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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北陵点头,道:“有紧急军务。”那人遂不再多问。
便在此时,忽闻一等岸中年人与其家奴道:“这几天让老四他们多备些货,西夜这边突然要的多,咱们也好大赚一笔。”
那家奴悄声道:“老爷,听说最近要打仗了。”
中年人呵斥家奴一声,道:“哪来的仗,满口胡言,有钱赚就行,废话那么多。”家奴唯唯诺诺不敢再言。
慕北陵闻其谈话,心想:“无心之言绝非空穴来风,看来夏凉那便确实有些动作。”随后不多停留,有那小队长安排一船夫,登船渡江。
艮水江面逾越百丈,来往船只排成长龙,有条不紊相互往来,半个时辰后,船达对岸,慕北陵上岸谢过船家,船夫撑船返回。他登上台阶来到岸口,这边同样有夏凉守军盘查。他排队安心等候。
不多时,轮到他时,那守卫头也不抬问道:“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来徐邺做什么?”
慕北陵谄笑道:“官爷,小的慕三,徐邺人氏,这不昨日运气的货物卖光了,我家老爷让我再去运些货物。”他说话点头哈腰,露出满口白牙,鼻涕淌至口唇,犹似那呆傻之人。
那守卫抬头见其样,顿时嫌弃道:“你他娘的把鼻涕擦了啊,真他妈给咱们徐邺人丢脸,快滚吧。”
慕北陵连连躬身,抬手拭去鼻涕,傻笑道:“谢谢官爷,谢谢官爷。”刚行两步,忽听那守卫谩骂一句:“要钱不要命的东西,等过两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心头咯噔一下,加快脚步进城去。
进到徐邺城中,徐邺比徽城要大一倍多,街道上行人颇多,大多手推驾车,车上装满货物朝城外去。他左右寻量,选择一处离城门较近的客栈做落脚点。
客栈名为“一叶居”,名为一叶,内里却应有尽有,一楼为餐室,二楼有茶室,三楼则是宿房。吩咐小二开了间上房,放下包裹,便去茶室独坐。
一般似这等边陲小镇,消息最灵通之处便在龙蛇混杂之处,此客栈临近城门,又是出城必经之地,来往过客大多会选择在此地歇脚,闲谈间便不免透露有用的消息。
慕北陵选了茶室角落一座,临近窗户,小二送来壶刚沏好的花茶。他一边品茶,一边看窗外匆匆行人。
此时正值夏凉屯兵,街上不时有兵队快步穿过,路人纷纷让行,不敢阻挡。
正坐时,忽闻旁边一桌传出恼声,其言道:“一天到晚的屯兵屯粮,还要不要我们这些人活了,真他娘的烦,要不是媳妇还在徐邺,老子真不想在这鬼地方待了。”
慕北陵看去,只见一布衣中年人背对而坐,对面还坐着一个年龄相仿之人,隔着垂纱,看不清容貌。
那人刚出言,便听对坐人“嘘”了一声,低声道:“小点声,一会被那些兵痞子听见,有你好果子吃。”
那中年人闷哼几声,说道:“这都一连多少天了,往年这个时候演习早就结束了,今年倒好,不但不完,还不停增兵,你是不知道,那些兵痞子来我家征粮都征了三次,他娘的,简直快他妈连饭都吃不上了。”
对坐之人同样叹道:“可不是嘛,我那个生意啊,这两天可是做不下去了,才进的货,还想着能卖个好价钱,就昨天,一大帮兵痞子跑我铺子上去,又是威胁又是恐吓,生生把价格压得比进价还低,我算是一分钱没挣着,还赔了他妈几两银子。”
二人恼言,似有倒不完的苦水。
慕北陵暗道:“看来夏凉的百姓也不好过啊,军队又是征粮又是增兵,看来此次打仗的可能性很大。”
