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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没你们想象得那么好。”
不管怎样,大家满满的关心她都接收到了。她想着,顺手将贺卡塞进随身携带的塑料袋里,抄起蛋糕不顾形象地咬了一口。
怎么这么淡?她又咬了一口,还是淡。然而心里却有滋有味。
“谢谢你们。”
生物楼三楼的小型会议室里,满满当当挤进了二十几个人。大家寒暄一番坐下,讨论着近期的计划。
学术圈其实很小,来来去去就这么些人,你不联系他们,他们也总会联系你。一来二去,不熟都熟了,聊的话题也从原先的学术问题扩展成各校八卦。
八卦?石正辕可不喜欢八卦。他干咳一声,制止了有可能出现的热聊场面,切入正题。
虽然是临时被推上去主持这场研讨会的,但满满的使命感告诫他必须要将会议引导到正途上。
大家互相笑笑,停止讨论,将目光投向大屏幕。
卢秉一策划许久的研讨会就这么开始了。她想见的朋友都已经来到这里,她为大家印制的论文集正捧在每个人手上。
一切准备就绪,然而,花了心思组织这场会议的人,却不在现场。
石正辕想着,唏嘘不已。他没说什么感谢的客套话,而是直奔主题,其他学者也很快进入状态。
坐在内圈的几个人争论正酣,外圈的家伙们则形态各异:认真研究PPT和资料的,多半是等会儿要发言的;时不时接头接耳的,则很可能是前来凑热闹的学生。当然,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类人。
杜康缩在角落里,看着满屏缭乱的音部韵部,忍不住打起了哈欠,心想这种场合果然不适合他这种家属前来。再看看坐在自己前面的老婆大人,他终于理解为什么好端端一个姑娘,只要一写论文就会暴躁得和更年期大妈一样。
他伸手拍了拍老婆大人的肩膀,示意自己离开片刻。人家还在激辩中,自然没工夫理他,大手一挥,命他速速退下。他如蒙大赦般地逃离这个战场。
溜出会议室,杜康靠在墙上喘了两口气,随即掏出手机。
“Darling,想你了,我现在就来找你。”
他看着自己编辑的短信,满意地按下发送键。
不一会儿,便有了回复。就一个字:滚!
杜康拍着腿大笑,虽然看不到,但完全可以想见手机那头周凛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样子。他看了看手中提着的东西,哼着小调走下楼去。
生物楼的休息室里,曾遐擦完鼻涕,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前几天的烧已经退了,现在换感冒闪亮登场。
她摸了摸擦得通红的鼻子,刚想翻开一本教程,雷亦清闯了进来,她急忙把书藏好。
“你们怎么也不等等我。”他抱怨着,没注意到曾遐的小动作。其他几人则指指自己的肚子,嘿嘿一笑。
“饿死鬼投胎。”他白了他们一眼,放下自己的背包,加入战局。
一个大号电饭煲咕噜噜冒着热气,隔绝了室外的寒意。大家围坐在一起,不停地往里扔食材。底楼的这间休息室虽然小了一些,但胜在清净。幸好下午没课,大家才有这个机会窝在这里吃吃喝喝。
众人吃得正欢,雷亦清扯了张纸巾擦擦眼角,在融融暖意包裹的空间中,他仿佛看到了若干年后一场又一场的重逢。
大家还会是这样的表情吗?还会做一样的事、吃一样的东西吗?
你们,会改变吗?
他多希望就这样,一辈子就这样。但未来的事,谁都没办法预料,更没法打包票。
他不是神算,所以看不到未来。并不善于惆怅的雷亦清,此时此刻,还是惆怅了。
都怪这季节。他想着,将注意力收回到当下。见曾遐红着鼻子,没精打采地坐在一旁,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急忙从包里抽出一盒薄荷膏:“给你的,赶紧涂一点吧。”
曾遐接过药盒,明白他是指自己的鼻子,笑了笑,心想他还挺关心同学的:“谢谢。”
雷亦清摆摆手:“你可别谢我,也不知是谁在你桌上放了这个,我看到就顺便帮你拿过来了。”
怎么会有人给我买薄荷膏?曾遐百思不得其解。但她也只是纠结了一小会儿,便放弃这个问题。因为,此刻的她对另一个问题更感兴趣。
雷亦清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在想什么?再不吃可就没东西吃了。”
曾遐“哦”了一声,夹起一个丸子送到嘴边:“你还记得我们楼外那堆植物吗?我在想高霏霏究竟是怎样把它们救活的,这简直是个奇迹。”
非洲菊事件现在已经成了整栋楼的一个神话了,雷亦清骑虎难下,只好附和道:“的确是个奇迹。”
“最重要的是,”丸子的热气霎时扑来,曾遐的鼻涕眼看又要流出来了,她手忙脚乱地擦了一把,“我居然不知道我们楼周围种的原来是非洲菊。”
“这很正常,你又没关注过。”幸亏你没关注过,雷亦清暗自补了一句。
曾遐吞下丸子,点点头。但不管怎样,她还是有些失望,没能看到那惊奇一幕。如果要是被她碰上了,她一定……
曾遐摩拳擦掌地想,自己一定会把那个场面全程拍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养成了这个习惯,像周凛一样,习惯用镜头做记录。
也不止这一个习惯,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她受了周凛许多影响。她开始在意他,不管她是否察觉,她的一切都因某种看不见的情感而被重置、被改写。
不过,对于摄影这件事,她想她本就是喜欢的。她始终记得在西郊的山上,那些让她有冲动记录下来的一个个瞬间。不为展示,只为珍藏。她庆幸自己受到了他的影响,尽管他并不知道。
用镜头感知那些容易被忽略的个体,她的天地因此变得越来越宽阔。
于她而言,即便这个世界只是宇宙中不起眼的一粒尘屑,她也依旧爱着。不论有没有他的影响,她都爱。因为,镜头让她明白,这颗脆弱得一秒钟就能被摧毁的星球,是她的家、她的全部。
“楼外有没有监控?搞不好能拍下非洲菊起死回生的情景。”曾遐一拍脑门,说走就走。
这句话可把雷亦清吓得半死,他拉住她,劝道:“那里怎么可能有监控,再说了,外面还在下雨,你一个病号跑出去,不要命啦。我可不信所有女汉子都是铁人。”
听了前半截话,曾遐还挺感动的,可听到后面就让她有揍人的冲动了:“女汉子?谁女汉子了?”
