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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的目标是欧雨声,即使他不说话也会变成新闻,两人正进退维谷,龙辉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拉着她胳膊把她轻轻一扯拽出了包围圈,低头对她耳语一声:“去外面等雨声。”便站到了欧雨声的身边。
她快步向外走去。
出了门,前面是一群刚刚离开审判庭的旁听者,她跟上他们,走下法院的台阶,人群散开,她忽然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她也来了。
愣了一下,她追了过去:“胡小姐,请等一下。”她喊住了那个女人。
前一次通电话时她才知道父亲的这个女人姓胡,那个电话是她犹豫了好几天才拨出去的。她最终还是决定要回那套住房,夏小星是个凡人,她到达不了高尚的对这套价值五十万左右的商品房视而不见的地步,卖了它,她可以还一大半欠叶枫的债务。
电话里说的每句话都是她字斟句酌的,她白天黑夜的演练了无数遍,寥寥数语,也许就勾勒出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和一个什么都没得到的可怜女人。站在那个女人的位置,或许是这种感受。
那女人安静的听完她的话,一个字也没说,便挂了电话。
她没有恶言相向,夏小星心里反倒隐隐的有点不忍,她眼前又出现那个粗暴的恶俗男人,她知道,这个女人将要面对的是他。
听见她的叫声,那个女人转过了身来。
就着五点尚未落去的太阳,夏小星第一次看清了她的容貌。以前她见过她三次,但每次都没看清楚。有两次是被她的肚子转移了注意力,还有一次是顾及母亲去了。今天她才有空仔细的打量她。应该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有一双很大但不太灵动的眼睛,如果脸色不那么晦暗,必定是个引人注目的美女。
她找着话说:“你也来看我爸的审判?”
那女孩的脸上一向的无表情:“没事做,就过来看看。”顿一下,她又说,“十六年,比估计的少几年。”
夏小星点点头:“因为赃款都退清了,判的稍微轻了点。”话题就这样不预期的到了钱上,那女孩侧过脸看向别处,两人一时站着都不说话,站了片刻,夏小星终于还是开了口:“那个房子……对不起,我要还债,上次也对你说了原因的……”
那女孩扭过脸来:“我知道了。”说完就转身,夏小星还没回答,她已经离去了。
她望着那女孩的背影,她眸中的了无生气让她有点怜悯,可她又想起律师的话,“赃款不退清,你父亲的财产也会被查没,隐匿私藏一般是不可能的。”那是不是说,这个女孩住的房子最终也会被收缴,所以她要回这个房子,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怎么站在这里?”身后忽然传来欧雨声的声音。
她转过身。
没有看见记者,她问:“应付完了?”她以为还要一会的。
欧雨声拉住她手:“龙辉在帮我对付,我溜了。”说着,牵着她向他的车走去。
回到家徐淑云正在厨房做饭,她走进去帮着洗菜,一根一根仔细的捋青菜叶子,然后语气平淡的告诉母亲父亲被判了十六年。
母亲一声不吭,默默的炒着菜。
晚餐的气氛理所当然的有点凝滞,连欧雨声也不说话了,吃完饭,他就告辞了。这种时候,容不得风花雪月了。
她洗了个澡,躺在床上脑子里演电影似的回忆着今天的情景,父亲老了许多,母亲也是。
不知她长大了没有?
昏昏沉沉的她有点想睡去,却被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惊醒了。扭头看向床头柜,黑暗中,手机一闪一闪的发着幽幽的蓝光。
她伸过手去拿了过来。
用手背拭了下眼睛,她看向银屏,当来电显示的人名跳进她眼眶的时候,她从被窝里一下竖了起来。
按了接听键,她便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
“叶枫!”
只要我在
话筒里传来叶枫轻声的呼叫,用他特有的尾音腔调:“小星……”她听着,竟有两秒不能说出话来,然后才喊:“这一个多月你死哪去了?”
叶枫轻轻的笑,仿佛她的责问是他所有快乐的源泉,这一个多月你死哪去了?她在喊着问他,她在意他的消失,是这样吗?
他答:“我去了上海。”
夏小星追问:“你没看见我给你发的短信啊?”
“看见了。”
她不放过他:“那为什么到今天才给我打电话?”
一时没有声音,沉寂许久,才听他说:“小星,对不起,我怕一打电话,听见你的声音,就忍不住要回C市。我在这边……不能够回来。”她真的在意他的消失,可是,他也是真的……真的,不能够回来。他的声音有点悲凉。
夏小星握着手机,屏住气,半天没说话,良久才开口:“你是言情片的男主角吗?干吗打个电话还这么悲悲戚戚的,你不会是还眼含着热泪吧?”
长久的寂静无声,叶枫在那边不说话,手机里只有空茫茫的回声,她却忽然像看见他:在某个空间里,举着电话,凝视着窗外,对着不在眼前的她,不能言语。
他总是忘掉她已是别人的老婆。
“叶枫!”她喊他。
却听到一个女声,在电话那端的背景里,隐隐约约的飘入她耳中:“欢迎光临……要几杯?……什么口味……甜的还是咸的?”她掀开被子就下了床,一只手去拿衣服,一边问:“叶枫,你在哪?”
他终于说话:“我一个多小时前下的飞机,现在在C市。”
她抓着毛衣,找着领口:“你等我一下,我去趟卫生间,十分钟以后你再给我打过来。”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把毛衣往头上一套,她穿了裤子,罩了件大衣就出了门,临走没忘了把手机握在手里,下到三楼,听见母亲追到门边在问:“小星,这么晚你去哪?”
