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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叔举杯还敬,二人仰头饮之。成叔道了声痛快。夕月见此一幕,指间再动,悠扬旋律复而再起。
纵歌饮酒,人生快事,慕北陵三两杯酒下肚,忽而问道:“我视二公子满腹经纶,博大才也,都敢问句,二公子现就职何处?”
成叔笑道:“哈哈,慕兄谬赞了,我不过一介败家子弟,仗着建中有些背景,成日不学无术,肆意花丛之人罢了。”
慕北陵暗暗挑眉,心道:“我要信你这话,我就是傻蛋。”面上却不露声色,这道再来一杯。
片刻时,成叔也问道:“我观慕兄豪情万丈,举手投足间英气尽显,也想那等商贾人士,敢问慕兄到底事为何处啊?”
慕北陵仰头大笑,说道:“哪里有二公子说的那么玄乎,在下当真山野出身,后来家父做了点小生意,所以就跟着养家糊口罢了,哪里有什么豪情,哪里有什么英气。二公子谬赞,谬赞啊。”
成叔同样笑道:“你我二人,一个败家子,一个山野人,有缘分同坐一桌同饮美酒,不弱人生一大快事,快意恩仇,人生当浮”
慕北陵接口道:“大白!”
二人同时笑起,接着举杯对饮,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于此时,楼下忽又喝声响起,夕月适时推开窗户,此雅间位置正好,刚好能将楼下景况一览无余。慕北陵侧首视之,只见楼下不知何时已经坐满人,黑压压一片,皆长衫纶巾打扮,一见便知是士子之人。
成叔侧看,轻声道:“要开始了。”
一老鸨模样的中年女人一扭三摇步上楼梯,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清清嗓子说道:“各位公子,各位达人,今日我百花楼有幸,得各位赏脸,老奴在此先与各位道声谢谢。”躬身颔首,楼下众人点头还礼。
老鸨又道:“得二公子赏识,让我们百花楼举办此次四方辩才大会,老奴在此谢过二公子厚爱。”说着侧身面来,躬身行礼。
慕北陵闻言惊诧,转头道:“这四方辩才大会,竟然是二公子亲手举办的?”
成叔轻笑道:“闲来无事,又没地方花钱,就玩玩咯。”
慕北陵脸颊轻微抽搐,暗道:“说的好是轻巧。”旋即再看老鸨。
那老鸨礼毕又道:“老奴宣布,此次四方辩才大会,现在开始,有请我们的杜莹姑娘。”
堂下大喝,便在此际,于二楼转角处出来一女,娇媚容颜,着紫衣,飘紫带,束高髻,头插碧玉珠光簪,腰束三寸七宝狐裘带,脚踏彩鞋,逶迤漫步,仿似九天之女堕下凡间,又似月宫嫦娥嬉戏天地,美不胜收,扰人心弦。
第一百一十六章 声东击西,堂下献策伐襄砚()
那女子步下半楼,面向众人轻微欠身,碧玉莞尔,引得堂下再度喝彩,女子栖身坐下,玉手落于筝上,十指轻动,音符泉水般淌出,空灵捭阖,似那玉珠落盘,令闻者醉心。
慕北陵靠在窗户边,为琴声吸引,虽看不清那女子娇容,但有此琴艺者,多是国色天香之女,回望夕月,二人一个娇媚惑人,一个孑然清灵,不同音色,不同意境。
他问成叔道:“这位杜莹姑娘也是二公子请来的?”
成叔微点头,道:“杜莹姑娘乃是朝城有名歌姬,能听她之琴音者,三生有幸,叔也是煞费苦心才轻动杜莹姑娘。”
慕北陵回首继续聆听,见那女子背影,不由想起那夜令尹府中的孤独歌女。
琴声起,百人醉,老鸨子满意的看了眼楼下,清清嗓子道:“此次四方辩才大会,议题,伐西,请各位公子大人准备好便开始。”
雅间里,慕北陵但听“伐西”二字,瞳孔猛缩,心道:“伐西伐西,不就是讨伐西夜吗?此地徐邺,又在两军对持之际出此议题,这成叔到底想干什么?他又到底是何人?”
