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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凉水认真洗了一把脸，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的人，赵小杨深呼一口气，缓缓拉开了房门。
庄无念四人都在亭子里坐着，一听到动静就赶紧站了起来，全都满脸关切地看着他。
赵小杨努力扯出一丝微笑，轻声道：“放心吧，我没事。”
看了看对面的房间，他又道：“方姑娘……还没醒吗？”
庄无念摇摇头：“方师弟在里面照顾她。”
在庄无念身旁坐下，赵小杨道：“大师兄，你们进镇子的时候，都听说了些什么？我一直也想去打听的，只是……”
陆玄心叹息一声：“本来只是想问问方府怎么走的，谁知……他们说方府一年多以前就没了，被一把大火烧没了，那场火很邪门，因为同一天晚上，三十里外一个叫赵家村的地方，也着火了，若不是那天凌晨突然下起了大雨，可能被烧的就不只这两个地方了。而且听说，方府着火的时候里面既没有人逃出，也没有人呼喊求救，所以我怀疑，凶手是先杀了人才放火的。”
“是一年多以前么？”赵小杨喃喃自语，“也就是……我们离开平安镇没多久，那时候……那时候就出事了吗？”
陆玄心道：“我详细问过，出事那天是二月二十三。”
“是我离开后的第二天。”方秋意拉开房门缓缓走出，她虽已大致梳洗过，看上去却还是很憔悴。
“为什么姐姐一离开就出事了？为什么……为什么刚好是方府和赵家村？”方夏意疑惑地看看赵小杨，又看看方秋意，“我不在的那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你们是如何认识的？赵家村和方府唯一的关联，除了你们两个，还有别的吗？”
赵小杨与方秋意对视一眼，同时吐出三个字：“黄清然！”
——
黄家的府邸位于镇子的另一侧，看上去自然不如方府富贵，但也比绝大多数人家的宅子奢华得多。
跟随方夏意姐弟一路狂奔到黄府，赵小杨狠狠地一脚踹开大门，只是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黄清然！黄清然你给我滚出来！”赵小杨疯了似的在宅子里呼喊着，但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庄无念道：“这宅子好像荒废已久了。”
陆玄心摸了摸桌上的茶壶，截然道：“温的，肯定有人。”
就在大家准备四处搜索的时候，柳七辰突然道：“在下面，下面有人。”
赵小杨抬眼望去，一下便瞧见了院子边上有个地窖的入口，他冲上去拉开石门，果然在靠近入口的楼梯上安静地蹲着个瘦弱的年轻男子。
“你给我出来！”赵小杨一把将那男子拽出，“为何要躲？”
那男子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发现了人群中的方秋意后，突然冲上去跪在她面前大声哭泣：“少夫人，少夫人你可回来了。”
方秋意冷冷地看着他：“我不是你家的少夫人，我跟黄清然，没有半点关系，他人在哪？”
“我……我不知道。”
“那你为何要躲？”
“我……我前几天听说您……您回来了，我怕方府的事您会怪罪到黄府，所以……”
“若是没做过，为何会害怕？”方秋意“咻”地抽出剑抵着他的喉咙，“黄清然在哪？”
“公子……公子他……他失踪一年多了，老夫人为了找他，也离开好久了，现在府中只留我一个人看家。”
方秋意顿了顿，继续道：“他是在方府出事以后才离开的？”
“是。”
“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方府和赵家村的火，是不是他放的？”
“我……我不知道。”
方秋意又将剑凑近了些：“说实话！”
“我真的不知道，公子做什么事怎么可能告诉我？”
“你在说谎！”赵小杨一步跨到那男子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此刻那人心里想什么柳七辰已全然告诉了他，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无法说出来。
捏紧方秋意的剑一点点靠近那男子的喉咙，赵小杨缓缓道：“最后给你个机会，不说实话，你就死在这里吧。”
剑尖缓缓靠近，刺破那人的肌肤，再一点点深入，随着殷红的血慢慢流出，那人惊叫着大声道：“我只知道公子确实一直在准备报复方府和赵家村，方府出事的那晚我没在平安镇，所以真的不知道是不是他放的火，后来……后来没多久公子就跟他师父走了。”
赵小杨终于将剑挪开，冷声问道：“什么师父？”
“就是……就是一个很厉害的神仙，他会在天上飞，还说自己快三百岁了，是方府出事之前有一天晚上公子把他救回来的，他受了很重的伤，公子找人给他处理了伤口，他就收公子为徒了。”
方秋意冷哼一声：“他那样的败类也会救人？”
“公子说，他看见那个人跟人打起来了，他们……他们打的时候就像神仙一样在天上飞来飞去，后来打赢的那个人走了，他就把人救回来了，因为……因为他也想学怎么在天上飞。”
“方府出事以前？神仙？晚上？受伤？”赵小杨突然抬头看着陆玄心和方夏意，“是不是那天晚上？就是我从方府跑出来遇到夏意的那个晚上，刚好那天陆师兄你被夕酉带着妖魔追杀到平安镇。”
方夏意恍然大悟：“就是那天晚上！黄清然一定就是那天晚上救了个受伤的妖魔，然后让那个妖魔帮他害了那么多人。”
陆玄心却摇了摇头：“不对，那晚只有我受伤，我与妖魔交手的时候确实伤了他们很多人，但离这里很远，后来夕酉出现把我打伤，我逃来了这里，追杀我的人都是夕酉带来的，没有受伤的。”