她回一句:“我就回来。”
一路小跑着她向北门外去。
冬天的夜晚,总有些薄薄的雾气,淡蒙蒙的路灯一照,更添了萧瑟的寒意。她一路跑,一路看见自己嘴里呼出的白气,像烟子,顺着她耳根飘向后方。
街头的快车拦住了她的去路,似乎夜越黑,车就跑的越快,这个城市没有停止的时候,霓虹总是等到了太阳才肯熄灭,她看着街对面的“永和豆浆店”,它门口有盏清亮的白灯。
好不容易前方红灯,车流总算有了一个断档,她跑过马路。
推开豆浆店的红框玻璃门,意外的明亮晃了下她的眼。已是深夜,店里没几个客人,戴着粉红帽子的服务生对她说:“欢迎光临。”她像没听见,只看向一个人。
那人正盯着手机,听见声响,扭过头来。
微微一愣,他就说:“小星……”眼里就有星芒溅出,仿佛是惊喜,还不敢相信,嘴咧了一下,想笑,却一时不能笑出来。
她走向他,语气凶巴巴的:“下了飞机不回家,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叶枫站起来,终于对她绽出笑容:“我来喝豆浆啊。”他说,眼里是无法描绘的情深。
她生气,说的话就不客气:“喝你的头啊!你也不怕晚上会尿床!”店里很安静,几乎人人都听见她的声音,眼睛都向这边看过来。
叶枫静静的望着她,夏小星感觉到会发生些什么,也许一开始她就已知道。
她已躲不开了。
叶枫伸手抱住了她。
就在那样的地方,空气中氤氲着豆浆的香气,黄黄暖暖的光照着他们,身旁是穿黄衣服的服务生,七八双目光的注视下,他用力的抱住了她。
听不见心跳,那全是骗人的,隔着厚厚的冬衣,怎么可能听得到心脏的跳动声?也没有血脉流淌的“咕咕”声,那也是写文的人拿来赚噱头的,如果真的能听到,那只怕也是患了很高的高血压罢了。
只有紧紧拥抱的手臂,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只为了抱她一下。违背了自己的承诺,他说他不要抱她,也不要亲她,那只是他抱不到她,也亲不到她,如果能够了,他又怎么能不抱她,不亲她?!
掩耳盗铃而已。
隔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么长久,仿佛已煎熬了几辈子,他以为他永不会有机会,也永远等不到那天,那么多的关山水月之后,他终于第一次抱到了她。
心脏又开始疼,只要见到她就开始疼,所以表哥才带他去了上海,远离有她的地方。可是,如果不能心痛,感受不到那种活着的悸动,那么多活五年,或者十年,又和死去有什么区别?
他把脸贴在她耳侧,闻着她发上的香气,淡淡的清雅气息,夏小星的气息,一阵阵沁入他心扉,他不敢用力的闻,怕以后再闻不到,他会永远走不出这一刻。
他没忘记这一抱只是偷来的,她是别人的,并不属于他。
所以,他说:“小星……对不起……”颤抖着,身体和心都颤抖着。
眼帘上蒙了层淡淡的白,他不能让她看见,抬头之前,他必须忍回去。
不能不放开了。他抱了她也许五秒,也许,半生。
他松开了手臂,抬起脸望着夏小星,他笑,孩子似地笑,像偷吃到糖的馋嘴孩子,唇上犹有甜味,母亲在责骂他,他却一脸的满足和幸福。
夏小星抬起脚踢了他一下,不重,可也是一脚:“你想找死啊!”她说着,她没有推开叶枫,静静地,直到他松开她。
踢完她想起来,急忙低头去看,她每次喜欢起右脚,刚刚又踢在了叶枫的左腿上,他说过,这腿是受过伤的。
她抬起头:“疼不疼?”知道问的是废话,他怎么会说疼,给他机会躲,他都不躲的。
果然叶枫笑着说:“不疼!”
两人这时才察觉整个店里的人都在看他们,一个服务生在她进门的时候就跟着她,此刻就站在他们身边,眼睛直愣愣的,像看电影似的看着他们。
想来这种情景是不多见的,这里不是机场,也不是车站,这里只是一家专营小点的豆浆铺子,此时却在上演久别重逢似的八点档爱情戏码。
在外人的眼里,他们或许是这样的吧,匆匆赶来的女生,和意外见到心上人的男生。
两人走出豆浆店,扫掉身后一堆好奇的目光。
街上有冬夜的寒气,密密匝匝的围堵过来,冷风拂面,一切都回到原来;站在街边等车,滚滚的车轮,更是把不真实的梦境撕得粉碎。
他送她回家,路上说:“我看到新闻了,你爸被判了十六年。”
他和夏小星的父亲也有一面之缘。当初他在她家楼下被雨淋了一夜,是夏文强带人把他送去的医院,他让他的手下去替他办留院查看手续,然后站在病床边对他说:“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你是个不错的孩子,要是我还有一个女儿,我倒是愿意把她嫁给你,可是,这已经不可能了。年轻人,想开点吧,他们半个月前就拿了结婚证了,明天的婚礼,只是一个过场。你要是愿意出了,我可以帮一下你的忙。”
所以他才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之内去了法了。
那时候,他真的放弃了,在法了的头两年,他以为,没有她,有别的女人他也可以过完这一生。
可是,终究是他以为,心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冷冷的夜风吹在他脸上,小区路边有矮矮的灌木,湿重的雾气里,他眼睫上沾了露水,每段和夏小星在一起的时间都像是假的,仿佛又是梦里,冬夜的十一点半,他在送她回家。
夏小星“嗯”了一声:“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