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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仲廉顿时止步,目光温柔,“逐溪”言语轻唤间,轻移脚步。
“我让你别过来,”逐溪手中长剑又是一紧,见仲廉停下,凄凉道,“仲廉,别逼我。我是个孤儿,自幼被相爷收养,相爷给我饭吃,给我衣穿,若不是相爷,我早就饿死在路边,被人扔到乱坟岗。不论相爷收养我是何意图,我只知道没有相爷就没有我。”
“好,”元仲廉淡淡一笑,“既然如此,要错,我们就一起错,我曾对自己说过,凡事我都要与你一起承受,即便是罪孽我也甘之如饴。”
逐溪一愣,不明白元仲廉是何意思。元仲廉取出手中长剑,挥剑向玉清砍去。逐溪震惊,提剑格挡。元仲廉剑锋急转,劈向逐溪手中长剑,哐当一声,逐溪手中长剑应声而落。
元仲廉收回长剑,伸手一带,将逐溪揽入怀中,这是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却像似守候千年之后的重逢。
逐溪瘫落在他的怀里,蜷缩如猫,泪水潸然而落。
元仲廉看到她满脸的泪水,才知道她并不是如平日里那般坚强,只是一味的逞强,她终究是个弱女子,心中一颤,手臂搂的更紧。
“逐溪,你就是这么报答老夫的么?”胡相愤怒的喝道。
“爹,你非要逼死逐溪么?”玉清哽咽道。
珮芝冷笑的看着父亲,“你非要逼死逼疯利用完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你才甘心么?!你可以对我和玉清不闻不问,可是琇芝是你和母亲的亲生女儿,你也要这么对她么?你可为母亲想过?”
玉清惊讶的看向大姐,原来大姐早已知道大娘不是她的生母。
胡相错愕一瞥,淡道,“原来你知道。”
“让开,让开。”
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叫喊声,玉清转身望去正是大娘,逐扬手让士兵放她进来。
胡夫人跌跌撞撞奔到宋钦的面前,一脸的怒气,“老爷,琇芝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放了她!”
胡延啐道,“妇人之见,你给我滚回去。”
“你让我滚?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滚?”胡夫人一震,目露凶光,越说越气,怒骂道,“胡延,你敢凶我,你是不是糊涂了,要不是我爹,你能坐上尚书仆射的位置么。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想要什么,但是你不能拿琇芝作筹码,放了她,不然,我定跟你没完。”
“没完?”胡延冷笑一声,目光陡然阴森,手中长剑一转,刺向胡夫人的胸口,猛地收回长剑,带出一缕腥红。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众人一惊。玉清震惊的望向父亲,没想到父亲会如此无情,那可是他相濡以沫二十年的妻子。
“娘——。”琇芝凄厉的喊声响彻整个宣政殿,在大殿上空回荡,疯了般的推开挟持她的人。挟持琇芝的男子见宋相刺伤宋夫人也是一惊,任由琇芝将他推开。
琇芝冲到胡夫人的身旁,伸手捂住宋夫人胸口上的伤,可是越捂血似乎流的越多,沿着指间的缝隙汹涌溢出。
“娘,娘,你不会有事的。”琇芝泪水奔流,泣不成声。
倒是高湛眼明手快,趁势将琇芝和胡夫人提了过来。
胡夫人死死的盯着宋钦,无法相信方才的那一剑是他所赐。
胡延避开胡夫人殷殷期期中悲凉绝望的目光,别过脸去。
琇芝愤恨的看向父亲,“爹,女儿的命本就是你们给的,你要女儿的命,女儿没有半点怨言,可是娘做错什么,她跟了你二十年,就是为了等你今日给她一剑么?!”