此时小二快步跑到那桌前,小心提醒道:“客官客官,莫谈国事,万望莫谈国事。”
中年人愤懑哼了一声,闭口不言。小二悻悻笑着退去。旋即那中年人又骂一声:“他娘的,现在连话都不让说了。”
对做人长叹口气,劝其想开一些。
慕北陵独坐自饮,一壶茶很快见底,期间又让小二再添茶水,一直坐到快要日落时。此时再看街道上,新人已逐渐少去,时而过往两人,都是匆匆而过,与之相反茶室里倒是人满为患,除了他这桌外,其余茶桌皆围满了人,三三两两有低头畅谈的,有喝着闷茶的,还有甚者趴在桌上呼噜大睡。
他叫来小二,问道:“都这个时候,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小二看了看他,笑问道:“客官不是徐邺人吧。”
慕北陵一凛,暗骂自己太不小心,旋即快速圆道:“我怎么不是徐邺人,值不够这些天都在徽城做生意,回来的少。”
那小二也不多疑,陪笑道:“客官您别多心,小的就随便问问,你是不知道,从前天夜里开始,咱们徐邺城里就开始宵禁了,从日落到二日晨初,非是兵爷或者有令牌者不得上街,违反者按叛国论处呢。”
慕北陵惊道:“还有此事?”
小二将毛帕搭于肩上,道:“可不是嘛,您看这些人,多半都是城里的贩夫走卒,来不及回家,又碰上日落,只好到咱们这来将就歇一晚上。”
慕北陵点头,忽听有人在叫小二,于是摆手道:“你忙你的去吧。”
小二点头哈腰,快步跑开。
又坐一会,见茶室中不少人都伏桌而眠,他轻轻摇了摇头,起身准备回房,突然,一头戴斗笠之人走来,轻声问道:“这位兄台,眼下无位可坐,可否容在下赞坐此桌。”
慕北陵起身至一半,许许再坐,抬头视之,此人帽檐压得极低,身着寻常百姓布衣,能见半张脸上光洁干净,一缕青丝自耳边垂下,瞄其衣领,里衬反着淡淡光芒,不是粗鄙麻布梭织,却像是蚕丝所做,此丝价格昂贵,非富贵人家不得。
他斟酌片刻,缓而笑起,道:“兄台请自便。”
那人点头致谢,继而缓身坐下,也不见他取下斗笠,转头高声呼道:“小二,来两壶飘雪山茶,再来两斤艮酒,一斤牛肉。”
小二高声回道:“好勒,客官稍等。”
慕北陵笑问道:“兄台一人前来,何以点菜皆是两数。”
那人道:“人在外,所识皆兄弟,你我既同坐一桌,便是缘分,理应我请兄台共饮之。”
慕北陵心道:“这人好生有趣,也不问问我愿不愿与之同饮。”
很快,小二端着大盘酒菜过来,一一摆在桌上,然后躬身退下。于此时,那人方才摘下斗笠,慕北陵瞥眼视之,一眼惊为天人。白肌凝肤,五官端正,柳叶眉,桃花目,唇红鼻尖,若非知其是男人,恐怕以为是见到哪家貌美女子,此人容貌,几乎与尹磊有的一比。
慕北陵稍有呆滞。那人眼眉微弯,轻轻点头。慕北陵这才回神,连连干咳道:“兄台,真是生的,生的”他本欲说貌美如花,却觉此话乃赞美女子,一时寻不到别的言辞。
那人轻笑,不以为意,道:“兄台想说什么?”
慕北陵支吾许久才道:“兄台生的眉清目秀,我之粗人万比不得。”
那人再笑,举杯斟酒,推来一杯,道:“来,兄台,在下敬你,谢过赐座之恩。”
慕北陵举而敬之,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二人对而畅饮。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又闻增兵,十万之数惊天人()
席间,那人问道:“听兄台口音不是徐邺人氏,敢问兄台来自何处?”
