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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秋拼命忍住了笑:“为何包子一般?”
灵犀认真说道:“脸上笑得都是褶子,不就是包子一般吗?”
方仲秋没忍住,呵呵笑出声来,看掌柜的眼风扫了过来,忙高声道:“这位小娘子,布匹两块。”
掌柜方笑了笑,方仲秋过去跟掌柜说些什么,掌柜点了点头,方仲秋麻利将布包好递了过来,灵犀不接:“没带银子。”
方仲秋塞到她手里:“我先替你付上,回头再还。”
灵犀哦了一声:“对了,来时想着有事跟你说,这会儿说到银子想起来了,打烊后到我家一趟可好?”
看方仲秋答应了,捏着布包出来,进了一家缝衣铺,待裁缝量好了,雀跃着回到家中,歪头对着镜子来回打量,想象着穿上新衣的样子。
傍晚方仲秋来了,灵犀将早备好的两张官交子递给他,郑重说道:“还你银子。”
方仲秋摇摇头:“借据搁在家了,不着急还,两块布的钱给我吧,一贯。”
灵犀拿出一贯钱来笑道:“一起给你吧,借据改日再给。”
方仲秋伸手拈起那一贯钱拎在手里,掂了又掂欲言又止,灵犀笑道:“怕少了铜钱不是?你干脆坐下数数呗。”
方仲秋看着手里那贯钱,半天方说道:“灵犀,八年前我走的时候,萧赞给我二十两银子,其中有十两是老师的,还有五两,是灵犀的嫁妆。灵犀,我该加倍奉还才是。”
灵犀蹙了眉头:“爹爹给没给,我不知道,我绝对没给五两,我只是跟了去,躲在大树后偷偷看你,看你会不会哭,结果你一滴眼泪不掉,我当时心想,这家伙,好狠的心肠。”
方仲秋笑起来:“你呀,依然是小时候的糊涂模样,银钱的事马虎,鸡毛蒜皮倒是记得清楚,我信肖赞的,他是端方君子,不会说谎。”
灵犀歪头沉吟一会儿笑道:“哎呀,想不起来,既是肖赞说的,该是有吧,谁知道呢,娘留给我的嫁妆原本是一箱子,现在只剩下一个漆盒了,爹过世后,哥哥要埋头苦读,我呢,也只会做些家务,没能耐赚银子,只能背着哥哥变卖一些,慢慢的,就越来越少了。有时候我常常会想,我怎么就不像娘一样会精打细算,日子没有越过越好,反而越过越穷了,大概,我是个不善持家的,好在肖赞倒不嫌弃。”
方仲秋安静听她唠叨着,正色道:“灵犀已经做得很好了,若是我能。。。。。。”
他说着又顿住了,说这些有什么用,自己没能帮衬她半分,他犹自感慨,灵犀想起什么来,将手中的官交子塞到他手上:“以前的事,我爹过世了,我呢,记不得了,我跟你借银子,却是实实在在写了借据的,这会儿既有了,赶快拿去。”
方仲秋无奈接了过去,郑重说道:“灵犀的嫁妆没了,肖赞该是不会计较。”
灵犀低了头:“仲秋,有一件事……”
方仲秋知道她要说什么,他不能说自己知道,也不能说出青山的嘱托,他知道灵犀的脾气,他只能装作是碰巧住在她隔壁,碰巧可以照应她。
只有他自己知道,昨日青山走后,他赶紧出门,跑许多路托许多人,直到夜半,才找到一品斋做伙计,因为他们的伙计住在她家隔壁。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
☆、照应
方仲秋静默着,瞧着她在夕阳中的剪影,看她头越垂越低,低得抵到膝上,吸吸鼻子道:“我和肖赞的亲事,恐怕难成了……”
灵犀低低说着,哥哥将自己用嫁妆换来的银子给了肖家,准备和肖家订亲,她和肖赞交换了信物,谁知欣喜不过一日,肖老爹就将银子还了回来……”
方仲秋仔细盯着手中的官交子,是自己从西域拿回来的,原来……他暗叹一声,此次回来,就是为着青山和肖赞上京赴考一事,他知道二人家境贫寒,缺少上京的盘缠,一个是恩师独子,一个是打小的同窗,两个,他都要帮。
