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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招!”骆少雄从天而降,没人知道他之前躲在哪里。
这一喝掷地有声,像是半空中的一个炸雷,陈锦克不由自主抬头望去,正看到骆家的剑客如同大鸟般飞过,直扑几步之外的西域杀手。
落单的黑衣人停止后退,扬刀反击,使的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可是骆少雄根本没有落地,从丈余高的空中掠过,神奇地绕了回来,一只脚点在黑衣人头项,稍一借力,飞跃绷直的细链上方,杀向对面的两名黑衣人。
陈锦克又一次惊呆,这回全是出于敬佩,他看得清清楚楚,骆少雄人在空中,长剑却直刺下方,倏然一击,正中黑衣人左侧脖颈,并且借助这一支点转身。
轻轻一剑,直到骆少雄越过细链,黑衣人才砰然倒地,手中仍握着狭刀。
凌厉而优雅,陈锦克只能想出这两个词,这看似简单的一招他自己绝对施展不出来,整个崆峒派大概也没有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本门武功讲求厚重,与骆家剑法各有所长,陈锦克只能以此平衡心中的震惊。
剩下的两名黑衣人显然也被惊住了,自知不是对手,分头朝不同方向逃蹿。
骆少雄早有预见,纵跃的方向正好是一名黑衣人的必经之途,再次大喝一声“住”。长剑刺出。
陈锦克清醒过来,运起十成功力,足底用劲,扑向最后一名黑衣人。
陈锦克今后是与骆家剑客成为朋友还是单纯的仰慕者,全看这一扑,若是能斩杀一名黑衣人,两人就是并肩作战。情谊自然不一般,反之,他与林小山一样,只是诱饵而已。
江湖讲究的是交情,但大多数时候,交情要以实力为基础。
陈锦克使出全力。如同强弩射出的利箭,还在空中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刀必中,黑衣人毕竟实力有限,只能步步加速,不像真正的高手,起步即是全速。
可他忘了一件事。
一直与他配合无间的林小山。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拖了后腿,本来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原地,伸长右臂别影响陈锦克出招就行,但他另有主意,双手握住细链,用力往怀中拉扯。
林小山的功力比陈锦克差着一大截,一拽之下。没将对方拉回来,自己反而被带着向前扑倒。
可是陈锦克完美的一招还是被破坏了,他被迫中途落地,手中的刀离目标还差着两三尺远。
机会失去了,黑衣人已经将速度提到最快,骆少雄或许仍能追上他,带着累赘的陈锦克肯定是不行的。
陈锦克怒火中烧。他自认为脾气很好,从未因为林小山是犯人而对其虐待,结果得到的却是忘恩负义。
他转过身,看着勉强站稳的林小山。真想一刀将细链另一端的手腕砍断。
“有诈。”林小山说。
陈锦克心里硌磴一声,倒不是相信林小山,而是看到骆少雄的脚步正变得虚浮不稳,似乎已经莫名其妙地中毒了。
骆家的剑客可不是普通高手,镖师们中毒之后立刻失去反抗之力,骆少雄的剑却一点没有变慢,在他身前几步,第二名黑衣人已经变成尸体躺在地上。
原来林小山救了自己,陈锦克还没从愤怒中摆脱出来,就见马车后面的黑暗里又走出十几名黑衣人,走路姿势与之前的三名杀手一样,轻手轻脚,不急不徐,正在迅速形成一个包围圈。
接下来,整个晚上,或者说二十年来最让崆峒派第十七代弟子陈锦克吃惊的事情发生了——他仰慕的对象,一心希望与之结交的骆少雄,居然头也不回地跑了。
骆少雄还没有完全失去功力,脚步虽然不大稳当,仍能与敌人一战,可他还是选择独自逃跑,而不是冒险对抗越来越多的敌人。
三名黑衣人分出去追赶骆家的剑客,剩下的人将陈、林两人包围,这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放下刀。”一名黑衣人命令道,已然将陈锦克看成俘虏。
陈锦克脑子里一团混乱,突然之间,唯一值得信任的人竟然就是这些天来与自己连在一起的犯人,他向林小山靠近两步,横刀身前,“这些人真的不是来救你的吗?”
“龙王绝不会接纳这些杀手。”林小山警惕地看着包围者。
黑衣人们没有辩解,他们等了一会,其中两个人抬起左臂,借着篝火的光亮,陈锦克能看到对方手心里细细的钢管。
这就是射出毒药的装置了。
没有任何颜色喷出,也没有气味,陈锦克屏住呼吸,可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寄望于奇迹:或许骆少雄还会回来,或许师叔一行已经打败偷袭者正在赶来救援。
没一会,又有两名黑衣人抬臂发招。
这是一群极有耐心的人,目的是活捉,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
第三拨黑衣人发招之后,陈锦克再也憋不住了,快速地吸进一口气,毫无征兆地,他感到身子一软,体内的力气倾泄而出,双腿快要支撑不住躯体。
林小山从不幻想奇迹,开口对包围者说:“想要我活,就不要杀他。”
黑衣人没有回答,同时迈步走过来,他们知道这两人已经没有威胁了。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报仇()
听到车厢外面偶然飘过的行人声音,陈锦克知道,他们又回到京城了。
车厢被遮得严严实实,陈锦克与林小山仍然被拷在一起,只是身份发生了变化:如今崆峒派弟子是俘虏,龙王部下倒成为他的保护者。
一名黑衣人曾经非常直白地向林小山提出建议:“把他的手砍掉,你就自由了,过两天我们再想办法给你去除锁链。”
林小山拒绝了,事实上,他仍不相信这些人是救兵,每次有人露面,他都会严厉地质问:“你们到底是谁的人?”