“老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胡夫人气息减弱,颤颤的说出话来,泪水滚滚而落,凄凉的落在心里,如寒冰彻骨。
“哎——,冤孽。”
一声轻叹,一个轻柔的声音带着悲然在身后响起。玉清霍然回首,一辆马车已停在面前,虽未见到车里的人,但是那声音再熟悉不过。
横帘卷起,梅汐和兰姨先行下了马车,伸手扶出了车内的人。
一袭雪衣白云裁,一拂衣袖梨花开,一步生莲风拂柳,一眸盈盈秋水来。一卷水墨画,一副青川水,佳人淩尘踏云,缓缓而至。顷刻间,天地失颜色,日月无光华。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眼前清绝之资的女子,不禁发现此女子与玉清极为相像。惟有眼角眉梢处是历经沧桑后的清韵,昭示着韶华已过。
玉清已奔到了女子面前,泪水滚落,“娘。”
“玉儿,”玉清娘伸手拭去玉清的泪水,双目含笑,“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玉清奋力摇头,多年之后,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沉静温柔的声音,心中一酸,“玉儿不苦。”
高演走向前,看着玉清的娘,这个容貌与母妃并称天下的女子,确实如张敬一所说清绝人间,也难怪玉清有如此容华,“小婿见过岳母大人。”
见高演拜见娘亲,玉清深深一笑,低眉颔首道,“娘,他是高演,玉儿的良人。”
玉清娘看向高演,微微一笑,牵起高演的手覆在玉清的手上,“玉儿以后就交给你了,她虽有些任性,不过我的女儿我知道,明事理,识大体,秀外慧中,不能说百里挑一,但绝对是万里挑一。是你的福分,你要好好珍惜,好好待她。”
玉清一听,哪有这么夸自己女儿的,抿唇一笑的看向高演。
高演也是错愕,没想到玉清娘说话如此风趣,即便面对的是他这个王爷,说话也是直率坦荡,不自贬身份,不矫揉造作,玉清与她娘确实很像。
“小婿认为玉儿是天下唯一,若不珍惜,小婿就是罪孽深重,”高演爽朗一笑,随即正色肃容,目光坚毅的望向玉清娘,沉稳道,“即便北斗星移,冬雷夏雪,小婿定会护她一生,春蚕至死。”
玉清双眸柔情的凝视高演,心中震荡,这是他的承诺,北斗星移,冬雷夏雪,上天倾覆人间,他也会至死守护自己,不离不弃。
☆、挟新帝宋钦输天下 化羽去梨落泪始清(中)
玉清娘目光动容,点头深笑,不再说话,越过高演和玉清,走到胡夫人身边,“二姐,你现在还看不明白么?”
胡夫人看向玉清娘,一抹冷笑,“你没死?”
玉清娘淡淡一笑,对于胡夫人的冷漠,不以为意,转身看向胡延,目光讥讽,“两年未见,看来相爷的日子并不如人意。”
胡延盯着眼前女子,两年未见,却恍如隔世,道,“梨落,是你么?”
“相爷见到妾身很吃惊?”梨落迎着胡延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胡延随即淡淡道,“你若不来,我才会吃惊。”
“众叛亲离的滋味相爷觉得如何?”梨落冷道,看了一眼胡夫人,又望向胡延,“她是你的妻子,相依相伴二十年却换来你绝情一剑。她是你二人的亲生女儿,等来的也是你刀剑横向,宋钦,你的心里到底有过谁?只怕只有你自己。”
梨落轻蔑一笑,“也是,若不是你追逐功名,想要权倾天下,大姐又怎么会死!”
“三姨娘,你说什么?”珮芝震惊的看向梨落,复又望向胡延。
梨落信手拂过广袖,“当年的胡延,天资文藻,下笔成章,京城中名门淑媛都以能得他一笺小令而荣耀。俊逸非凡的胡延钦自然受到了不少大家闺秀的青睐,其中便有徐太保的掌上明珠徐琳琅,可惜当时的胡延已有妻室,堂堂太保府上的小姐怎能嫁人做妾,无奈之下,只好牺牲大姐。”
梨落看向胡夫人,“你想嫁他为妻,而他为了锦绣前程,正想攀附你这高枝,你二人一拍即合,我没说错吧,二姐?”