“网上那个女汉子标准你知道吧。还真是奇怪,你明明没几条符合的,可我为什么觉得你就是女汉子的那根标杆呢?”雷亦清照实说,毫无压力。
曾遐默默回忆了一下那个标准,好像、可能、似乎,有那么几条是对得上的。
旁边一个大龄男学霸忽然站起来:“哎呀,那个不科学,有几条明显就比另外的重要嘛,得把所有标准都标上权重才行。这就是为什么你会觉得她符合的数量不多,但还是很像的原因了。因为她中枪的都是大权重的标准啊!”
雷亦清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曾遐则决定换个人揍一顿。
“鱼丸怎么说没就没了,我再去拿点来。”对方感受到戾气,跐溜一下跑出了休息室。
09 你看不见(二)
华会医院。
住院部B区是一幢矮矮的三层小楼,与高大的A区相隔一个花园。
修剪整齐的黄杨球和挺拔的香樟为B区提供了一个良好屏障。树木后方则是一个小型喷泉以及几张长椅,和普通公园似乎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便是,这里要安静许多。
然而,无论作为VIP病区的B区有着怎样静谧的环境与卓越的医疗条件,如果有得选,又有谁真乐意住进这里。
卢秉一深吸一口气,收起伞,走进楼里。她已经习惯了病房的气味,那是鲜花和水果无法掩盖的绝望气息。几天时间内,她从不安变得麻木。她不知道还要经历多久这样的日子,她没得选,只能承受。
她缓缓走上三楼,狭长的走廊让她有种回到语言所的错觉,仿佛一转身,可以看到学生们从某一扇门中探出头来。
纯白的色调有些晃眼,她站定,揉揉眼,方才确实瞥见一个人影闪出来。
“哥,你怎么鬼鬼祟祟的。”
被卢秉一这么一叫,刚刚退到走廊上的卢学一猛地转身,指指关上的房门,做了个嘘的动作:“爸刚睡着,这里就交给你了。”
还没待卢秉一回应,卢学一又道:“你看你这样子,跟中年大妈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买菜。”
卢秉一摸了摸自己凌乱的刘海,再看看手里装满资料的大号塑料袋,无所谓道:“反正总有一天会变成大妈的,我就当提前体验一下吧。”
卢学一揉揉太阳穴,还想再说什么,手机响了。他接起,低声讲了几句,眉头一皱。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挂了电话,嗓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
卢秉一隐约听到是公司的事,想必他这段时间也不好过,所以并未细问,只是点点头。卢学一无奈地笑了笑,走向楼梯。
“你有空还是好好梳洗一下吧。”他背对她,叹息着,在下楼前留下最后一句话。
卢秉一拢了拢头发,开门走进病房——
“我也希望‘有空’。”
杜康拎着一袋吃的走到底楼,忽然闻到一阵香味。他停下脚步,嗅了嗅,不由自主地走向休息室。
他推开门,没料到里头有人。看见几个学生坐着大快朵颐,他愣了半秒,随后自来熟般地冲他们咧嘴一笑。众人则是一阵纳闷,不明白这不速之客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是哪位?”雷亦清吞下一块鱼豆腐,问道。
杜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另一个男生眼尖,看他提着吃的,便说:“你是……送外卖的对吧!”
杜康哭笑不得,忽而调侃道:“如果我说我是个魔术师,你们信吗?”
大伙儿“切”了一声,该干嘛干嘛,没人理睬他。
“魔术的核心不就是‘变’嘛,你们要是不信,我变一个给你们看看。”杜康哪会变魔术,但瞥见桌下掉落了的一样东西,他便胸有成竹起来。
他说着,往那里挪了挪,煞有介事地抖了抖双手,迅速从地上捞起那样东西。
“摄影教程?”他看到书籍封面,自己也愣了一下,心想这不是生物楼吗,怎么会有人在看摄影书。
曾遐听到书名先是一惊,而后看了看自己的背包,发现袋口敞开着,里头的东西不翼而飞。暗自责怪自己连书掉到地上都没察觉,她干咳一声,默默夺回了那本书。
杜康尴尬地搓了搓手,想起自己和周凛还有约,决定闪人,可眼看有人拆开一包方便面就要往电饭煲里扔,他还是忍不住指导起来:“你这个先拿热水烫一烫再放进去。”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冲掉点防腐剂啊。”杜康说着,抄起一个空饭盒,加了些热水,把泡面丢进去,自己则熟络地坐进学生中间,“先烫一下的话,口感也会变得更筋道。”
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餐厅主厨,他觉得研究食物可比研究别的什么学术问题有趣多了。但大家却大眼瞪小眼,搞不懂这家伙干嘛这么讲究。
“还有,煮面最好分两次煮。第一遍用清水煮,熟了七八分再捞出,和汤汁一起煮第二遍。”杜康站起来将热水倒掉,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这样才入味。”
“还不都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