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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与鲁方交好的李菲李大人也匆匆赶到,方多病道路不熟,绕了几条冤路才找到鲁方的屋子,顿时与旁人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鲁方发疯。
鲁方真的疯了。
这读书人发疯也发得别具一格,这位鲁大人咯咯直笑,直到全身脱力,便是不说话。方多病张口结舌、莫名其妙,他斜眼瞟见李菲那张本来就白的猴脸,变得越发惨白,大夫赶到之后,众人将鲁方扶到床上,经过一番医治,将鲁方自咯咯直笑医到笑面无声,却始终不解这好端端的人怎会突然发疯?
方多病转头向窗外张望,他有种直觉,鲁方多半是看到了什么。他没看到究竟是什么东西上了他的屋顶,盗走了那本册子,鲁方或许看到了,然后他就疯了。莫非老子没瞧到也是件好事?方多病悻悻然,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鲁方发疯的事隔日便传得沸沸扬扬,景德殿中气氛本就微妙,此时人人自危,不知鲁方是否中了邪,万一那邪仍在殿里转悠,一旦摸黑撞上了自己,岂非晦气之极?顿时殿内那烧香拜佛的风就起来了,有些人拜的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有些人拜的是阿弥陀佛如来佛祖,还有些人拜的是什么舍利弗、摩诃目犍连、摩诃迦叶、摩诃俱希罗等诸大弟子,端的是博学广识、精通佛法。
方多病恭恭敬敬地在房里挂了张少林寺法空方丈的画像,一本正经地给他烧了三柱清香,心中却想那死莲花不知去了何处,早知老子会在这里撞鬼,当初就该在那乌龟窝里喝酒喝到死莲花家破人亡才是,怎可轻易就走了?失策、大大的失策。
方多病烧完香后,被婢女请到偏厅 ,说是有要事要宣布。正厅里站着一排人,前面有几个公公站着,看模样都是内务府的人。
“内务府已请了最好的法师,这就会到景德殿做法,还请诸位不必紧张。”景德殿也归宫中内务府管理,不过这里的食宿十分简单,看不到什么皇宫大内奢华之风,每日都是清粥小菜,也花不了几个钱。
法师?方多病心中一乐,找不到那东西的痕迹,弄个法师来做法也是不错,万一……万一真是那玩意呢?
“不错,是位最近在太子那大红大紫的法师,尊号叫做‘六一法师’,据说能知过去未来,呼风唤雨,在太子那抓到了好几只小鬼呢……”主管景德殿的是内务府一位姓王的二等太监,平时也少来,十天半个月不露个头,听说他在宫内也忙得很。今日王公公亲自前来,就是为了宣布六一法师的事,安抚人心。
哦——能呼风唤雨,抓小鬼的法师。方多病兴致盎然:“那法师什么时候来?”
“午后就到。”
李菲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另三位大人和方多病并未说过话,自然也是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方多病心情一好,对着李菲身边一人笑眯眯地道:“这位大人看着眼熟得很,不知……”
那位大人知情识趣,即刻自报家门:“下官赵尺,忝为淮州知州。”方多病虽然不是官,人人却知他即将是皇上的乘龙快婿,自是非自称“下官”不可。
方多病“哦”了一声,是个大官,接着瞟向另一人:“这位大人看着也眼熟得很……”
另一人与赵尺一般识趣,忙道:“下官尚兴行,忝为大理寺中行走。”
方多病一怔,那就是个小小官。第三人不等他眼熟,自己道:“下官刘可和,工部监造。”
方多病奇道:“几位都是一起被皇上召见的?”
