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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如此镇定淡然的模样，很显然，这道法她早已能熟练使用，进退有度，只怕若非她手下留情，方才倒塌的，就不是偏殿，而是正擎殿了。
那么，二十一年前，也便是她这样弹指间，就引发山崩地裂，几乎埋葬了整个赵家村的人么？
他从前，心中一直留着一丝丝侥幸，总是告诉自己，或许，不是她，或许，真是天灾。
可如今，一切已在眼前，他还能再为自己找何种借口？
公良虚脸色更加难看，满面怒意：“她果真……果真厉害！当初柳南风师兄，也瞒得真好，真好！”
明清真人也是一脸惊异：“没想到，连柳师兄都不会的奇术，她居然早就会了。”
说到这，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盯着公良虚道：“二十一年前，南华山那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何事？柳七辰会‘天残渡神引’，你居然不知道？”
公良虚冷哼一声：“你以为这些妖魔，就只会这一招，就只能用这一招？”
话音刚落，已被电光袭击而有些摇曳的八卦阵再次剧烈地颤动起来，而周围不停旋转着的宝剑也猛地扭转方向，向外面四散开去。
依旧握诀御剑的六个弟子，因各自失控的法宝而酿跄着往后退，除了陆玄心能勉强稳住身子，其余人终是狼狈地跌落在地。
而正上方一直控制住八卦印的公良虚和明清真人，也忽地摇晃了一下身子，差点跌落下来。
柳七辰起身，拉起赵小杨便往外冲，公良虚却又突然大喝一声：“收！换阵！”
下面的六个弟子顿时立住身形，重新握诀御剑，八柄宝剑在空中疾速飞舞片刻后，却忽然全都冲向公良虚手中的八卦印。
柳七辰刚拉着赵小杨跑出八卦阵，一回头，一柄金色闪闪的神剑已然向着她刺了过来。
她一把推开赵小杨，同时握诀凝气，在身前缓缓形成一道红色的结界，可结界尚未大成，那柄金色神剑已从她的胸口刺了进去。
八柄宝剑通过八卦印合成的金色神剑，剑尖由气而成，由势而生，柳七辰身上并没有伤口，可她也已遭了重创，酿跄着退了几步后，忽然弯腰吐了口鲜血，整个身子都无力地跌了下去。
“七辰！”
眼见着公良虚的第二剑又要袭来，赵小杨没有丝毫犹豫，御气而起，冲到了柳七辰面前。
若是今日拼了我这条命也救不了你，那么，我便陪你一起死，我欠你的，两清了，好不好？
只是好像又是我占便宜了，因为我死后，就真的一切都解脱了，而你，应该会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或许一关就是几百年，甚至几千年。
或许你还是有机会活过来，或许你才是最痛苦的那个，可是，我没办法啊，就让我这样自私吧！
赵小杨感受得到已经越来越近的剑气，和剑气中那凌冽的杀意。
但他的嘴角，却微微往上扬，他的脸上，很平静。
他不知道自己这微末的道行能不能阻挡得了，可是，又别无选择。
然而就在金色神剑刺来那一刻，一道红色身影带着阵阵青光疾驰而至，却又只在他眼前停留了片刻，就已凄然倒地。
周围人的惊呼声又起，好多人喊得撕心裂肺。
“姐！”
“师妹！”
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柳七辰刚才在嘶喊着，她在叫赵小杨离开，不要做傻事。
赵小杨刚才已做好了一切准备，若是不能为柳七辰挡下这一剑，那么，他便陪她一起死。
可是最后，那一剑，却是刺在了方秋意的身上。
第130章 孽（）
天空，又恢复了先前的明朗。
北华山，甚至比之前还要平静。
公良虚收手了，明清真人顿住了，布阵的其他六个弟子，也都停下了。
柳七辰从地上缓缓站起，她的身子很虚弱，或许已无力反抗，无力逃跑，可终究勉强能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
赵小杨没去看柳七辰，他的怀里，是已经奄奄一息的方秋意。
鲜血从她嘴里缓缓流下，比她那身亮丽的喜服，还要红得刺眼。
同样的一剑，刺在柳七辰身上，和刺在方秋意身上，是截然不同的。
毕竟方秋意没有柳七辰那般高深的道行。
“姐！”方夏意的声音颤抖而嘶哑，“姐你没事吧？姐！姐姐！”
方秋意艰难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别哭，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哭，以后姐姐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着，不要哭，不然姐姐会担心的。”
赵小杨双眼通红，却又突然想到什么。把方秋意交给方夏意后，他急急地起身，在周围到处寻找着。
所幸几步之外，就是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玩闹的明净。
赵小杨一把将明净拉了过来：“爹，救救她，你救她，快点救她！”
明净好奇地看了一眼方秋意，却又一脸无辜地看着赵小杨，像是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我叫你救她！”赵小杨的声音也已然嘶哑，“爹，我求你，你救救她好不好？就像五年前在赵家村救我那样，救她好不好？我当时死了你都能救回来，现在……现在她还有救，一定更容易对不对？”
方夏意也赶紧仰头看着明净，哀求道：“师伯，你救救我姐姐，求你了师伯……”
明净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却是突然道：“我是神仙，不是舅舅，是神仙！”
“我叫你救她！”赵小杨已愤怒得发了狂，“就像当初你救我那样，救她！”
