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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容真眉头紧蹙。若是散兵游勇也就罢了,然而蒙古人来势汹汹,是数万的精兵。他尚且不知他们是冲着秦国皇帝的性命来的,还是身后疏于风范的靖边城。
秦军调转马头迎击从侧面袭来的蒙古人。因是奇袭,蒙古人起初占上风,秦人随后稳住了盾阵,才堪堪减少伤亡。先锋将冯怀恩率先带人列开“锥形阵”,直插蒙古军。
“请皇上回城……”有将领风尘仆仆地快马赶至皇帝身旁,劝道:“今日遇袭,单于庭怕是要搁置了。蒙古军骁勇,我们不可急于一时,回靖边城才是上策!”
前方战火已经越发猛烈。冯怀恩率领的一万先锋被蒙古盾阵挡得太死,迟迟打不开缺口。另一位张姓偏将见敌方凶悍,皇帝又催得急,竟命令拉起了深埋在草地下头的“木锥”。
木锥向来是最后一道防线,一排削尖的硕大木块斜向拉起,指着敌军。我方人马能够踩着木锥,顺着坡度跳到对面,而骑兵从对面过来,鲜少有能跳得过去的马,大半都会被木头尖戳死。这东西拉起来了就再没有底牌。
“单于庭必须在七日之内拿下,不能再拖了。”拓跋弘非常坚持:“不惜代价,解决掉这一队蒙人!”
传令官很快将圣旨传到了最前方的冯怀恩耳中。他抹一把脸上的血,无奈看着眼前坚固的敌军盾墙,不得不再次提剑冲杀。
“将第五排木锥拉起来!”他大声喊道。
第五排木锥冲出了地面,横亘在先锋军和主力军之间。
这意味着先锋军一旦回头,就会撞上木锥。冯怀恩使用的是一道最简单的兵法,背水一战。
绝境求生,先锋军果然勇武大增。冯怀恩身先士卒地杀进蒙古军团里。
后方大军的箭羽从头顶上飞过,援助先锋。还有更多的军士从木锥上踩踏过来,加入到近身战中。
甚至年幼的吴王都骑马过来了。
战火如荼。拓跋弘面色沉沉,心绪很是恼怒。他看到了蒙古人的援军从天际浩浩荡荡地赶过来,粗略估计有数十万人。
冯怀恩当然也看到了。他手下的士兵们有人开始惊恐起来了,但没有人能跳得过木锥,所以都不敢做逃兵。
冯怀恩高声喊杀,领兵越发地深入蒙古人腹地。蒙古将领见此立即命重兵包围冯怀恩,但被秦军后方军士冲破。
这一战注定艰难。
突然间,面前敌军有退兵趋势。冯怀恩追击了几百米,四周的蒙古人纷纷退走。拓跋弘神色一变,问道:“方才他们还在击鼓,为何撤走?”
传令官飞奔与两军之间,半晌后带回来消息道:“蒙古大妃携汗王长子,在两军中央劝和。”
“温庄?”拓跋弘微微眯起双目。
两年之前,蒙古汗王原配阏氏病逝,元烈扶了育有长子的温庄为正室。
这些年秦、蒙交战,拓跋弘早已不再指望和亲的温庄了。但凡温庄有一丁点能耐,蒙古人也不至于和秦人翻脸。他还以为,作为和亲的帝姬,温庄怕是早就按照蒙古旧例,被处死了。
然而后来却得到温庄被尊为金帐大妃的消息。拓跋弘那一次动了大怒。
显然温庄站在了蒙古这一边,为了个人利益不顾母国。
第二十四章 劝和()
“皇上,是否退兵?”有亲信副将上前询问。
温庄驾临的消息迅速传开。林媛眉色一凛,她在来北塞之前就早已得知,元烈率领精兵绕过靖边城奇袭匈奴王城去了。正因元烈不在,她才敢来靖边城。元烈确实没有露面,然而温庄……
林媛挥动马鞭往前走。越往前越危险,但她并不怕。她慢慢地接近皇帝所在的位置,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远方,两军对峙的空地上隐约能看到女子的轿辇。
一根箭破空而过。林媛惊呼一声,好在身后的几位心腹随从武艺高强,及时挥剑挡了。然而那偏了方向的箭尾还是在林媛肩膀上破开了一道血口子。
“杀!”洛容真喊道:“那群蛮子又开始射箭了!快,传令下去,列阵!”