“你是怎么知道的?”胡延微微惊讶。
梨落淡笑,“你常去撷玉坊翻我的牌子,此事大姐应该早就知道。一日她来撷玉坊找我,我原以为她是来找茬闹事,没想到她是来为你穿针引线。我心中已有他人,自然不愿意,便回绝了她。原以为她不会再来,没想到半年之后,她又来找我。那时,她已身怀六甲。当时我就很好奇,问她找我何事?她说没事,就是来瞧瞧我。临走的时候,她对我说,不进府也好,这样也不错。我当时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也未曾多想。后来听说,胡延迎娶太保府千金,我当时还暗自称赞这位徐小姐,对胡延当真是一往情深,竟愿意以堂堂千金嫡出之身委身妾室。直到我进府,才知道这一切并非我看到的那么简单。”
梨落望向宋钦,蔑视道,“进府后,我发现此胡夫人并非彼胡夫人,让我疑心的是新的胡夫人进府一年,怎会有两个女儿。我曾想过问你,可是你从未再我面前提起过此事,可见你是要故意隐瞒。我便遣兰若暗中打听大姐去了哪里?府里的人一问三不知,直到一日,胡夫人告诫我不要深究此事,我便怀疑大姐怕是已不在人间。我只好去问珮儿的乳娘,可是乳娘也守口如瓶,无奈之下,只好作罢。”
四周沉寂,梨落顿了顿,继续说道,“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我分娩时,你与二姐却为请大夫一事发生争执,一个大夫何至于你二人如此争论不休。我打听之下才知道,大姐分娩时,请的也是这个大夫。在我威逼利诱之下,这个大夫倒也识相,可能心中也一直备受谴责,便道出实情,大姐分娩时所谓的血崩其实是人为。”
“人为……人为……”珮芝喃喃而语,像似傻了一般。
玉清吃惊的看着爹,这是他的爹么?
“不过我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坚持另请大夫,只怕我分娩那日,也会血崩而死,” 梨落看向胡延,一抹冷笑,“直到那时,我才明白,大姐为什么对我说不进府也好,她已经看透你,知道你这样的人不会真心对待任何人。你一直以为大姐温顺弱懦,以为大姐凡事不放在心上。不错,大姐是不放在心上,而是将所有的事都放在心底。她知道你想要娶徐太保的千金,想要平步青云,希望有朝一日能珥金拖紫,位极人臣;她也知道她最后几副的保胎药中与往日不同,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她是想成全你,用她的性命成全你的仕途。其实她的心中一直有你,所以自始至终对你没有半分怨言,只是在临终时求你善待珮儿。”
梨落越说越恨,愤怒的望着胡延。自得知他二人指使大夫谋害大姐一事之后,她便再去找珮儿的乳娘,乳娘见隐瞒不了,才道出实情。
“原来她都知道,”胡延的目光微滞,随即恢复往日的冷厉,“不错,是我所为,珮儿,你要恨便恨吧,恨爹的人何其多,也不差你一个。”
“恨你?我为什么要恨你?”珮芝冷漠眼神空洞的看着眼前这个所谓的父亲。
胡延目下一闪,略有所思的看向珮芝,“你不恨爹?”
珮芝失魂的移动步子,缓缓走下台阶,挟持珮芝的男子望着眼前呆滞的珮芝,竟一时愣住,忘了要上前拦住。
高凝身形疾速闪出,掠至珮芝身边,伸手一揽,将珮芝携了回来。
玉清侧首看向霍仲庭,霍仲庭目中的焦虑一览无余,脚下已跨出半步,手臂却被高演紧紧扣住。直到高凝带回珮芝,才将脚步收回,双目是深深的担心和疼惜。
“你是我爹么?我从来就没有爹,”珮芝浅笑,笑的荒芜,“我娘死了也好,活着也是受苦,死了反而干净,免得因为你背负骂名。”
“也是,终究是我对不起你娘,”胡延冷笑一声,望向梨落,手中抵住高殷的长剑却毫不松懈,“你是真疯还是装疯?这么多年来,委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