“小杨……”方秋意缓缓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衫，最终却又颓然垂下。
赵小杨赶紧蹲下身，紧紧抓着她的手，笑着柔声道：“我在，我在的，你别怕，别怕，爹会救你的，你不会有事。”
方秋意双目含泪，颤声道：“对不起，是我告诉师父内丹的事，可我不知道……不知道师父……我以为……以为这真的是我们的婚礼，你不要恨我，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害柳姑娘……”
“我怎么会恨你呢？我们已经成亲了，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我怎么会怪你？秋意，你别怕，爹会治好你的伤，等你伤好了，我们继续完婚好不好？”
方秋意拉起方夏意的手，覆上了赵小杨，然后她又紧紧地，握着这两只手，脸上缓缓展露出微笑：“我弟弟，交给你，替我……照顾好他，他总是长不大，要你多费心了，有你在，我放心……放心……”
“姐！”
“秋意！”
“师妹！”
看着方秋意似是没了气息，四华州的弟子已然跪倒一片，全都哀求着明净救人。
可明净却以为这又是新的玩法，反而兴奋地又叫又跳。
“明净！”公良虚一把拉住他，双眼通红，“你别再给我装疯卖傻！既然你懂得起死回生之法，现在就给我救人，快！”
明净显然被他吓到了，一个劲挣扎着往后退。
慕安一把推开公良虚，耐心哄着明净道：“爹，你救救方师妹好不好？就像五年前在赵家村你救弟弟那样，好不好？”
明净被他们缠得烦了，恼怒道：“不好玩，不跟你们玩，不玩了！”
“内丹……”柳七辰也不顾场中全是想要杀她的人，只定定地看着赵小杨，“小杨，我的内丹，我的内丹能救她，可是……可是我要如何，才能取出来？”
“内丹……老族长！”赵小杨突然一把接过方秋意，抱着她便往人群外冲，“回南疆，南疆有人能救她，南疆……我们现在就去南疆！”
“小师弟……”
他刚走没两步，就被对面的言君行叫住了，言君行神色沉重，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看身后。
赵小杨转身，便看到方夏意面前，那道有些虚弱的，白蒙蒙的影子。
有些人死后，魂魄是直接散了的，尤其是被极有力的道法重伤之人，很可能当场便魂飞魄散了，根本没有成形的机会。
而有一些人，即便连肉身都没了，但靠着强大的执念或灵力，魂魄依然能聚在一起，便形成幽灵，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鬼。
若要起死回生，完整的肉身与魂魄，缺一不可。
但现在方夏意身前那道白影，那道从轮廓里还能清晰看到方秋意模样的白影，虽然也凝聚起来了，却又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慢慢变得虚无。
“姐，不要走，不要散！”方夏意挥舞着双手努力想抓住什么，可他根本什么也触碰不到。
逆天改命，是修行大忌，即便道行再高深的人，面对死亡时，都是一样的无力。
这场中之人，修为高深者不计其数，但当他们面对一缕即将消散的魂魄时，又全都束手无策。
正统的道法里，不可能有凝聚别人魂魄的招数，即便是奇妙如南疆巫术，若真用了某些法子，也是需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白影飘荡在阳光下，对着每一个她熟悉的人微笑，似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秋意……”赵小杨呢喃出声，低下头看着怀里那张苍白却又平静的脸，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
阳光还是那般刺眼，白影却越来越模糊，最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不管任何神奇的法子，都不会有用了。
赵小杨不解地看着明净：“为何……为何不肯救她？你当初愿意救我，是因为我是你的儿子么？那她呢？她现在，是我的妻子，这样，你都不肯么？”
明净似是知道赵小杨在跟他说话，可他的眼神还是混沌的，大概这些话对于他而言，太难懂了。
“柳七辰！”
公良虚握紧了剑，愤然回头，可一转身，却已寻不到柳七辰的踪影。
方才，她便是站在赵小杨身后，站在人群之中的。
所有人都在关心着方秋意的状况，反而对她这个已无力还手的人少了些戒备。
可就那么短暂的功夫，她却忽然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更没人知道，她是如何离开的。
“又让那个女魔头逃走了！”东华山的好多弟子已恨得咬牙切齿。
“公良虚！”
浑厚有力的声音远远传来，众人一抬头，便看到云端迎风而立的夕酉。
夕酉怀中，抱着已然昏过去的柳七辰，脸上的笑充满了讽刺：“你们以为派人偷偷通知师妹，我会不知道？亏你们以正道自居，如今自食恶果，感觉如何？”
公良虚握诀御剑，冲上去就要与夕酉决斗，可遥远的半空中，那道红色身影犹如一阵疾风，很快便消失在阳光下。
只有他得意的笑声，依旧从离开的方向缓缓传来：“先回你的东华山看看吧，你想要困住我和师妹的阵法，只怕又得重新练个几百年了，我等着你练好了再来找我。”
第131章 天绝峰（）
清心苑里，一如往日，乱作一团。
决明撕心裂肺的啼哭声，鲁遥在厨房切菜的敲击声，明净奔跑嬉闹的疯言疯语，甘遂耐心哄着决明的柔声细语……
言君行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终是忍不住低叹一声。
良久，鲁遥从厨房里匆匆走出，端着碗热腾腾的肉粥，递给甘遂道：“先喂他吃，肯定是饿了。”
甘遂接过粥碗，还没喂到决明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