成叔忽道:“慕兄对伐西一题可有和见解?”
慕北陵笑而回道:“在下不才,哪能与二公子博才相比,就算楼下公子大人们,在下也比不得九牛之一毛,二公子见笑了。”咂摸分许,又道:“在下只是觉得这个节骨眼上,此地又是徐邺,提出此议题是不是太过敏感了点?”
成叔端酒轻抿,面色平静说道:“只是个议题而已,有心人方才多想,无心之人自然是闻题说题,慕兄说是否?”
慕北陵悻悻道“是”。
那老鸨子退下,琴声依旧,等不一会,只见一青衫公子起身朝众人抱拳致意,此人生的白净,齐眉黑发,鹰鼻电眼,手拿折扇,腰挂一枚五孔玲珑佩,看上去像是哪个世家公子。其道:“各位,小生姓于,单名一个易字,今日前来这四方辩才大会倍感荣幸,在下不才,愿抛砖引玉,拙劣之见还望各位大才莫要笑话。”
众人闻言,纷纷抱拳道:“于公子客气。”
那于易低头抿嘴上前三步,手中折扇轻摇,落定时刻抬头微笑,说道:“伐西,伐,乃攻之讨伐之意,西,有做西方之解,亦作西夜之解,时下我夏凉大军屯兵艮水,人数至十一万有余,反观西夜,徽城守军不过四万,以易之拙见,可于一日晌午时,轻舟渡江,先夺码头,待徽城守卫还未反应时,继而攻其不备,如此,事可成。”
他刚说完,庞桌一人起身说道:“于公子高见,在下不敢苟同,其因有三,一,我夏凉十一万大军渡河,若以轻舟行至,此数惊人,徽城守军不可能不察觉。二,我等素知艮水水势乃午弱晨强,用来渡河的时间不过四五个时辰,如此短的时间里想要十一万大军安然渡河,几无可能。三,一旦军队被艮水截断,我军不能守卫相连,已渡河的将兵莫说是攻其不备,恐怕顷刻间就会变成西夜人的盘中餐咯。于公子说是也不是啊?”
众人窃窃私语,大多一边倒支持第二人之言。
于易脸色颇为难看,执扇抱拳道:“敢问这位公子名讳。”
那人还礼道:“凤鸾城,高离。”
于易闻名大惊,道:“你是高离?”其余人也皆瞪眼大骇。
于易又道:“素闻高公子大名,如雷贯耳,今有幸得见,易之福气,还望公子不吝赐教。”此高离在夏凉颇有些知名,乃夏凉当朝大学士张中之高徒,张中素来清高,能被其收下做弟子的,皆大才之人。
高离说道:“赐教谈不上,只是与于公子交换些见解罢了。”环视一圈后,继续道:“在下年初有幸到过南元,见南元有河,河两岸村名往来频繁,故有人出策,以铁索牵于河岸两侧,索上抹黄油,渡河时以铁链挂于索上,一高一矮,人可执铁链滑于对岸,速度奇快,离之拙见,大军过艮水也可效仿之,若成功牵起树根铁索,我夏凉大军便可如天兵降临,如此,可攻徽城不备。”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高离见建议被众人认可,不由昂起胸脯,甩开折扇,笑而轻扇。
雅间里,成叔亦闻此法,开口问道:“慕兄以为此法如何?”
慕北陵沉吟道:“此计可行,不过桎梏甚多。”
成叔挑眉道:“哦?说来听听。”
慕北陵道:“以铁索降兵只是速度奇快,但在下常在徽城行走,知码头守军皆耳聪目明之人,想牵铁索,必在商船来往时搬运至岸,如此明显的东西,守军如何会看不见,故此非但索不能至,反而打草惊蛇。”
成叔沉默片刻,复而说道:“慕兄高见,叔佩服。”
慕北陵笑而不语,继续听堂下之言。
那高离坐回位置上,另有一人起身拱手道:“小生筑书堂刘进,方才听二位公子之言,振聋发聩,颇有拙见,还望各位不吝赐教。”清咳两声,继续道:“高离公子铁索之法甚高,小生佩服,不过此法若施以襄砚,岂不更为妙哉?众所周知,襄砚乃东州西北难得富饶之地,素有西夜粮仓之美誉,襄砚居于西南,艮水凶猛,故此多年我夏凉只与徽城对持而弃襄砚,如今军中不乏飞檐走壁之能人,险船过江亦是可行,既然如此,何不在襄砚两侧置飞锁,我天兵直接降临襄砚,攻之岂不甚好?”
