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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那嘚瑟的样子，赵小杨突然生了一股揍他一顿的冲动。
不过他说的这个问题赵小杨倒不需要费神，因为赵家村一共也就十来人，只要他们愿意，他完全可以都带他们上北华山。
这也是临行前他向师父求来的特许。
也不知是因为他那天赢了宋玉筝而让师父刮目相看，还是因为他手中掌握了师父的把柄，那个平日不苟言笑的老头这次倒是特别好说话。
与他们姐弟二人分开后，赵小杨也放慢速度缓缓朝赵家村的方向而去。
在北华山近一年的日子里，他早已暗下决定，一定要想办法带大家一起修行，就算不能得道成仙、长生不老，但也至少像师父那样，比寻常人多活些年头。
“要不要直接飞到他们面前把他们惊呆？或者干脆先捞个人上来飞一段吓死他们？”
在云端想象着各种惊艳出场的赵小杨已经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无论如何，这一次赵靖再也不能跟我争着当大哥了，他要是对我态度好点，那我就求师父收下他，让他叫我声师兄，他要是态度不好，那我干脆自己收他，让他叫我师父，哈哈我真是太聪明了！”
“还有小柔，她看到我如今的模样，又会是怎样的表情？虽然她心里一直都没有我，但至少，也会对从前那个普普通通的赵小杨，刮目相看吧？”
然而他所想象的出场方式都是不能用的，因为二师兄再三叮嘱，他们御剑飞行的时候必须远离人群，以免引起慌乱，所以他只能挑个没人的地方悄悄落下，再慢慢走回赵家村。
这片山地也是他很熟悉的，从前一到了秋季，地里就堆起许多草垛，他常和小伙伴们一起来玩捉迷藏。
看着已经荒了许久的山地，赵小杨不禁喃喃自语：“怎么村长他们今年都不种地了？全村就这么点地竟然空着，难道发财了？不过要是现在再玩捉迷藏，我都不需要草垛了，直接一下就飞到天上去，他们肯定找不到。”
拐过前面的小山坡就到了，赵小杨越走越抑制不住心里的兴奋之情，一遍遍想象着大家见到他时的惊讶和羡慕，想象着大家把他当神仙来仰望的样子。
“我回来了！”张开双臂大喊着冲出小路，赵小杨脸上的笑容却慢慢凝滞。
面前的地方，真的，是赵家村吗？
“小杨？小杨？小杨！”柳七辰的喊声一直在耳边回荡，赵小杨却像未听到一般，只是轻轻地，轻轻地挪动着步子，一点一点走向前面那个他最熟悉的地方。
“这是……怎么了？”他的声音在颤抖，甚至全身都在颤抖，“到底……怎么了？他们……人呢？为何会这样？为何……”
看着前面那一片似曾相识的废墟，柳七辰也喃喃道：“为何每次都是这样？南华山是这样，赵家村也是这样，究竟是怎么了？”
“七辰，七辰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你能感受到我意识不到的危险，你能察觉到我发现不了的动静，那你……那你帮我看看……看看这个地方……这个地方还有人吗？有……有尸体吗？不，不会的，他们肯定是搬走了，可能是嫌这里太穷了，对，肯定是搬走了，人肯定没事，我换个地方就能找到他们了，对吗？”
听着他的语无伦次，听着他哽咽的声音，柳七辰顿了顿，轻声道：“那边……那边好像有座坟，你过去看一下。”
废墟的中央，确实有个大土堆，土堆前似乎还插着块很高的木板。
赵小杨拔腿就往那边冲，可是木板上什么字都没有，土堆看上去也有好些日子了。
“不是的。”赵小杨轻声笑了笑，“不是坟，不是，没有人死，没有。”
“小杨，这个看上去……确实……是坟。”
“我说了不是！”他用力嘶吼出声，眼泪却也同时流下。
“不是，肯定不是，里面肯定没有尸体，没有。”他弯下腰拼命刨着土，不断地自言自语，“没有尸体在里面，没有，一定没有。”
“小杨，小杨，小杨！”柳七辰的声音也带着哭腔，“赵小杨！赵小杨你给我停下！”
他依旧嘶吼着：“这里面没有尸体！”
“如果有呢？如果他们就在里面呢？你是想让他们死了也不得安宁吗？”柳七辰也在大声和他吼着，可是说着说着，自己先哭了起来，“小杨，如果他们真的……真的已经不在了，那你现在……就该让他们安息啊。”
“不会的，他们不会死的，不会的……”他终于瘫坐在地上，像个孩子般大声哭泣。
第47章 祸不单行（）
赵小杨哭了很久，很久。
整片废墟上，连只鸟儿的声音都没有，只有他的哭声不断回荡。
柳七辰深呼了一口气，柔声道：“小杨，你先去找人问问，这里被火烧成这样，一定有人知道的，你去问问他们，是不是真的有人出事了，问问这个是不是谁堆起来的坟墓，等问清楚了再做决定好吗？或许……或许他们真的没事，要真是没事，那你把这个土堆挖平了都行，我绝不拦你，好吗？”
拉起袖子擦干眼泪，赵小杨终于缓缓站起身。
他要去方府，去找方夏意，方府人多势众，一定能最快帮他找到答案。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想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而不仅仅是看不到也触不到的柳七辰……声音的陪伴。
为了尽快到达方府，他又御剑飞行了。
这一次，他已顾不得会不会引起慌乱，一直都飞得很低，等看清了镇子之后，便直接在大街上落下。
惊呼声当然是有的，吓跑了人也是有的，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冲进方府，找人帮忙打听情况。
只是，迎着人们或惊奇或恐慌的目光跑到方府门前，他又一次呆住了。
从前那座宏伟奢华的方府，从前多少穷人做梦都不敢进一下的方府，如今，已然也是一片废墟，大火烧过后的废墟。
没有大门，没有房子，除了用砖瓦砌成的墙壁还苟延残喘般地矗立着，别的，什么也没有了。