“而且……”陆玄心微微蹙起了眉，“那晚不仅我没和他们交过手，他们也都是以普通人的身份进入平安镇的，当时我已经伤重无法御剑飞行，所以你们才会看到点着火把的那群人，才会误以为是来追你们的。”
“那么，黄清然看到的两个人打斗，会不会是妖魔起了内讧自相残杀？”赵小杨思索了片刻，定定地道，“无论是不是，现在最有可能找到黄清然的地方，就是北疆雪域。”
第49章 哀伤（）
赵小杨又回到了赵家村那片废墟，与他同来的，还有另外六个人。
在此之前，他们已先去过方府，修缮了那个大土堆，那座埋葬了一百多人的坟墓。
而此刻，他也以同样的方式，为赵家村的人重新垒坟，立碑。
赵立，赵周氏，赵扬，李柔，赵靖，赵旭，赵飞黄，赵慈，赵天山，王之煜，李腾，李永，董振平，董振书。
十四个名字，每一个，都被赵小杨握着匕首一点一点刻上去。
每一个人的模样，明明都还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中，可却再也见不到了，他们都只能永远地，躺在冰冷的坟墓里。
方秋意缓缓走到赵小杨身旁，却是对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颤声道：“抱歉。”
赵小杨摇摇头：“与你无关，不用说这些。”
“不是的，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那样对黄清然，他……他不会这样报复，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她再次泪流满面：“娘亲说的没错，身为女子，我就该认命，就该相夫教子过完一生，可我却不满足，总想着反抗，明明两年前已经认命一次了，明明都已经答应他们嫁人了，为何还要……还要做那么蠢的事？方家，赵家村，所有的灾难，都是我惹来的。”
赵小杨闭着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依旧只是摇头：“若你要这样说，那为何不是最该怪我？当初是我自以为是拆穿了黄清然，是我不顾后果惹怒了他，更是我蠢，我天真，我以为那样就结束了，以为赵家村的问题解决了，可事实上，那才是一切的根源。”
看二人这般愧疚的模样，陆玄心轻叹一声，上前道：“现在是要追责么？如果是，那么是不是我的责任最大？因为若不是我经过平安镇，就不会把妖魔引来，你们说的，是这个意思么？”
赵小杨和方秋意同时摇头。
陆玄心轻声笑了笑：“既然不是，那你们又何苦自责？杀人放火的不是你们，承受痛苦的才是你们，可你们却揽下别人的罪过，加深自己的痛苦，这算什么？”
赵小杨和方秋意都一时答不上来，只能看着墓碑沉默不语。
陆玄心对着坟墓行了一礼，缓缓道：“无论是赵家村的亡灵，还是方家的无辜之魂，都请放心，我陆玄心在此发誓，一定……让凶手付出代价。”
他这番话说完，其他的所有人，也都对着坟墓认真地行了礼，这一大礼，便是承诺，便是誓言。
——
以陆玄心、庄无念以及言君行的道行，从平安镇回到四华州，三天足矣，然而这次回程，他们用了整整五天还是没到。
不仅是因为赵小杨和方家姐弟道行较浅，更多的是他们三人状态不对，之前又都不吃不喝了那么久，大家不敢走得太急。
“饭肯定是要吃的，以你们现在的道行，可挨不了饿。”庄无念硬拽着赵小杨下了楼，“我特意让老板准备了些清淡的菜，最适合你们现在吃了。”
看着满桌的饭菜，赵小杨却依然没有半点胃口，只能无力地摇摇头：“我不想吃，你们吃吧。”
“你给我站住！”舒战平从对面的椅子上起身，几步就跨到了赵小杨面前，怒声道，“你还想做什么？想把自己饿死去地下陪他们吗？我们那么多人每天伺候着你，你就用这种态度对我们？”
赵小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现在不想跟你吵，让开。”
“可我想跟你吵，想跟你争！”舒战平突然拔出剑指着他，“赵小杨，从你在北华山打败宋玉筝那天起，我就想跟你面对面比试一场了，怎么样？敢跟我这个宋玉筝的手下败将比吗？”
赵小杨的语气依旧淡淡的，没有任何波澜：“我没心情，你让开。”
“你不是没心情，你是没本事！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天赢宋玉筝有多侥幸？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今天，六月十六，你们正式入门，是在去年八月初二，一年不到的时间，你以为你能学到什么？你以为你真是天纵奇才？我告诉你，就算是陆玄心陆师弟这样千年难遇的奇才，只修炼一年也不会有多大作为，像你这样资质普通的，更是半点也没成器！”
舒战平面上的怒色没有丝毫减退，只是声音听上去多了几分无奈：“你口口声声说要去北疆雪域找仇人报仇，那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上次，你们……”
说到这，他把目光直直地看向方夏意：“你们嘲笑我被墨焰蛇攻击，对，没错，我道行不行，我差点死在蛇窝里，那你们可又知道，为了找你赵小杨，师父带着我们几个经历了怎样的九死一生才从北疆雪域出来？
“你不知道，你们当然不知道，你们更不可能知道以你们现在的道行，连雪域腹地都还没进去就已经尸骨无存了，哼！你们报仇？你们怎么报仇？就用你现在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去报仇？
“死了亲人又怎样？我告诉你，不是只有你经历过这种痛苦，你去问问北华山，问问西华山和东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