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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赵小杨总是隐隐觉得，这其中哪里不对。
所以，他迫切地要回到平安镇，回到赵家村。
这一次，慕安师姐，或许该说他的姐姐，与他同行。
在此之前，他与慕安，除了每次遇到会简单地问候两声，便再无其它交集。
如今终于姐弟相认了，相处起来却更尴尬，那种彼此都想热情些，却又明显隔着距离的尴尬。
慕安比他大八岁，也就是说，当年失去父母和弟弟的时候，她只有九岁。
一个九岁的孩子经历了这些，性格难免与常人有些差别，这一点，在四年前刚见过她之后，赵小杨就已经理解。
也因为这份理解，如今即便知道面前的人就是亲姐姐，赵小杨还是不敢透露出半点与柳七辰相关的事。
他很矛盾，一边一如既往地保护着柳七辰，一边却又忍不住在想，这个人是不是他的仇人。
若是在从前，以赵小杨的身份来看，一切只是北华山与妖魔的对立，和他关系不大。
可现在，在知道了自己是慕临之后，他就真的，没借口给自己撇开关系了。
柳七辰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在赵小杨的身世被揭开后，她就沉默了，一直，沉默至今。
“这里，就是赵家村吗？”看着面前的废墟，慕安的神情有些落寞，“和当年我看到的南华山，很像。”
三年没来过了，墓碑上，已结了许多蜘蛛网，可坟堆，却依旧寸草不生。
当年未长草是因为被火烧过，可如今都过去那么久了，又是为何？
在传说中，坟墓不长草，是因为墓中人死得冤枉，怨气太深。现在看来，倒也是有些道理的，毕竟墓中的人，又有哪一个，是死得不无辜的呢？
掸走了蜘蛛网，重新垒了垒坟，赵小杨在墓碑前，深深地行了三个大礼。
慕安同他一起行礼。
要确认他们的父亲是否在墓中，刨开坟墓看一看尸体便知。毕竟师父说过，明净真人身上有异常的骨骼凸起，就算被火烧过，也还能辨认。
只是他们都没这样做，这对逝者，是大不敬，而且，这也不是唯一的办法。
赵小杨道：“三年前，我伤心过度，没心情去想那么多，那时候也没考虑到赵大叔……考虑到父亲，所以一直没问清楚是谁好心安葬了他们，如今，只要找到那个人，或许就能弄清楚了。”
“那要怎么找？”
“从最近的村落挨家问吧，实在不行，再到镇子里去问，肯定就是平安镇的人做的，总能找到。师姐，我们分头找吧。”
他还是叫她师姐，她也默认了。整整二十年的相隔，让他们都有些无所适从。
“请问，有谁知道三年前被大火烧了的赵家村十几口人，是谁安葬的？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感谢他。”
这是赵小杨这几天下来说得最多的一句话，赵家村附近大大小小的的村落他问了无数遍，可却没人能给他答案。
第66章 二十年前（）
“大叔，请问您听说过三年前被大火烧了的赵家村吗？那里死了十几口人，都被人安葬了，您知道那个好心人是谁吗？”
这已经是赵小杨大海捞针般询问的第五天。这五天内，离赵家村最近的几个村落，包括镇上，都基本被他和慕安分头问完了。
而现在他所在的小村庄，离赵家村足有六十里远，似乎，更没有希望。
扛着锄头出门的大叔摇了摇头，后面却又缓缓走过一个牵着牛的中年男人。
他看赵小杨的眼神很小心，说话也有些谨慎：“你……你是什么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看他不太自然的神情和语气，赵小杨心中瞬间涌现出一丝惊喜：“大叔，您知道赵家村吗？就是三年前被大火烧了的那个赵家村？”
“你到底是谁？问赵家村做什么？”
那人话音刚落，柳七辰忽然道：“小杨，就是他，你的那些家人，就是他安葬的。”
赵小杨只觉眼睛一热，一股难以言表的心绪突然充斥心间。
“我叫赵小杨，我也是赵家村的人，现在……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活着了，大叔，是您安葬了他们对吗？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他们……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会不会有……有还活着的？”
“赵小杨？”那人微微蹙起了眉，“你就是那个，赵立在杨树下捡到的孩子？”
“果真是您！”赵小杨已经激动地握紧了大叔的手，“没错，我就是那个赵小杨，您认识村长？认识我？”
那大叔又仔细地审视了他一会儿，这才叹息道：“怎么会不认识？我也姓赵，我也曾住在赵家村，发现你的时候，我正准备搬走，你这个名字，还是赵立当着我的面取的。”
“原来您也是赵家村的人。”
“是啊，当初就知道那是个不祥之地，我劝赵立同我们一起搬出来，他却不肯，结果……唉！”
两人在一边的破亭子里坐下，大叔缓缓道：“那天，我刚好到镇子上去打酒，听说有权有势的那个方家出事了，一把大火把人和房子都烧没了，我好奇就跑去看，谁知才听到有人说，有一个叫赵家村的地方，也着了一夜的火，怕是和方家一样，没了。”
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后，大叔继续道：“我便叫上了几个同村的人和我一起去看了，结果……结果当真没了，什么都没了，只剩一堆……一堆白骨啊！”
不自觉地又捏紧了衣衫，赵小杨定了定神，问道：“所以你们便把他们安葬了？那您可还记得，当时有几具尸体？”
“记得的，这种事情，怎么会不记得呢？我们数过，整整十三具。”
“十三？”赵小杨“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您确定是十三吗？”