蒙古人在最初的回撤后,此时不顾他们的大妃,再次发起进攻!
拓跋弘早料到对方不会简单退兵,连忙也命先锋迎上去。林媛捂着伤口,痛得几乎要翻下马背,只是战场之上,这点伤势太司空见惯了,旁边的军士们见她不是受致命伤,甚至没有人有心思过来管她。
她终于奔到了大军前方。她没有去找皇帝,这种时候,拓跋弘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四周盾墙严密,只要不是特别倒霉撞上了偶尔穿越盾墙飞过来的流矢,大体还是安全的。林媛心跳得很快,她终于看到了温庄。
那是个很可怜的女人。她抱着自己年幼的王子跪在两军之间。
她的左侧是蒙古的虎王、鹰王。右侧是她的皇兄。
虎王是另一个部落木尔罕首领的王弟,出身高贵且骁勇善战,是蒙古威名远播的战神,因此被封为虎王,位在诸王之上。鹰王则是元烈嫡亲的小叔,也是在战场上颇有建树的大将军。
按着常理,来自同一个部落又有亲缘关系的才会互相信赖。但奇怪的是,虎王来自旁支部落,却最受元烈信重,是元烈心腹。鹰王和元烈血浓于水,两人却并不亲近。
虎王突然大喝一声,手中抄出一把弯刀:“勇士们!前头就是秦国皇帝!杀了他,咱们一统天下!”
战马奔腾而过。温庄眼睁睁看着尘土汹涌、铁蹄踏地,她本能地恐惧着想要后退。
然而下一瞬,她抱紧了儿子,起身迎上了奔在最前头、体格壮硕的虎王。她抱着孩子站着,定定挡在大军面前。
“难道大妃想要背叛蒙古吗?!”虎王目光中尽是凌厉的彪悍:“一介女流,怎敢阻拦两国交战!让开!”
温庄唇角浮起冷笑:“虎王,你放肆!”
虎王飞马疾驰向对面杀去。本以为一个女人罢了,看见大军当前怎会不怕?难道真想被战马踩死么?
然而这大妃竟动也不动。
虎王越发逼近。堪堪疾驰到温庄面前时,他首先胆怯了。再怎么说,温庄都是汗王的正室,她怀里还抱着汗王长子!遂拉紧缰绳,马匹腾空的前蹄在温庄头顶划过。
这惊心动魄的一瞬,孩子自是吓得大哭,温庄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虎王因不敢杀她而被她逼停,勃然大怒道:“我敬你一声大妃,你别不识好歹!你虽然已经成为正室,但你以为你是那秦国的皇后,连垂帘听政的权力都有么!咱们蒙古崇尚武力,再尊贵的女人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对,我不过是个女人!虎王见到我不跪也就罢了,见到赤真,还敢不跪么!”温庄寸步不让:“汗王不在营帐,赤真就是这里最高贵的王!”
蒙古大军停滞不前,秦国人却没有停止攻击。道道箭羽从头顶掠过插入到了蒙军当中,蒙古人本想冲锋自然没有盾阵,顿时一片惨嚎声响起。
箭羽之下,虎王不得不命令摆盾。弓箭手是瞄准了蒙人阵营中央射去的,然而还是有那么一两根插在了温庄身侧。温庄狼狈躲避,回头朝秦军凄厉高喊道:“停手啊!皇兄,求您了,不要再打了啊!”