四人面面相觑,李菲轻咳一声:“不错。”
方多病越发奇了,皇上召见这几位风马牛不相及、官位大小不等的官儿进京来干什么?见他一脸惊奇,那位知情识趣的赵大人便道:“皇上英明睿智,千里传旨,必有深意,只是我等才疏学浅,一时体会不出而已,见得天颜,自然便明白了。”
方多病听得张口结舌,心中破口大骂这赵尺奸滑,分明这五人知道皇上召见是为了什么,却偏偏不说。
当今皇上倒也不是昏君,要见这五个做官做到四面八方、五官相貌无一不丑的大人们,还干巴巴地将人一起安排在景德殿,必是有要紧的事,说不定皇上想知道的事,与那神出鬼没吓疯鲁方的怪东西有关呢?方多病突然打了个冷战,要是真的有关,他老子和皇上等等一干人,岂非危险得很?
时间在各位大人不着边际的寒暄中过去,食用了一顿不知其味的清粥小菜,只听门外一声传话:“六一法师到——”
屋里的五人纷纷抬起头来,方多病筷子一拍,目光炯炯地盯着门口,暗忖这六一法师究竟是与茅山道士同宗,或是与法空和尚合流……
接着那六一法师就走到了门口。
三 六一法师
六一法师走到门口,方多病先是一怔,随后张口结舌,露出了个极可笑的表情。
那六一法师正温文尔雅地对着他微笑,来人皮肤白皙却略略有些发黄,眉目文雅清秀,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身着的一件灰衣上打了几个布丁,不是李莲花又是谁?
赵尺却仿佛对六一法师非常信服,立刻端端正正站了起来,大家也随之站起:“久仰久仰,法师请坐。”
李莲花对着赵尺点了点头,一副法力高深异常的模样:“听说鲁大人中了邪?”
赵尺忙道:“正是,鲁大人昨夜在房中端坐,不知何故突然中邪疯癫,至今不醒。”
李莲花挥了挥衣袖,对看着他的几人颔首致意:“鲁大人身在何处,还请带路。”
李菲顿时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不住在李莲花身上打转:“法师这边请。”
方多病呆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李莲花跟在李菲身后向鲁方的房间走去,半眼也没多向自己瞧,悻悻然想:他竟然连太子也敢骗……
过不了多时,李莲花和李菲又从鲁方房中回来,方多病凉凉地看着,看李菲那表情,就知道法师虽然神力无边,偏偏就是没把鲁方治好。
李莲花走回厅堂,一本正经地道:“此地被千年狐精看中,即将在此筑巢,若不做法将那千年狐精驱走,只怕各位近期之内都会受狐精侵扰,轻者如鲁大人一般神志不清,重者将有血光之灾。”
李菲一脸惨白,听着六一法师的话,一言不发,赵尺却道:“既然如此,还请法师快快做法,将那千年狐精赶出门去,以保众人平安。”
李莲花又道:“嗯……本法师将于今夜子时在此做法擒拿狐精,除留一人相助之外,其余众人都需离开景德殿,法坛上需上好佳酿一坛,四荤四素贡品,水果若干,桃木剑一支,符纸若干张,以便本法师做法。”
李莲花的这些要求在来前便已提过,王公公已将东西准备齐全,李莲花微笑问道:“今夜有谁愿留下与我一同做法?”
方多病瓮声瓮气地道:“我。”
李莲花恭恭敬敬地给方多病行了一礼:“原来是驸马爷,今夜或许危险……”
方多病两眼翻天:“本驸马从来不惧危险,一贯为人马前之卒、出生入死、赴汤蹈火、螳臂当车、一夫当关在所不惜。”
李莲花欣然道:“驸马原来经过许多历练,我看你龙气盘身、天庭饱满、紫气高耀、瑞气千条,狐精自是不能近身。”
方多病阴阳怪气地道:“正是正是,本驸马瑞气千条,狐精野鬼之流、千变万化之辈近了身都是要魂飞魄散的。”
李莲花连连点头:“原来驸马对精怪之道也颇精通。”
几位久经官场,眼看方多病满脸冷笑,便知新科驸马对六一法师颇有微词,一个是皇上眼里的驸马,一个是太子跟前的红人,自是人人尽快托词离去,不消片刻,四人走得干干净净。
人一走,方多病便“哼”了一声,李莲花目光在屋里转了几圈,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偏偏他选的椅子就是方多病方才坐的那张。
方多病又“哼”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我发现封小七的那张纸是贡纸,所以来京城。”李莲花居然没有说谎,微笑道,“然后我翻了一户人家的墙,结果那是太子府。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人,太子端了一杯酒在赏月……”
方多病本来要生气的,听着忍不住要笑出来:“他没将你这小贼抓起来,重重打上五十大板?”
