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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否,该对此人表示谢意呢?
轻笑一声。
耳畔疾风掠过。
依旧闭目养神,唇畔浮现隐约笑意,似嘲讽,又似无奈。
他,终究是来了,却没想到,他会挑这个时候来比。
是毅力可佳、城府太深,还是瞻前怕后,目前的她不得而知。
屋外,传来“荜荜拨拨”的声音,是葬花宫在烈火燃烧中绽放一生仅有一次美丽的机会,喧闹的杂音点缀着皇宫一如既往却又非同寻常的寂静。
屋子里,薄薄的几块叠加木板如结界般将屋子内外分割成两个世界,静谧的空气,压抑且窒息,她依旧安然平躺着,若非胸口中隐隐传来阵阵痛楚牵扯她眉梢微微抽搐几分,或许来人会以为她是个安详的死者,与一般死尸的区别,只是身体有温度罢了。
“不愧为大莫的皇后,果然好定力!”嘶哑之声,如枯朽伟木即将绷折般,听在耳朵里委实不舒服,在这阴森恐怖的环境中,更显诡异三分。
嘴角微微下抽,水灵灵声音略冷,缓缓道:“乌鲁国世代相传的红衣尊使,竟耳目闭塞,难怪简简单单一件毒杀案追查近十年依旧没有查出任何蛛丝马迹。”如风雪般没有温度的话,竟有着十分的尖锐刻薄。
乌鲁三尊使,不过尔尔。
纵是涵养再好,也不禁被水灵灵气得咬牙切齿。若非嘴唇抿成一线,水灵灵可听见他上下牙齿摩擦的声音。
简简单单一件毒杀案?
她说的轻松!
国君为防止四王子遭遇不测,命人将四王子的宫殿守卫固若金汤,四王子身边更有数名身强力壮的宫女与母妃陪伴在侧,哪知上一刻还对国君笑嘻嘻的四王子,眨眼功夫竟在众人面前口吐白沫、全身抽搐而死。
为此,国君将可能牵连在内的所有人杀的杀,办的办,命他与其他二尊使暗中调查,不想九年过去,依然……
“好一张伶牙俐齿!可惜却是个将死之人!”许久,他冷森笑道。
早在他窜入茅草屋第一刻便注意到,她身受重伤,想不到大莫后宫的女人行事比他们乌鲁国后妃更为阴险狠毒,生怕一把火烧不死她,特意让人将她打成重伤。难怪世人常说:蜂黄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果然不假!
沉默以对,水灵灵继续闭目养神,仿佛没感受到空气中愈见浓重的杀气与周围越来越燥热的沉闷。
猝然出手。
钢铁般坚硬的手,紧锁水灵灵纤细的颈项,这是一只属于军人的手,经过沙场血腥洗礼的手。
手,越收越紧。
脸,越显苍白。
眉宇间,平坦如镜。
水眸,轻阖如初。
额头,密汗慢慢浮现,或许是周围越来越高的温度,却不属于水灵灵。
颈项一松,新鲜空气再次得意自由进出水灵灵的身体,没有欣喜的欢呼,亦没有劫后余生的的惶恐,如往日般平缓,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水姑娘好胆识!在下佩服!”冷冰冰的话,却是由衷的佩服,世上不怕死的人很多,但真正敢淡漠面对死亡的人却没有几个,更何况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呢?“却不知中原的女子是否都如水姑娘般有胆量……恐怕,水姑娘是万中无一的那一个,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这番话,算是变相低头,对水灵灵低头。
“尊使过奖 了,灵灵不过一介布衣,怎能与身份尊贵的乌鲁国的红衣使者相提并论。不过是道听途说了一些关于当年四王子无疾而终的传闻,圣天殿上胡诌一气,不料惹来杀身之祸,惊动了尊使,还望尊使海涵。”赔罪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似乎是在回应刚才他的示好,却呕的他铁拳紧握,恨不得一拳打爆水灵灵看似柔软的脑袋。
牙齿吱吱作响,他终于忍耐不住,低吼道:“水姑娘!在下是草原人,草原人做事一向爽朗,咱们就别打哑谜了。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只要再下能做到,一定竭尽所能为你办到!”开出如斯诱人条件,他的牺牲可谓巨大。
大莫皇朝废后舒氏的手段,周遍国家皆有耳闻,尤其是在她大败乌鲁大军,射死乌鲁国第一猛将卡瑟咨,毒到帕瓦城三十万人后,乌鲁国上下无不对这个曾经被俘的女人深恶痛绝,但也忍不住对她竖起大拇指,单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她的确非常了不起,是个值得天下人敬畏的女子。
惊世的才华,过人的胆识,低调的作风。
纵然是仅仅拥有前二者之一之人,也绝对会高调的向天下宣扬自己的才能,而她,若非那一战,卡瑟咨自作聪明的掳劫她,或许她永远不会让世人知道她的雄才大略。
能歌善舞算什么?