不曾想肖老爹眼皮子浅,得了几十两银子,就后悔和叶家的亲事,他本是好意,却害了灵犀,出声打断灵犀的话笑道:“不管肖老爹如何,只要肖赞的心不变,父母也奈何不了他。”
灵犀猛抬起头来:“我自然相信肖赞,就算他不中,跟他下地种田,我也没有怨言,可是这父母之命……”
方仲秋摆摆手:“灵犀不用操心,肖赞的父母,让他自己对付就是。”
灵犀重重点点头,吃了定心丸一般雀跃着,起身笑道:“我做晚饭去,仲秋等着啊。”
方仲秋也站起身:“太阳眼看落山了,你独自在家,我怎好留下来吃饭?在店里吃过了,走了走了。有什么事,隔着墙喊一声就是,对了,我住的院子在你家东边。”
灵犀点点头,说声知道了,待要去送,方仲秋笑道:“不送了,我记得你怕黑,早早把灯点上吧。”
第二日午后,到有人在外砰砰砰敲门,灵犀忙起身跑了出去,方仲秋站在院门外笑看着她,手里拎着一个布包。
灵犀眉开眼笑,一把夺了过去:“我的衣裳?这就成了?”
方仲秋点点头,灵犀攥在手里径直进了里屋砰一声关上屋门,方仲秋坐下自管喝茶,半盏茶功夫,里屋门砰一声开了,灵犀穿着新衣走了出来,浅紫色罗裙随着脚步轻轻晃动,白色的短襦上彩蝶翩飞,嘴里嚷嚷道:“果真好看。”
方仲秋看了她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光阴辗转,很快就到了二月,一日傍晚,方仲秋告辞来到院子中抬头道:“夜里怕是要下雨,灵犀如今长大了,还怕打雷吗?”
灵犀笑道:“大冬天的,打什么雷,尽唬我。”
方仲秋头也不回说道:“今日惊蛰,冬天早过了,灵犀,可还怕吗?”
灵犀眨眨眼道:“不怕了,这么大人了,怕什么打雷。”
夜里灵犀睡得正香,平地里一声春雷咋响,惊得她从炕上跳了起来,连喊几声哥哥没人答应,方醒过神来,哥哥上京赴考去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被子蒙上头躺了下来,轰隆的雷声依然在耳边炸响,起身点了油灯,双手抱膝呆坐着,无意看到柜子上的新衣,对了,方仲秋,方仲秋就住在隔壁。
拉开门闩跑了出去,到西边墙壁大声喊着,方仲秋,方仲秋……
风声伴着雷声吞没了她的叫喊,没人应声,再要喊时,豆大的雨水落了下来,灵犀跑回屋里,伴着灯光坐到天色将明,外面停了风雨,方睡下了。
天亮时又有人叩门,灵犀闻声而出,方仲秋拎着两个大木桶冲她笑着。
进了厨房放下水桶,弯腰刷着水缸笑道:“太阳都露头了,你怎么还不起?是不是昨夜打雷睡不着?”
灵犀点点头:“就是吵得睡不着,又不是害怕。”
方仲秋看着水缸里灵犀的倒影笑道:“没说你害怕。”
灵犀噘了噘嘴,在他背后冲他做个鬼脸,方仲秋看得清楚,心下好笑不已:“灵犀,我住在你家东边,记清楚了吗?”
灵犀点点头:“记清楚了。”
跟在方仲秋身后出了厨房的门,讷讷说道:“可是,那边是东啊,是那边吗?”
方仲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摇了摇头,笑说道:“灵犀,今夜我回趟方家村,明日一早回来。”
灵犀嗯了一声:“也该回去看看了。”
次日一早,灵犀应声开门,方仲秋手里拉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圆滚滚的身上穿一件大红袄,头上梳两个双丫髻,圆圆鼓鼓的面庞,乌溜溜的两只眼眸盯着灵犀,灵犀蹲下身一把捏了上去:“哎呀,这才是真正的苹果脸,又大又圆又滑溜,来,让姐姐好好摸摸。”
小姑娘哼了一声道:“苹果?苹果能有我这么白吗?”