李莲花摸了摸脸,若有所思地道:“不、不……太子问我是何方法师,可是知道他府中闹鬼,这才特地显圣,腾云驾雾于他的花园……”
方多病猛地呛了口气:“咳咳……咳咳咳……”
李莲花继续微笑道:“我看与其做个小贼,不如当个法师,于是起了个法号,叫做‘六一’。”
方多病瞪眼道:“他就信你?难道太子在宫中这么多年没见过轻功身法?”
李莲花微笑道:“我看太子身旁的大内高手,只怕都不敢在太子面前番强。”
方多病“呸”了一声:“他真的信你?”
李莲花叹气道:“他本来多半只是欣赏六一法师腾云驾雾的本事,后来我在他花园里抓到几只小山猫,那几只东西在他花园里扑鸟笼里的鸟吃,又偷吃厨房里的鸡鸭,闹得太子府鸡犬不宁。之后他就信我信得要命,连他贴身侍卫的话都不听了。”
方多病咳嗽一声,重重叹了口气:“难怪史上有巫蛊之祸,如你这般歪门邪术也能深得信任,我朝亡矣、我朝亡矣……”
李莲花道:“非也、非也,我朝天子明察秋毫,英明神武,远可胜千里、近可观佳婿,岂是区区巫蛊能亡之……”
方多病大怒:“死莲花!如今你当了法师,这景德殿的事你要是收拾不了,回去之后看太子不剥了你的皮!”
“嘘——”李莲花压低声音,“鲁方怎会疯了?”
方多病怒道:“我怎会知道?前日他还好端端的,昨日他就疯了,我又不是神仙,鬼知道他怎么会疯了?你不是法师么?”
李莲花悄声道:“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疯,怎会留在这里当驸马?”方多病一怔,李莲花的眼角挑着他,“你发现了什么?”
方多病一滞,深深咒骂这死莲花眼神太利:“我发现了件衣服。”
李莲花啧啧称奇:“衣服?”
方多病终于忍不住将他前几日的见闻说了:“我在后院的木桥上发现有人将一件轻容吊在绳圈里,就如吊死鬼那般。”
李莲花越发啧啧称奇:“那衣服呢?”
方多病悻悻然道:“被我藏了起来。”
李莲花微笑着看他,上下看了好几眼:“你胆子却大得很。”
方多病哼了一声:“你当人人如你那般胆小如鼠……那件衣服是件轻容的罩衫,女裙,衣服是鲁方的,却不知给谁偷了,吊在木桥里,隔天鲁方就疯了。”
李莲花若有所思,喃喃地道:“难道鲁方对那衣服竟是如此钟情……真是奇了。”
方多病想了想:“那衣服说是给他老婆带的,就算鲁方对老婆一往情深,衣服丢了,老婆却没丢,何必发疯呢?”
李莲花欣然道:“原来那衣服不是他自己的。”
方多病斜眼看李莲花在椅子上坐得舒服,终究还是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去:“昨天晚上,有夜行人躲在我屋顶上窥探。”
李莲花微微一怔,惊讶道:“夜行人?你竟然没发觉?”方多病苦笑,李莲花喃喃地道,“怪不得、怪不得……”
方多病问:“怪不得什么?”
李莲花一本正经地道:“怪不得打从今天我看见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