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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北陵听得感伤,但却想:“姜令尹还需攀附权贵?这扶苏中值得他攀附的,也就孙家而已。”一想到孙玉弓对沈香做的苟且之事,不由怒火中烧。
那女子再道:“公子呢?既循声而来,想必也被琴声所动,是否也如妾身身不由己。”
慕北陵苦笑道:“我与姑娘相比倒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姑娘出身高贵,在下出身卑微,权贵尚不齿我等蝼蚁之人,只是姑娘方才寄相思于琴声中,令在下想起远在他处的父亲。”言罢再叹,愁上加愁。
那女子道:“看来公子也是有故事的人,可否告知妾一二。”
慕北陵笑了笑,道:“在下哪里有什么故事,不过寻常人家,想寻条活路,就犯险到这扶苏城而已,上天垂怜,留得性命已是万幸。”
二人相继再叹。夜已深,琴声绵绵不绝,直至万物寂籁,女子才停下,借故休息。慕北陵朝那隐去人影浅拜,转身面对一池春水,渐渐入神。
东州之大,却不知何时征战方止。天地之宽,却不知那半壁江山何处来寻。
回到厢房时,林钩已趴在床边睡熟,手中还紧捏棉帕,嘴唇嗡动,不知在说些什么。武蛮见他回来,想叫醒林钩,被慕北陵阻止,从漠北来攻之日到现在,林钩接连数日未眠,现在难得有时间,就让他好好睡一觉。
拉过武蛮,慕北陵悄声问道:“沈香姑娘怎么样了?”
武蛮闭嘴摇头,道:“情况不是很好,刚才梦呓了好长时间,看来是被惊吓过度。”
慕北陵皱眉道:“只能先等她自己醒过来了,孙玉弓那里还不知会玩什么猫腻,他毕竟是孙府的少爷,今后我们行事都得小心点。”武蛮点头应下。
慕北陵让他也早些休息,独自来到床边,见沈香柳眉蹙成一团,精致五官隐现扭曲,口中喃喃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顿时恨不得将孙玉弓拉来食其肉寝其皮。
他握住沈香露在床弦边的小手,入手冰凉,轻轻搓了搓,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那个大坏蛋已经被打跑了,别怕啊别怕。”他记得小的时候自己晚上被惊吓时,母亲总会这样对自己说,只希望对沈香也有效果吧。
幸好如此安慰了一会,沈香才止住梦呓,眉颜稍微舒展,沉沉睡去。慕北陵替她盖好被子,就地靠在床边和衣而卧。
夜色更深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北陵只觉有人在捅自己的肩膀,警觉之下,猛的起身,“凔啷”抽出佩刀,厉目环视。看清楚时,才发现自己还在厢房中,林钩鼾声未至,房门轻掩,武蛮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心感奇怪,便在此时,一道颤声忽在耳旁响起:“那个,慕公子”
慕北陵闻声转头,只见沈香整个人都钻进被子里缩成一团,只露出几根葱葱玉指拉着被褥端头,忙问道:“沈香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又见沈香一只白皙玉足露在外面,心想:“原来刚才是沈香姑娘在叫我。”收刀入鞘,俯身下去。
沈香颤声道:“你,你别过来。”
慕北陵一怔。
沈香几欲哭出声,道:“那个,慕公子,你能不能,帮我拿些衣服。”
慕北陵恍然大悟,昨日从孙府走得急,连她的衣服都没拿,去时孙玉弓那畜生可是把她剥的精光。于是走向门边,隔着门对外面吩咐道:“去找一身女儿家的衣服过来。”门外有下人回应,很快,一侍女端着一套衣服过来,慕北陵带林钩出去,让沈香不要着急,好好清洗身子再出来。
在门外站了一会,武蛮回来,手里还抓着两只烤熟的山猪。慕北陵颇为诧异,问道:“你去哪弄的这些东西?府中不是有吃的吗?”