诗词歌赋算什么?
不过是安逸和平生活中减少无聊的调节剂!
比起保家卫国、战死沙场的雄才伟略,不过是堆垃圾!
冷哼一声,水灵灵不再保持沉默:“灵灵虽身份低微,也不喜欢被人当猴耍。有何疑问,让正主亲自前来,或许灵灵有可能想起一星半点陈年往事。”
她低调,她淡漠,不代表她低微。
水灵宫主该有的傲气与自负,应该有的,她一样不缺,不应该有的一身傲骨,她也有。大莫的帝王她都无所畏惧,怎可能惧怕乌鲁国的红衣尊使?
眉头拧成川字,他冷声道:“水姑娘相见我们国君?”
紧闭的眼,看不出她眼底的神色,唯一能看见的,是隔着眼皮转动的眼珠,似乎转动着嘲讽的圈圈。“灵灵相见的,仅是正主,至于尊使或西贝货,请恕灵灵无暇接待。”
“你……”他不再言语,只因恼羞成怒,炯炯有神的黑眸迸出夺命鸷猛恨厉之光,铁拳握的吱吱作响,双脚,却隐隐颤抖着。
原以为她一直闭着眼睛是不想看到他的脸,怕他会杀她灭口,直到她说:“至于至于尊使或西贝货,请恕灵灵无暇接待。”他才明白,她阖眼养神,是因为不屑于看他,更是因为在他进来的第一刻,她就清楚知道他并非真正的红衣尊使,而是尊使替身。
好厉害的废后!
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有着怎样的来历?
如斯厉害的女子,怎甘愿被废,乖乖待在葬送人生的冷宫呢?
哼!
不管如何,这样的女人留着,若不能收为己用,还是除之后快的好,否则,加以时日,后果怕不是他……不!不仅仅是他,不是任何一个国家能承担的!
杀机顿现,匕首直刺水灵灵心窝!
顿住,尖峰划破单薄衣衫,刺入肌肤,隐隐殷红血梅缓缓浮现于粗布之上,仅刺破层皮,便不再深入。
“你……你一点也不怕死?”他不可置信,纵是明白她曾经历过沙场洗礼,却也深刻了解,大莫的废后对太子疼爱有加,她怎可能抛弃心爱儿子的赴死呢?
淡笑不语。
她当然不怕死,但不代表她现在就想死。
不动,仅是因为他根本没能力杀死她,他不敢杀她,他的主子更不容许她死,至少从她嘴里套出四王子死的真相前,他的主子绝对不会让她死,哪怕名知道她的危险性、杀伤力高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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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就算她现在身受重伤,以他的能耐想杀她是天方夜谈,单从他只发现她身受重伤以为有机可趁,却没发现她身怀绝技便可推测出他的修为远不如她。
真正的高手,可以做到收放自如,不叫任何人从吐吸中察觉出自己身负武艺,除非是在世华佗把脉,才能一窥真伪。
“灵灵不过蝼蚁偷生,尊使要杀便杀,灵灵有说不的权利么?”
