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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煮面最好分两次煮。第一遍用清水煮,熟了七八分再捞出,和汤汁一起煮第二遍。”杜康站起来将热水倒掉,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这样才入味。”
“还不都差不多,只要能吃就行,管它怎么煮。”曾遐嘟囔着,自顾自地吃起来,反正对于她来说,评价食物好坏的标准只有一点,那就是——熟没熟。
杜康把沥完水的面倒进电饭煲,认真起来:“不一样的。也许你看不出来,但你的鼻子、舌头会告诉你它们的差异。”
会吗?曾遐耸耸肩,没有接茬。
“就像做蛋糕面包时,你们无法想象要加多少勺糖才会制造出那么一丁点所谓的甜度,制作方式、所用材料,都是很有讲究的。”杜康随口举了个例子,觉察自己在这里耽误了不少时间,只好依依不舍地告别那些食材。
“你到底是谁?”雷亦清觉得有些不对劲,在他走之前问道。
“魔术师呀。”杜康神秘地笑了笑。
他眼中的魔术,并不意味着欺骗。所谓魔术,其实更多的是表现了一种变化与创造。而他,从某种角度来说,也在做着类似的事。
“我是食物的魔术师。”他说着,眨了眨眼。
学生们不是在底楼吃吃喝喝,就是在三楼围观研讨会。二楼一片死寂,各个房间的门都关了起来。贺风帆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沉思着,掐准时间开启视频通话。
等待数秒之后,屏幕中出现了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对方正坐在车里赶路,所以画面略微有些抖动。
由于时差的关系,此时的柏林还很早。太阳升起没多久,钟振闵和其他教授已经在前往当地一家会议中心的路上了。视频接通前一分钟,钟振闵刚刚整理完待会儿要作的报告。
“生物系这个礼拜有没有什么事?”他直截了当地问。
他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喜欢浪费时间,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贺风帆跟他工作那么久,自然清楚,便按照惯例大致汇报了一下近期的重要事项。
钟振闵听完点点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忽然问起一份遗传性研究的报告来。
“咳,我去了解一下。”贺风帆心虚地说,并没有讲出具体负责人。如果告诉钟振闵,现在所有数据都在周凛那边等待最后校验,恐怕视频两端又要有一阵不必要的冷场了。
这对父子啊……
贺风帆暗自叹气,钟振闵和周凛的心结这辈子估计解不开了。
这两人倒是无所谓,为难的却总是贺风帆。他努力避开双方的雷区,做到了一切他能做的。他是整个系里为数不多的知道钟振闵和周凛是父子的人。
这是个秘密。
除了这个秘密,他还知道许多其他秘密。生物系每个人的秘密,他几乎都知道。大家愿意把秘密告诉他,因为他们都信任他,甚至依赖他。
可他有时真的觉得好累——被信任真的好累。大家看到了他的可靠,却看不到他的痛苦。他多希望他不知道那些秘密,多希望自己可以不那么可靠。
“那你先去确认一下那份研究报告的进度,两个钟头之后再联系我。”钟振闵的声音唤回了贺风帆的思绪。那一头,钟振闵所乘坐的大巴车已经停了,他正准备下车入场。
“好的,没问题。”贺风帆应承道,恢复往昔的精神。
老天爷始终还是没能让他如愿,即使他累得倒下了,爬起来之后面对众人,他仍旧是那个值得信赖的贺风帆。
聚餐接近尾声,曾遐借故溜出休息室,跑上顶楼。
研讨会仍旧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讨论声时不时传到其他楼层来。曾遐轻手轻脚地走在过道里,生怕弄出其他动静。
其实即便有声响也没什么关系,反正顶楼一向没人,况且她又不是去做贼的。曾遐如此想着,动作变得自然起来,一步步靠近资料室。
自己不过是想搞点实验研究的影像资料观摩一下罢了。看,多正常的理由。只是观摩的目的不大正常。
这关乎她一直想做的一件事。
她想拍一支短片,和生物学有关。
把那些令人惊叹的生命片段记录下来,是一件能让她感到愉悦的事。虽然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怎样,甚至连能否完成她都不确定。有没有观众根本不重要,他们看不到,并不意味着她的努力不存在。
曾遐加快脚步,走到资料室门口。刚想开门,却发现门本就是开着的。她迅速向后退了一步,躲到一边——不管怎样,她现在还不愿让别人知道她的小心思。
曾遐屏息,听见里头一个男人念叨着“录音带”。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见到费秋澍独自蹲在地上翻找些什么。
她站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本想等费秋澍走了她再进去的,可她发现那家伙待着就没打算走。
正在此时,后方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慌忙往隔壁房间躲,却发现门锁上了,根本进不去。别无选择,她只好定定地站在走廊上。
“贺老师,好巧啊!”曾遐看清来人,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心想还真是见鬼了,平时没人的地方今天怎么这么热门。
贺风帆看到她也颇为惊讶。他离开自己的办公室之后,料定周凛那边是不会有进展的,便索性不去找他,而是独自来到顶楼打发时间。
“你怎么也在这里?”贺风帆惊讶地顺口问道。
“我……吃饱了上来散散步。”曾遐觉得自己真心不适合撒谎。
散步?贺风帆一怔,虽然怎么看她都不像是来散步的,但他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可不想再知道什么秘密了。
曾遐求之不得,无心再找资料,匆匆下了楼。贺风帆则继续往前,见资料室的门开着,打算进去看看。
一只脚才跨进门,便收住了。
“费秋澍?”