缓缓从被烧掉大门的那个入口走进废墟，按记忆中仅存的方位找到了后院家眷居住的地方，那里，方夏意和方秋意，都在。
方秋意抱膝坐在废墟边上，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残灰，一身白衣和她清秀的脸庞早已被染得乌黑，看起来说不出的狼狈。
可是谁又不狼狈呢？他们三人本都是穿着仙气飘飘的白衣，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回家，可如今，却是这般光景。
方秋意旁边不远处，一根石柱被大火抹成了黑色，但却依旧屹立不倒。方夏意就那样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抱着石柱，眼睛通红，全身颤抖。
“夏意。”这两个字刚出口，赵小杨的声音又忍不住哽咽。
方夏意缓缓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赵小杨，嘴角微动，一句话都还未出口，却是先失声哭了起来。
赵小杨闭上眼，握紧了双拳，深深地呼吸了好几次之后，才努力平静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赵家村和这里……都成这样了？”
这一次，一直眼神空洞的方秋意终于抬头，沙哑着声音道：“你说什么？”
赵小杨艰难地点着头：“赵家村……也没了，和这里一样，什么都没了。”
转身看着这片比赵家村更大的废墟，赵小杨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缓缓道：“不过……不过都没看到尸体，可能……可能人没事，应该只是烧了房子，人没事。”
方秋意的眼泪又突然间簌簌而下，指了指身后的残垣断壁：“后面，有人的，他们……全都在。”
赵小杨一个箭步冲上去，越过那堵黑黢黢的墙往后一看，突然只觉天旋地转，若不是及时抓住墙壁，只怕他已一头栽倒在地。
那里，是一个更大的土堆，特别高，也特别宽，如果那是坟墓的话，里面得埋了多少人，才会堆成这样？
方秋意抽泣着道：“我问过了，是附近住的人帮忙埋的，一共……一百……三十八具尸体，因为烧焦了分不清谁是谁，所以全都埋在一起了，方府……方府里住的人，连上家丁，刚好就是这么多，一个也不少。”
是么？是这样么？
方府那么多人，全都死了？
那么赵家村呢？赵家村那个土堆，也是坟墓吗？
赵家村的人，也全都死了吗？
赵小杨扶着墙壁缓缓滑落，瘫坐在地上，想开口，想哭泣，但就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般，四肢是僵硬的，脑袋也是空白的，心里更是空落落的。
什么都没了，没了，全都没了。
本就是孤儿的他，现在更是连唯一的亲人都没了，一个也不剩。
这是赵小杨觉得最漫长的日子，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不知多少个黑夜白昼交替过去了，他们依然坐在这片废墟里，不言不语，不哭不闹，不吃不喝。
就那样静静地，静静地坐着。
“大师兄，他们在里面。”
不知是第几天的清晨，废墟里终于传出了一道声音，赵小杨认得出，那是四师兄舒战平。
“原来你们真的在这里。”庄无念急急地冲了进来，与他一起来的，除了言君行和舒战平，还有西华山的陆玄心。
赵小杨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庄无念道：“你们迟迟不归，师父担心出事，就派了我们前来寻找，我们不知道这个地方，只能去西华山找陆师弟，是他带我们来的。”
顿了顿，庄无念沉声道：“这里发生的事，我们刚进镇子就听说了，还有小师弟的家乡……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心情，可是……总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吧？”
赵小杨咧着嘴角笑笑：“我们没事的，放心吧，只是想坐一会儿，你们走吧，不用管我们。”
庄无念低低地叹息一声，道：“你们都在这坐了好些天了吧？这样下去怎么能行？至少……至少先去吃点东西。”
三个人依旧呆呆地坐着，没有任何反应。
庄无念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分别上前去搀扶他们。
言君行刚弯腰碰到方夏意的手臂，他突然大声吼了出来：“都说了别来烦我！”
言君行也不恼，只是轻声道：“方师弟，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不去，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方夏意死死地抱着那根柱子，眼泪又止不住地流出，“我不去了，我再也不去了，我不跑了，以后都不跑了，我就天天待在家里，我会好好听爹娘和大哥的话，听奶奶的话，不再贪玩不再调皮了，不会再让他们费心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我不该偷偷跑出去的，我不该那么久都不回来的，我应该守在爹娘身边的，对不起，对不起……”
本来已被庄无念扶起的赵小杨听到这些，终于再次泪如雨下，哭到全身颤抖。
“方师妹，方师妹！”
众人寻声望去，这才发现刚被舒战平搀起的方秋意已然晕倒在他怀里。
第48章 旧怨祸根（）
有些破落的院子中央，矗立着一座搭建简单的亭子，四周则整齐地分布着八个房间，这是庄无念他们包下的客栈后院，为了方便照顾三个已经身心俱疲的人。
用凉水认真洗了一把脸，看着镜中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