黑衣人同样拒绝回答,很快他们换了衣服,看上去跟普通的中原百姓没有区别,脸上居然也会露出笑容,其中一位最常露面的人自称叫张守玄,三十岁左右,好像很少洗脸,额上总有一块淡淡的青色,胡子极少修剪,更添风霜之色,就是这个人,笑容最多,给了林小山一点提示:“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放心,你已经安全了。”
林小山的安全就是陈锦克的不安全,他时刻都在提心吊胆,经常在睡梦中惊醒,就怕睁眼之后发现林小山已经不见踪影,身边只有黑衣举着锋利的狭刀。
但他从未向林小山开口乞求,身份落差变化得太大,作为名门弟子,他无法接受,只能沉默以对。
有几次,他们被蒙上双眼,换到另一辆车上,行程临近结束的时候,他们还曾经换乘一段时间的小船。
终于,两人被送进一间小小的屋子里,摘下蒙眼的黑布,张守玄和气地说:“这里是京城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但我不建议两位出去。”
作为建议的保证。房门从外面的锁住了,透过缝隙,只能看到空荡荡的小院。
“谢谢你这一路上的照顾,可我是崆峒派弟子,永远不会背叛师门投靠龙王。”陈锦克觉得需要表明态度了。
“如果真是龙王要杀你,我不会替你求情。”林小山语气冷淡。
陈锦克有点脸红。所谓的“照顾”不过是没有恶语相向而已,就是现在,他也仍然觉得林小山是犯人,“听你的意思,龙王是个很严厉的人。”
“没错,龙王很严厉,他会替我报仇。”
林小山的声音冷酷无情,压抑着极大的愤怒,陈锦克没有追问下去。他听说过林小山妻子的遭遇,能理解这股仇恨,可仇恨的对象是萧王世子,远远超出一伙西域人的能力范围。
西域的杀手们第一次偷袭获得成功,必定已经引起江湖公愤,他想,等到各大门派真正警觉发力的时候,再多的杀手也没有生存机会。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渐暗,张守玄亲自送来饭菜。说:“有个人待会来见你,或许你会更相信他一点。”
小半个时辰之后,林小山惊讶地看到一位熟人走进来,“钟钟丞相!”
陈锦克以为“丞相”是个人名,好一会才明白这是官职,中原朝廷早已废弃的官称在西域仍被使用。
钟衡坐在两人对面。“这都多少年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龙王可是将大家都给骗了。”
林小山脸上一红,当年在逍遥海石国,他与钟衡交往颇多。可是逃离西域的时候,他没有留下任何暗示,“龙王”
钟衡笑呵呵地打断他,“龙王行事总是出人意料。”
意外过后,林小山想起许多事,他虽然极少与西域人交往,但在中原京城还是能听说不少数千里之外的消息,“钟丞相不是”
“我早就不是丞相啦。”钟衡随意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失望,“嗯,我在西域打了败仗,丢掉了所有军队和地盘,这是事实。”
陈锦克听得一头雾水,他连西域有哪些国家都不知道,更不用说那些遥远的战争,他只是感到惊讶,眼前的这位“丞相”衣着简朴、相貌刻板,居然曾经带兵打仗。
“祸兮福之所倚,谁能说战败就一定是坏事呢?”钟衡继续说下去,声音变得洒脱了,“我在璧玉城一败涂地,只能退到草原深处自保,就是在那里,我与龙王恢复联系。”
“你见过龙王?”林小山半信半疑,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听说龙王的丁点消息。
“不是龙王本人,是他派来的使者,我相信这位使者,而且他还带着信物。”
林小山心中原本只有不到一成的信心,一下子增到了七八成,结结巴巴地说:“那些金鹏杀手难道、难道龙王”
“龙王给我的旨意就是收拢四处逃散的金鹏杀手,将他们重新组织起来,悄悄渗入中原。”
林小山的怀疑全都消失了,钟衡说得没错,龙王行事往往出人意料,他此前觉得龙王不可能接收金鹏杀手,其实反过来一想,这的确是极合理的招数,龙王放弃了军队,总得掌握其它类型的力量。
“龙王仍要报仇?”林小山激动地问。
钟衡严肃地点点头,“当然,龙王已经找出当年灭门的幕后主使,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布置,就要动手了。”
林小山拍案而起,陈锦克不得不跟着一块站起来,尴尬不已,“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龙王?”
“不到胜券在握的时候,龙王是不会露面的。”
林小山一时冲动,差点想将心中的话都说出来,最后强行忍住,“钟大人能替我向龙王传句话吗?”
“当然,我与龙王使者定期有来往。”
“请告诉龙王,我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林小山相信龙王会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钟衡仍跟从前一样谨慎,绝不过问多余的事情,只是郑重地承诺:“你的话会一字不差地传给龙王。”
林小山坐下,兴奋得有点手足无措,“接下来龙王要我做什么?”
钟衡看了一眼陈锦克,说:“龙王要你今晚报仇。你准备好了吗?”
林小山的左拳紧紧按在桌面上,“我早就准备好了。”
钟衡没有泄露具体计划,拱手告辞了。
“这个‘钟丞相’不可信,龙王干嘛要联系一个打败战的人?”钟衡刚一离开,陈锦克就说出自己的看法。
“你不了解龙王。”林小山还是那句话,从见到钟衡的那一刻起。他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