密布的阴云遮住了天光,室内幽黯而潮湿,仿佛被掷入一缸深浅未知的墨水之中,所有秘密都浸润着,染上了一层浓重的蓝黑色。
费秋澍转头,同样错愕。
09 你看不见(三)
卢秉一走入病房,将袋子轻轻放在茶几上。花瓶里的花又被换了一束,茶壶里的热水刚刚烧开,正从壶嘴往外冒热气,一旁还堆着几份期刊。
要不是有床两边的医疗仪器闪烁着指示灯,没人会把这里当成一间病房。
老爷子仍睡着。双目紧闭时,一道道皱纹显得愈发刺眼。她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表情。直到他逐渐醒来,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老爷子的病症所幸较轻,恢复得也算快,虽然嘴有些歪斜,但神志清醒,交谈也不成问题。
“你哥回去了?”他缓慢道,话语中的力道却依旧不减。
卢秉一点点头:“他公司里还有些事,回去处理了。”
“公司?”老爷子嗤笑道,“他那间小公司能有什么事。要真有事,就让他早点关门得了。”
“其实……那家公司发展得挺好的。”
卢秉一嘟囔着,但还是被老爷子听到了。
“我还没说你。”他喘了口气,似乎是在积蓄力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公司和医院都做了些什么手脚!”
卢秉一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吓到了。很明显,她低估了这只老狐狸的洞察力。她竭力隐藏的事,就这样轻易地被他挑明了。
她怔怔地看着她的父亲,等待接下来更猛烈的□□。
然而,老爷子却只是叹了口气。刚刚的一番话耗费了不少体力,他合眼,不语。就在卢秉一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老爷子的嘴唇又动了动。
“你和你哥一样,都喜欢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他重新睁开眼,和缓道,“你要记住,别委曲求全,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不合适就果断放弃。人生只有一次,别浪费在不值得的事情上。”
他说完,抬了抬手臂,试图握住卢秉一的手。
卢秉一望着自己的父亲,这才留意到,之前因为入院,他的头发被剃掉不少,如今新长出来一些,竟全是密密麻麻的白茬子。
她扭头,没有答话,而是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明明没说什么重要内容,却又好像道尽一切。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父亲知道的远比她以为的多,而父亲担心的也远比她以为的多。
“爸。”她鼻子一酸,“我还当你们不会再关心我了。”
从小到大,她和卢学一都没怎么得到过父母所谓的关心。
她记得有一回,自己独自前往斯里兰卡毕业旅行,旅行结束之后,准备坐飞机回国,但入夜后突降暴雨,航班被取消。她打电话回家,父母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让她先在机场找张长椅凑合一晚,第二天再想办法。
她觉得这样的剧情发展不太对。不是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吗,她分明没感受到。
老爷子用力握住她的手,扯了扯嘴角,艰难地开口。每个字都敲在她的心上,那是天下父母都不愿讲出的可能性。
“我们没有不关心你,只是因为,我们时刻都做好了失去你的准备。”
杜康来到周凛实验室的门口,见里头漆黑一片,想也没想便推门而入。
“你也太幼稚了吧。”他说着,摸到开关,“以为关了灯就可以制造出人不在的假象了?”
周凛从座位上站起来,给了这个久违的老友一个拥抱,嘴里却不饶人:“我这可是跟你学的。”
“说你幼稚还不承认,这是我小学时候的伎俩,你都这把年纪了还用。”杜康回敬他。
周凛难得吃瘪,黑脸“哼”了一声,但没坚持多久,又笑了出来。
是啊,确实幼稚,两个人都是,从小幼稚到现在。一个幼稚到以为把酒瓶都扔掉,他爸就不会再酗酒;另一个幼稚到以为把离婚协议书藏好,父母就可以不分开。
“喏,给你!”杜康也笑了起来,将袋子里的零食倒出来,扔给周凛。
“我要吃西瓜味的。”周凛端详着泡泡糖,一脸无赖地说。
杜康撇撇嘴,抓起一把泡泡糖塞进他手里:“要求真多,你自己挑吧。”说完,他便再也不管那些吃的了,而是兴致勃勃巡视这间实验室。
“当年你不是说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吗?”周凛嚼着糖果,试图吹出一个大泡泡。小学毕业之后,杜康随母亲迁往邻市,他们就很少相见了。
“这不是陪我老婆回来参加个研讨会嘛。”杜康坐定,翘着脚翻看桌上的一沓照片。
“看不出来你倒是个模范丈夫。”
“那当然。”杜康搭着周凛的肩,得意道,“看咱们这两个大好青年,谁能想到我们童年都受过心理创伤。”
周凛挣脱杜康的魔爪:“受过心理创伤的是你,不是‘我们’。”
“好好好,是我。”杜康敷衍道,心想谁让自己摊上一个又酗酒又家暴的爹,他继续翻着照片,忽然抽出一张合影,“阿姨回来了?”
周凛这才发现自己印的照片全在杜康手里,他起身夺回:“我妈回来就待了两天,又走了。”他不知道她下一站要去哪儿,作为一名资深的地理杂志摄影师,奔波是常有的事,好在他早已习惯母亲的这种生活节奏。
“那你爸呢?”杜康依稀记得钟振闵也在E大生物系。
话音刚落,实验室诡异的寂静。
经常有人在周凛面前提到钟振闵,但很少有人会用到“你爸”这个称呼。
周凛看了杜康一眼,面无表情道:“老家伙这在德国。”说完,他吐掉之前的泡泡糖,换了一个口味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