“当然确定了，人是我们埋的，还会弄错不成？怎么了？”
“十三，也就是说，不仅明净……不仅我的父亲没事，甚至他们当中……他们当中也有人活着？对，一定还有人活着！或许是村长，或许是赵靖，或许是赵扬，或许……大叔，您知道你们掩埋的那十三具尸体中，有几具男的吗？女的……是两具还是一具？”
“都烧成那个样子了，谁会去仔细看？而且……我也分辨不来啊！”
可是不管是谁，终究是有人还活着的不是么？
赵小杨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可同时眼眶却也更红了。
无论活着的是谁，只要还有人活着，那便是老天给他最好的礼物。
“唉！赵立啊，二十年前那场大灾的时候我就说过，能让我们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这种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那个地方不能继续住下去了，你怎么就不听，怎么就不听呢？”
已经起身急着要走的赵小杨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大叔，您说的二十年前那场大灾，就是把从前的赵家村彻底毁了的那场大灾，您能仔细跟我说说吗？我从前问过村长，可他不想再提，而且每次一提起来，他就会有些失控。”
“那场灾难啊……”大叔看着不远处吃草的黄牛，眼中骤然多了无穷的恐惧，“那场灾难，那是老天爷的惩罚，一定是老天爷发怒了，否则……否则不会是那样的！上百户人家的村庄啊，几千年的历史，就这么……就这么没了，老天爷的心太狠了，太狠了！”
“我只是一直听说，那是场天灾，可是具体的，什么都不知道，大叔您说是老天爷的惩罚，那么，究竟是怎样的惩罚？”
“天雷涌动，暴雨交加，整座山都塌了下来，赵家村差点死绝了……”大叔突然抓住赵小杨的手，双眼通红，“恶魔，老天爷就是恶魔，他是故意的，故意的，在打雷闪电之前，我还听到他说话，听到他笑了！”
“笑？”赵小杨浑身一震，他当然不相信那是老天爷在笑，“大叔，他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他是怎么笑的？”
“不记得了，一切都太可怕了！”
“大叔。”紧紧握着大叔的手安慰着他，赵小杨道，“您再仔细想想，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时……我当时在山上砍柴，看到乌云密布知道要下雨了，就往回跑，跑到山腰的时候，就听到他的笑声了，像是一个男人的笑声，笑着笑着，他好像又哭了，他说……他说……他好像说什么儿子……老天爷怎么会有儿子呢？”
“儿子？”赵小杨脸色煞白，颤抖着双肩喃喃道，“难道是……是他么？”
大叔继续道：“我拼命跑回家，可等我回到家里，突然就……他就作怪了，雷声很大，雨很大，山塌了，死了很多人，很多人……”
“后来呢？山塌了以后呢？灾难过后，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后来都死了，都死了，就活着……那么几个，整个村子都像地狱，鬼哭狼嚎的地狱，我还听到……听到一个女鬼的吼声，她的声音，也很可怕。”
“女鬼？”赵小杨的思绪，不自觉地又被拉回从前。
他记得村长也曾不止一次地提到过女鬼，他说的，也是在二十年前，也是说女鬼叫得很凶。
二十年前……天灾……恶魔的笑声……儿子……女鬼的吼声……
第67章 抉择（）
一轮如眉似弓的弯月高挂在天空，却多少有些黯然失色，整个大地依旧漆黑一片。
赵家村的那片废墟上，只隐约闪烁着一道微弱的蓝光，那是断魂剑的光，显示着他的主人就在身边。
只是赵小杨一直不曾发出任何声音，就像是早已融入了这黑夜中。
良久，一道幽幽的叹息传出，又顿了片刻，他才低沉着声音道：“七辰，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柳七辰的声音听上去很轻很轻，又似带了笑意，“其实你早就该问我的，不必想那么久。”
“你知道？”
“是啊，知道。很奇怪，明明我看不到你心里在想什么，但很多时候总是莫名地就知道了。”她低低地笑了几声，继续道，“不过在你开口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你说。”
“四年前，在南华山上，你和夏意都选择了相信我；后来上了北华山，得知我才是妖魔的时候，你们又一次选择了相信我，保护我。其实……其实直到现在，你们心里也一直都有怀疑的，对吗？”
赵小杨动了动嘴角，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有件事我骗了你们，就是我说夏意会聚气以后，我就看不到他在想什么了，其实，虽然现在是真看不到了，但三年前，你们回平安镇的时候，依然能看到的。
“那时候方府和赵家村都出了事，你们猜测是北疆雪域的妖魔所为，当时我就看到夏意眼里的恨意，以及内心深处，对我身份的怀疑。
“其实，不仅是他啊，你心里，又何尝不是呢？包括我，我自己也怀疑过，我会不会真的，就是妖魔？他们说的，或许都没有错？会不会那些害了方府和赵家村的妖魔，其实就是我曾经的同伙，二十年前毁了南华山的那些人？”
“不是，我们当时选择相信你，是真的……”赵小杨的声音愈发地弱了下去，“真的就是发自肺腑地相信你。”
“可那是因为你们没有别的选择，不是么？或许，你们对我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