斯,让我重复一遍,我对卡廖斯特罗伯爵一向没好感:我讨厌他说大话,我讨厌任何爱吹牛的人。然而我不得不承认,他把每一件事都办得相当漂亮。即使是专出江湖郎中和骗子的英国也不能不服他。”
迈尔斯·汉蒙德为了展示他内行人的兴趣,不顾一切地表示抗议。
“英国?”他重复道,“你刚说到英国吗?”
“我是这么说的。”
“要是我记得没错,卡廖斯特罗曾因缘际会造访伦敦两次。但他运气极背……”
菲尔博士同意他的说法:“不过,当时他就是从伦敦的神秘团体得到灵感,启发他日后成立自己的神秘团体。就在今天魔术圆环附近的杰瑞得街,过去曾是‘国王的脑袋’小酒馆,挂着提供住宿的牌子。杰瑞得街!啊!没错!我想到了,非常靠近贝尔翠餐厅,就是前天晚上我们预定碰面的地方,芭芭拉·摩尔说……”
菲尔博士忽然停下。
他的手抚上前额,一时失神任海泡石烟斗从嘴边掉落,撞到膝盖,滚落在地。他仿如一尊冻结的、动也不动的塑像,连呼吸也没有声音。
“请原谅,”他终于开口,移开前额的手。“心不在焉偶尔也会发生点作用。我有头绪了。”
“什么头绪?”迈尔斯喊道。
“我知道是什么惊吓到你妹妹——让我独处一会儿!”菲尔博士可怜兮兮地恳求。脸上神情古怪。“她的肢体非常放松!完全放松!我们亲眼看到。然后,在这个时候……”
“怎么样?然后呢?”
一切都经过设计,“菲尔博士说,”这个事件经过精心而冷血的设计。“他大吃一惊,”一定是这样,上帝保佑我们——“
他又想通了一些地方。每个环节仿佛逐一慢慢地扣上了。
“我们到楼上去,”菲尔博士终于说,“看看能不能找到任何证据,证明我想的没错。”
迈尔斯点头。菲尔博士重重地撑着手杖,上楼到玛丽安房间,迈尔斯默不作声地跟着。从博士忽然散放出十足把握的光芒和如熊熊烈火般旺盛的精力,迈尔斯确定他们跨过了难关。但随后也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