拓跋弘面上没有一丝浮动。倒是身旁一位副将看不下去,劝道:“温庄帝姬毕竟是大秦的皇女……”
拓跋弘沉默半晌,才道:“那好吧。传令下去,救下帝姬者赏金万两。不过军情紧急,若是两刻钟之内不能将帝姬带回来,而帝姬又坚持不让,那就直接碾过去。”
不少军士们为赏金冲了出去。然而越是靠近蒙古兵马越危险,孤身出列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两军战火依旧,盛势浩荡非常,温庄就像汪洋中的孤叶一般颠沛漂泊,随时会被卷入海底。秦军的弩兵一排一排压上来,箭雨越发密集。更有两队侧翼兵马受命从东西包抄敌军。对面的蒙人亦搭弓射箭,他们的大军排成了“太阴阵”,长达一丈的长矛由双人操持着朝秦军逼近。拓跋弘看到敌军彪悍,眉头紧锁着与身旁心腹商议对策。
恰在此时,一队精兵悍勇地冲了出去,摆开锥形阵朝对面喊杀。不同于散兵游勇,这可是上万的人马一齐出动。
拓跋弘都惊了一惊,他并没有命令将军们率领精兵去救温庄……
“把大长帝姬带回来!”那为首的武将高喊着,不是冯怀恩是谁?他顺手砍倒迎面而来的敌人,短兵相接时洒出的鲜血溅在温庄面颊上。
冯怀恩骁勇善战,精于武艺。他身后的那群兵卒亦是久经沙场的。这一冲出来,被温庄拦在身前的一众蒙古武士都慌了手脚,瞬间被砍杀一片。
虎王见此更加恼恨,都怪温庄横插一脚碍事!他挥手指挥众人迎击,又命令两位亲信女将抓住温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想要带你回秦国?哼,大汗的女人,死了也要埋在草原上!”
冯怀恩见虎王扣住了温庄,又急又恼,连忙挥着长剑刺向虎王。虎王冷哼一声,举起弯刀招架。
两人斗在一处,四周兵卒混战,温庄和其子赤真王子跌跌撞撞地躲避刀剑。而另一侧的拓跋弘见场面混乱,立即命令大军出动,进攻敌军主力。
“皇上!”混乱之中,林媛飞马疾驰至皇帝身旁。
拓跋弘不料这一贯柔弱的小女人会穿过千军万马冲到他身边。他指了几个亲信护卫林媛,手中拿着一副战地地图与她道:“你退到第三道盾墙后头去!刀剑无眼,这里太危险了。”
“皇上都不怕,臣妾又怕什么。”林媛的眼睛如星芒般闪烁:“臣妾是个女人,但谁说女人就一定是懦夫呢?您看温庄长帝姬,她挡在两军中间寸步不让,就算是男人也难以做到无所畏惧吧!”
“温庄……”拓跋弘面色冷淡:“她太天真了,家仇国恨,岂是她一个女子能够扭转的?蒙古妄想与朕瓜分天下,朕绝不答应。”
“皇上,您是绝不会停战的么?”林媛望住拓跋弘。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帝王与生俱来的野心,整个天下的诱惑摆在面前,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御驾亲征来北塞,又怎会顾及温庄一个异母妹妹?
“那么就请皇上立即下令,射杀温庄!”林媛满眼都是喋血的疯狂:“皇上您看得清楚!温庄帝姬坚持劝和,这和皇上夺取天下的决心背道而驰!若是今日我们与蒙古两国停战,那么皇上将永远得不到一个完整的匈奴和夏国,更遑论将蒙古收入囊中!”
劝和是么?呵,温庄!你是和亲的帝女,一边是母国一边是夫君,你当然希望两国交好。
蒙古女人的地位比秦国还不如,蒙古大妃,按律是要给自己的儿子行礼的。温庄是和亲的皇女,在异国他乡求生更是如履薄冰。
如今元烈已有了数位王子,长子是温庄所出,但他更加偏爱第三子。那孩子的生母是东帐金月阏氏,最受元烈宠爱。
蒙古后宫之事林媛不甚清楚,在温庄被册封为大妃后拓跋弘就很少去理会她了。今日看到虎王对温庄并不礼待,也能揣测出温庄这大妃做得并不容易。她势单力薄,母族秦国和蒙古交战后,她在蒙古的地位一定会更加岌岌可危。
她想要为儿子的将来铺路,可是比林媛母子要艰难地多。
在她站到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