慕北陵说道:“在下确为徐邺人氏,只不过多在西夜从商,久而久之便沾西夜口音,是以己所不欲。”
那人笑道:“原来如此。”敬而又道:“时下我夏凉朝屯兵艮水,两军对峙,局势危卵,想必对兄台颇有影响吧。”
慕北陵道:“何言不是,原本每日还赚得几两银子,这下倒好,都数十天了,不但没有撤军,反而还在增兵,家父昨日曾差人送信来,说城中大肆征粮征物,唉,可惜我那些货啊,被军队征用不说,连本钱都没捞回来,还生生折去几两,苦啊。”他所说,皆是下午听喝茶之人诉苦所来,于此更不易惹人怀疑。
果然听他如此诉苦,那人连连点头,道:“兄台之苦,何不是这徐邺百姓之痛,不过兄台放心,这种日子,要不了多久就会结束了。”
慕北陵心中暗惊,想道:“听他口气,他莫不是知道些什么。”执过酒壶,亲为其斟酒,旋即问道:“听兄台之言,这军队快要撤了?如此大好,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便轻松不少。”
那人仰头饮下一杯,神秘道:“我说的结束,非是兄台所言之结束,或许待得那一日,兄台的生意可以再进一步才是。”
慕北陵疑道:“哦?此话怎讲?”却见那人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他不说,慕北陵也不好再三追问,免得暴露身份,于是便与之再对饮几时,一斤酒下肚,他已有些醉意,聚起体内生力强行祛除酒力,他装醉道:“嗝,不能再喝了,再喝,就真不行了。”
那人见状,忽压低头,冒出一句:“兄台真是徐邺人氏?”
慕北陵暗惊,心道此人好生小心,一再打探自己出身,又道还好老子是装醉,否则这一诈真要被你诈出些什么,便断断续续道:“我,我,家,就在,城西嗝,要,要不是宵禁,我他,娘的,早就回家了,还在,这个鬼地方”言未尽,伏桌而睡。
那人闻言方才吐出口气,自斟自饮起来。
至入夜多时,夜风吹过窗户,凉意渐袭,慕北陵摆了摆脑袋,见那人还在喝,故作失态,拍了拍脑门,歉意道:“哎呀,不好意思,方才喝的有点猛,失态了失态了,没在兄台面前丢人吧。”
那人笑道:“没有没有。”
慕北陵道:“那就好。”又看天色,外面静无一人,便道:“时候不早了,在下就不陪兄台了。”说着起身欲走。
那人点点头,忽叫住他,说道:“明日申时,百花楼中有士子歌女舞文赋歌,在下不才,想邀兄台一同前去,敢问兄台可有时间?”
慕北陵暗道:“百花楼,士子歌女,去看看倒也无妨。”遂道:“自然有时间,明日一早我便回去看望家父,打点些事情便去百花楼静待兄台。”
那人道:“如此甚好。”
慕北陵与之拜别,返身上楼回房。
至翌日,天刚亮时他便结账离开一叶居,城内白日依如热闹,随便寻了个铺子,用了点早膳,便朝城西去。他先前与那人所说家住城西某处,却不是平白所说,徐邺城分四区,东城,西城,南城,北城,东城多为达官贵人所居,徐邺的令尹府衙,将军司等关要机构皆在东城,西城则多住百姓,是处万人居。南城则是通商往来要道,多时商贾之人暂住之地,而北城,则直面徽城,是守军驻扎地。
来到西城,街道由宽变窄,平房林立,来往各人多着粗麻布衣,扛羁旅,匆匆行过,鲜有驻足闲聊之人。徐邺百姓与徽城百姓相同,民风淳朴。他沿路直走,来到一间铺面前方才驻足,抬头看,铺子上挂有匾额,书道:甸粮铺。找对地方,抬脚进去。
见柜台后闲坐一人,他悄悄打量,赫然便是昨日茶室中那诉苦中年人,昨日听其倒苦水时,知道其住处,而且也是从商之人,今日无事,便寻思寻他看能不能打听些消息。
中年人见有人进来,却是头也不抬,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