那高离闻言眼前一亮,兀自说道:“声东击西,以部分大军佯攻徽城,吸引西夜注意力,再以奇兵攻襄砚,此计甚好,得襄砚,既打开西夜粮仓,西夜大军无粮草持续,军心定会大散,如此,西夜可破。”
众人附之。
便在此时,又一人起身说道:“非也,几位所言,皆是渡江之策,殊不知我夏凉仅屯兵十一万,能攻襄砚者不过此数,某知襄砚守军二十万之众,前日得消息五万大军来援徽城,亦留十五万之多,又仗坚固城防之势,如何可破?”
众人闻言,又道“也是”。
在雅间,慕北陵听其所言,心中骇然不已,想到:“听那吴掌柜说不日又有十万大军会来徐邺,便是二十一万之众,与徽城仅需三万便可对持,剩下十八万大军若以此法攻襄砚,襄砚岂非危矣。”
又想:“朝中大臣皆以为艮水势凶,夏凉大军断不能由此渡江,殊不知夏凉反其道而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计甚毒,且可成几率莫大。”
成叔执杯于下唇,停下不饮,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片刻后他放下酒杯,问慕北陵道:“慕兄,觉得此法如何?”
慕北陵故作斟酌,说道:“此法可行,兵法云:攻其不备,便可为之。依那位公子所说,佯攻徽城,实攻襄砚之法定能胜之。”
成叔额首轻点,忽而大笑道:“哈哈,不过是一次议题罢了,嘴上说说而已,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慕北陵付之一笑,心道:“当真当不得真?”
堂下议论正酣,慕北陵已无再听之心,形势于西夜诸多不利,照此下去,恐怕襄砚有难。思左思右,此时又不得脱身,便只能强压焦躁,静待机会。
两个时辰后,堂下议论声音才渐渐掩下,夜色将至,恐宵禁难走,不少人披上披风遁出百花楼,也有些无处可去之人,便索性找个女子随便开间房,去房中翻云覆雨。一来二去百花楼的姑娘几乎被挑的一空,老鸨子自然乐的如此,一夜过去钵盆满盈。
雅间里,慕北陵借故宵禁想要先走,却被成叔留下,道待会还有惊喜。
果然,不多一会,那歌姬杜莹姑娘在老鸨子的带领下款款而来,离得近了,慕北陵方感此女惊为天人,羊脂凝肌,唇红齿白,五官精致,配以魅惑狐眼,令见者大呼燥热。
杜莹近前,欠身施礼,柔声道:“奴家杜莹,见过二公子。”
成叔起身将其扶起,说道:“杜莹姑娘别来无恙啊,朝城一别已有数日,本以为姑娘不会赴此无聊议会,哪知姑娘如此给在下薄面,在下当真感激涕零。”
慕北陵暗惊,心想:“这成叔也算是豪门公子哥,怎么对一歌姬如此礼待。”
正想时,夕月款款上前,嘤嘴轻启,说道:“妹妹见过杜莹姐姐,素问姐姐风姿绰约,今日一见,果真让妹妹自比不堪。”
杜莹扶起夕月,上下打量,笑道:“你便是夕月妹妹吧,常听二公子提起你,果然是个国色天香的可人儿。”
成叔向慕北陵这边扬了扬下巴,道:“莹儿,这是我的一位新朋友,慕三,慕兄见识广博,又常在西夜夏凉行走,你们可熟识熟识。”
慕北陵起身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