武蛮将一只山猪递给慕北陵,道:“这里的东西吃不惯,还是这个吃着过瘾。”说着扯下一只猪腿大口啃下,林钩看得口水直流,上去握住另一只后退扯下便啃。
慕北陵闻着山猪喷香,是有好长时间没吃到这东西了,忍不住诱惑,大大咬下一块肉咀嚼起来,满嘴流油。
侍女见他们吃相,掩嘴轻笑,又觉不合时宜,强忍笑意。
慕北陵看她,自己也笑了起来,道:“山野村夫,吃东西难看了点,你莫要见怪啊。”
那侍女忙欠身道:“小人不敢。”
慕北陵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小米粥之类的,给房里的姑娘拿来点。”侍女应下,袅袅离开。
两只整山猪被三人不过盏茶功夫就蚕食殆尽,咬下最后一口肉吞入腹中,林钩满足的拍了拍浑圆肚皮,道:“他妈的,好久没吃的这么爽了。”
慕北陵道:“你他娘的也不怕把肚皮撑爆,两只山猪,你硬是吃了一只。”
林钩嘿嘿一笑。
武蛮随手丢掉一节猪骨,唆了几口指间的油渍,无意间道:“我看见孙将军回来了。”
慕北陵一凛,随即明白过来:“孙府出了那么大的事,估计早有下人跑去扶苏关通风报信了,就是不知道她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林钩哼道:“孙将军回来了?是为孙玉弓吧,我就不信这娘们真为那王八蛋和我们翻脸。”
武蛮憨厚挠头笑起。
慕北陵道:“等着吧,我也想看看她会怎么对我们。”眼睛眯得狭长,眼缝中可见隐隐冷芒。
第九十章 雨过天晴,慕沈池边谈帝难()
马才艺一大早就跑过来,吩咐下人添这添那,见沈香只有一碗小米粥吃,又忙让人多拿些食物来。他不傻,值得慕北陵冒着得罪孙府救的人,关系自然不一般,且昨日慕北陵说过是他的故人,这样一来更不能得罪。
慕北陵让马才艺不用忙活,只留下一些清淡的食物,其余的又让人拿下去,几人正交谈间,忽听衙外有击鼓声传来。令尹府衙的鼓本命冤鼓,乃有冤之人鸣冤之讯号,听闻鼓声骤急,慕北陵让马才艺先去处理事宜,心知他为官不长,怕处理不好这些事,又让林钩和武蛮跟着过去,好有个照应。
三人走后,沈香很快用完早膳,昨日的事看起来对她打击颇大,食之无味,情绪也不高。慕北陵想起昨夜那一汪清池,站在池边沐浴清风颇有凝神静心之效,于是邀沈香一同过去。
二人缓步来到清池,方才见池边立有一块木牌,上书:忘忧池。三个大字。初春时节,春风拂柳,天朗气清,有一池春水相伴,确实能让人忘却烦恼。
慕北陵还是来到吃西侧的石台,与沈香并肩而坐,坐下时偷瞧了眼前面的流水小筑,不见有人,心想昨夜女子现在应该不在这里吧。
沈香侧身斜坐,俯下身子玉指轻拨池面,池水泛起浅浅涟漪,波纹下面锦鲤欢畅,她难得露出片刻笑容。
慕北陵看她愁眉黯淡,叹口气道:“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多想只会徒增烦恼。”
沈香娇唇微瘪,不语,手指依然点在水中。
慕北陵不知该如何劝慰,他记得第一次见沈香时她还是个开朗的女子,如今遭此变故,变得沉默了许多。
再叹口气,他忽然说道:“孙将军应该回来了。”
沈香娇身微凝,收回沉在水中的手指,手指刚抽,池面再起涟漪,锦鲤似是受到惊吓,四散而去。她沉吟好久,才道:“玉英回来了吗?”