灵犀张大嘴笑道:“苹果,就是苹果,不信让我咬上一口。”
小姑娘不防,灵犀果真一口咬了上去,牙齿轻轻挨着糯软的肉皮笑道:“咔嚓,瞧瞧,脸上有了月牙。”
小姑娘忙躲到方仲秋怀里:“二哥,她欺负我,你骗人,说是带我过来见个大美人,还没我美呢,我要回家。”
灵犀忙站起身笑道:“恼了?羞羞脸,自己摸摸看,不还是一个大苹果吗?一口没少。小苹果,你想不想吃糖莲子,我做的糖莲子啊,是桐城最香最甜的,要不要尝尝?”
小苹果看看方仲秋,方仲秋笑道:“果真是,灵犀姐姐做的糖莲子确实好吃,说起来,二哥都多年没吃过了。”
小苹果看着灵犀:“那你以后不能咬我脸,也不能摸,要不我就回家,那样打雷的时候就没人陪着你。这么大个人了,怕打雷,羞也不羞。”
灵犀瞪着方仲秋,方仲秋忙笑道:“灵犀,这是我的妹子,玉容。”
妹子?灵犀看着他,方仲秋摸摸玉容的脸:“我该去店里了,先走了,玉容就交给灵犀了。”
灵犀来了兴趣,也不进门,拉着玉容的手笑道:“玉容几岁了?”
玉容脆生生道:“六岁。”
灵犀惊讶道:“六岁?方大娘生的?那可是老年得子。”
玉容摆摆手:“你不懂,我是庶出的,我娘是我爹的妾室。”
纳妾?灵犀想着那个病歪歪的方老爹,怎么也想不明白,就算是病好了,何必再纳妾?方大娘那么刁悍的人,怎么也能愿意?
玉容扯扯她衣角:“说好的糖莲子呢?”
灵犀牵着她手回了屋中,拿出一小碟子刚做好的给她,小家伙吃得两个腮帮都是。将碟子舔个精光犹不满足,灵犀端过一杯清水让她漱口,笑说道:“再吃,该倒牙了,我们去院子里玩耍一会儿?”
石榴树下挖了土,淋水和泥,二人边搭房子变聊天,玉容说道:“我们家的事我都知道,他们以为我不懂,从不避着我,大人真蠢。”
灵犀漫不经心随口道:“都什么事啊?”
玉容捏着房檐说:“二哥啊,这些年在西域赚了不少银子,治好了我爹的病,剩下的银子二哥打算回来买家店铺,大娘不听话,盖了瓦房,又觉得不够体面,买了我娘,后来生了我,还用了两个仆人,二哥回来后十分生气,赶走了仆人,本来也想将我娘送回娘家,我大哭了一场,他才作罢。他说大娘坏了他的大事。还有大嫂,天天在家作威作福,我以为她娘家多大的官呢,二哥悄悄告诉我,不过是个小吏,就算是公主也没她那么大谱,唉,二哥说了,我们家就跟一锅粥似的,热腾腾的,乱糟糟的,喝吧,烫嘴,不喝吧,肚子饿。”
灵犀笑得不行,捏一把玉容的脸蛋:“小人儿还真是,操这么多的心。你二哥怎么什么话都跟你说?”
玉容将房檐盖在灵犀搭好的墙壁上,鼓着小嘴道:“大哥木讷,三哥没正经,我爹老迈,大嫂爱摆谱,大娘爱虚荣,我娘每日小心翼翼看人脸色,不跟我说,又跟谁说去?不过,二哥是真对我好,我对二哥也很好啊,昨夜里二哥回家,我悄悄告诉他,大娘准备给他订亲,二哥就发火了,二哥发火很吓人,他说亲事要自己来订,不用家里人操心。”
自己来订?灵犀吓一跳,这个人,真是大胆得很,果真如哥哥所说,打小离经叛道。
玉容又鼓着小嘴道:“那个卓芸惨了,她最喜欢我二哥了,瞧见我二哥就两眼发亮,就跟我看见好吃的一样。”
玉容吞了口口水,伸出两根手指头甜蜜蜜说道:“灵犀姐姐,再给两颗糖莲子好不好?就两颗。”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