一声讥讽的“尊使”逼得他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心里着实恼恨,难怪尊使多日来犹豫不绝,不知是否该来此,想不到废后是个如此难缠的人物。
是他小看了她,操之过急!
进难,退亦难。
他原地彷徨,不知如何是好,良久,他缓缓曲膝,跪在水灵灵床塌前,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收敛所有傲气,放低身段,诚退道:“小人给水姑娘赔罪!放才多有得罪,还望水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小人一般见识!”
今夜,是注定无功而返了,他唯一能为尊使做的,便是不得罪水灵灵,不然哪怕他们国君站在她面前,她怕是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识时务者为俊杰。
原来乌鲁国之人也将这句话理解地那么透彻。
不过他的举动,的确平息了水灵灵胸中隐怒,说话不再那么尖锐:“古语有云‘男儿膝下有黄金’,阁下不必多礼。”
闻言一喜,他缓缓起身,轻弹夜行服上尘土,没有草原男子惯有的豪放、不拘小节,可见是个谨慎切极有修养之人,闭嘴不再提四王子之事,换了个话题示好:“火势严峻,小人先带水姑娘离开此地,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灵……”
纷乱脚步重重,清楚传入耳中,伴随脚步声而来的,是稚嫩童音声嘶力竭地急切呼唤,匆匆逼近。
“娘!娘你在哪里?娘……不要离开轩儿!轩儿求求您,不要丢下轩儿不管!呜……“
身子一僵,水灵灵近乎克制不住心头震惊要睁开眼,他亦没想到,大莫的太子竟敢冒着生命危险冲入火海,看来这个太子不是太依恋母亲,就是不象外界传闻的那般软弱无能。
刚强如废后,她生的儿子可能软弱到哪去?
谣传,不可尽信也!
看样子,他该擦亮眼睛,重新认识这对受尽天下人鄙夷奚落的母子!
“娘娘“
脆弱的木板一次一次承受着强烈撞击,发出痛苦呻吟,如同水灵灵的心被刀凌迟着般,她怎忍心见自己儿子面对危险?
可她若不金蝉脱壳,她的儿子永远不会长大,更学不会如何保护自己!
察觉水灵灵此刻心中汹涌澎湃,他识相地抱了抱拳告辞,提了口真气从屋顶蹿了出去,几个纵身起落,消失在茫茫火海之中。
泪水,溢出眼眶,划过眼角,落于茅草上,留下一点湿痕,恨恨睁开眼,水眸中一片凄哀,是悲,是怨,是责。
是她将他保护的太好,导致没有抵抗现实残忍的能力,只知道一味躲避在她的羽翼下,做着天真无邪却致命的美梦。
强势如她,怎么会有如此软弱无能的儿子?
难道,真是得不到的东西比较珍贵么?
心潮澎湃难平,悲愤攻心,一口鲜血喷出……
“轰”
钉牢的木板被硬生生撞碎。
“咚”
重物倒地声沉沉,揪扯着她的心。
“啊!”
异口同声地呼声,显示来者并非一人。
方才拼命撞门,娇嫩的皮肤磕到浮起的钉子,毛糙木板刮破他单薄的衣裳,尖锐木剌刺入他细嫩的肌肤,来不及感受身体上传来的巨痛,入眼所见,是母亲吐血的凄楚场面,他为之心惊。
“娘……”心不迭扑过去,不料水灵灵用尽全身力气猛然推开他,向来波澜不惊水眸漾着愤恨泪花。
“太子哥哥!”尾随而来的小宫女赶紧上前扶住太子璃轩向后倒的身体,噘起樱桃小嘴,忿忿不平嘀咕着,“干嘛那么凶啊!推人的还有理啦!”
四首狠狠瞪她一眼,若非看在她帮他一起撞门的份上,他很乐意送她入火海去极乐世界享受享受。
璃轩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水宫女赶紧缩缩脖子,待他转过头去后不高兴地吐吐舌头,偷偷摸摸板着清秀的水脸,垂着眼,嘴里不住地悄声嘟囔着,还不时揉揉自己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