慕北陵点点头,吐口气道:“只是不知道她会怎么处理这事。”
沈香“哦”了一声,又闭口不言。
慕北陵感觉有些尴尬,似乎一开始就不应提这个话题,伸手拍了拍胸口,有一硬物嗑肉,脑中猛的激灵,想到:“我怎么把帝难经给忘了,她医术了得,长年来侵淫医道,应该知道一些吧。”想到如此,旋即岔开话题道:“沈香姑娘,你可知道有一本奇书,名为帝难经的?”
沈香侧头看来,轻咦道:“帝难经?知道啊,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慕北陵挠头笑起,道:“没有,是我一个朋友有天突然向我提起,说是医士圣典,我好奇,就随便问问。”他心想:“玉人无罪,怀璧其罪,如今我身负帝难经,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走漏风声,凭空给人增添麻烦。”
沈香道:“不错,帝难经确实被称为医士圣典,只不过这本经书只在一些古书上才有记载,没人见过,也没听说有人参悟过,所以到底有没有这本经书,我也不知道。”
慕北陵道:“能给我详细说说吗?”
沈香见他突然对医经有兴趣,不觉好笑,但又知闲来无事,说说也无妨,便道:“几百年前北州出了一名药师,号曰青帝,相传此人医术了得,游历十三州,救百姓于疾苦,被百姓奉为医士明君,后来十三州大乱,群雄四起,生灵涂炭,青帝再难凭一己之力救黎明于水火,于是穷尽一生医术,铸下帝难经,以传后世有缘人,希望能挽救十三州疾苦,不过从那以后青帝就不知所总,十三州上流传更广的就是他留下的这本帝难经。”
顿了顿,又道:“后来列国分立,不少朝国为了整立朝纲,大肆焚书坑儒,以致不少先前古籍毁于一旦,有人说帝难经就是那个时候被烧毁的,一直到现在,这本医经就只有聊聊记载,无人可见其真迹。”
慕北陵心想:“原来这本医经还有这段离奇故事,那青帝也是个人物,痛定思痛竟然想以这种方法挽救世间疾苦,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他所留下的宝典还是难存。”
沈香道:“这本医经我曾经在医经通荐上读到过,是本救人书不假,但也是本杀人书。”
慕北陵一惊,道:“何出此言?”
沈香道:“医经通荐上记载,大凡医士所修经书,皆以古液为基础,依靠古液提取生力,以生力催动修炼,而帝难经则不然,好像是以生力为基础,能修炼生力之人,必天生体内就有生力,这种人,万中难求。而且只要侵淫医道的人才知道,生与死本就是相辅相成,有生便有死,生之极意为死,死之极便是生,帝难经对生力的要求超过普通医经数倍,生死掌控也同样难上数倍,所以想以此经救人水火,除非是青帝那般大能,否则很可能会好心办坏事。”
慕北陵听得入神,头一次听到生和死还有这等微妙联系,侧目微思:“我天赋生力,岂非有了修炼帝难经的基础,她说救人书也可是杀人书,我既为将,难免战场杀敌,如此倒是多了个保命手段,看来找时间一定要好好参详参详这本医经。”
分许后,忽听沈香问道:“你不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难道你那个朋友见过这本经书?”
慕北陵忙摇头,道:“不是不是,只是我那朋友也是位医士,那次我与他畅饮之后突然提起的。”
沈香“哦”一声,自嘲笑起,道:“也是,看来是我多想了,这种先辈古典,早就名存实亡,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慕北陵绕开话题,道:“现在好点了吗?”
沈香抬头,道:“什么?”反应过来后嘴角微微扬起,又道:“好多了,谢谢你。”
慕北陵笑道:“谢什么谢,真要说谢的人应该是我,我们兄弟几人初来扶苏时多亏遇见你,说起来我有今天的成就,还多亏你呢。”
沈香闻言低头,两颊隐见红晕。慕北陵嘿嘿笑起,挠挠头。春风拂面而过,吹起小筑轻纱帷帐,他看的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