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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略显惆怅的低沉声音,有力穿透寒风的障碍,直达每个人心底,震动每个人心房。
难道,后宫又要变天了?
穆芝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高高在上、受天下景仰的皇帝陛下竟亲自询问她的名字?真是祖宗烧高香修来的福分啊!
“回皇上的话,奴……奴婢穆芝荏。”依旧结巴的话语,却是紧张羞涩造成的,冻得红彤彤的脸蛋上,流溢着娇羞的红晕。
皇帝聍淡淡“哦”了声,懒洋洋吩咐道:“小顺子,念在初犯,从轻发落。”
毛离顺压下眼底的惊诧,忙应声道:“喳。”目光从眼底滑出,瞥了眼松了口气的其他奴才,喉咙里溢出半声蔑笑,皇帝的宠爱岂是 那般容易获得的?
穷紧张。
挥手吩咐随驾小太监将满脸呆滞的穆芝荏带下去,雌音高唱一声:“摆驾凤暄宫!”
龙辇浩浩荡荡继续前行。
穆芝荏……
呵,天下不可能有两个骆凡心!
一缕春风,透过留有一线缝隙的窗户,悄悄钻进灯火昏暗的屋子里。
装饰华贵的房间内,精致的家什物品有条不紊地摆放着,彰显了此屋主人高贵的身份,然而,价值连城的家什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是数日不曾打扫过的痕迹。
雕刻着四爪金龙的梨花紫檀木床榻上,一条身影辗转反侧许久,终是难以入眠,猛然掀开厚实保暖的被褥,直起身来,仅着一件单薄小衣抱膝坐在床头。
朦胧的月光,映过薄如蝉翼的窗户纸,洒入屋内,隐约的亮光,将人影拉得纤细且狭长,分不出人影的身份,唯一可猜测的,此身影是属于个头矮小之人,也许是个侏儒。
幽幽吁了口气,寂寞的气息悄悄包围他,或者,换句话说,寂寞的气息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心宽体胖!没有烦心作呕的混事,心情舒畅,自然会胖啦。”
“轩儿,娘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记住,娘出冷宫,是为了来探望你,不为其他。娘不想做的事,没有人任何人能勉强得了,若有人强行施压,娘的反抗,是不计代价的!”
“枷锁,无人喜欢。丢弃是最好的选择,怎会去看?”
“娅儿伦公主咄咄逼人,若灵灵一味退让,岂不太不把乌鲁国放在眼里?犹记得当年毒漫帕瓦城,帕瓦城五十万百姓尽数死去,那效果看起来可怕,行动起来好比吃豆腐,牙齿轻碰,豆腐应声破碎。随便一句话,三岁娃娃也能轻易毁灭乌鲁国,四国使者皆在,不知娅儿伦公主对贵国四王子夭折一事,有何看法?”
“君非君,臣非臣,何须君臣之礼!”
他的母亲,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自小,在他眼里,他母亲性子温顺,纵然不得父皇宠爱,依旧低眉顺眼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悉心照顾他、抚养他、呵护他,所以他不明白,父皇不是喜欢性子温顺的女子么?为什么他的母亲是他的皇后,他的正室,却得不到他半分的宠爱,终于,在那个晚上,在母亲还是母后,朝父皇吼叫的那个晚上,他明白了。
他母亲歇斯底里的怒吼,发自心底厌恶愤恨的泪水,他才后知后觉发现,他的母亲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温顺,也并非完全的淡漠,仅仅是懒得去理睬周围的人事物,不屑理睬罢了。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的母亲,直到一次无意间听到小太监们私下咬舌,闻得一个词——外柔内刚。
那一刻,他恍然明白,他母亲是“外柔内刚”的典范,或许他的父皇正是瞧出母亲骨子里的倔强刚烈,才不喜欢母亲吧。
本以为,母亲的刚烈他深深领会到了,他的父皇是大莫的皇帝,敢对皇帝不敬的人,而且是当面对皇帝不敬的女人,他母亲可是第一个,当时他错误地认为他母亲是自恃靠山强硬才敢对父皇如此放肆无礼,不想,在他病愈不久后,紧接着受到第二次的强烈刺激。
她憎恨自己的生身父亲!憎恨到欲杀之而后快的地步!
舒相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他日后死在自己女儿手中,而且是被千刀万剐!
他听到了母亲憎恨舒相的原因,但说句实话,他真的无法对舒相产生恨意,就像他无法不渴望父皇的疼爱呵护般。
不管舒相是出于何种目的,他一直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他身边,纵使他的母亲不得宠,在皇宫这种拜高踩低的地方,也没有谁敢公开为难他,甚至对他惶恐多过鄙夷。这一切都是因为有舒相的保护,尤其是在母亲被父皇贬出宫去往边陲的一年时间里,他真切感受到了舒相对他满满的宠爱和纵容,他用他的无比的权利诠释着对他的宠爱之情。
敢正面斥责皇帝!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痛下杀手!敢出现在两军对峙的沙场山!
无所畏惧!
他的母亲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杀掉自己唯一的后台,将自己置于死地,完全不给自己留条活路,连死都不怕的她,还可能惧怕什么么?
如果,她恐惧死亡的话,就不会杀掉疼爱他的外公,更不会在接到废后圣旨时脸上闪过惊诧、失望、匪夷所思的神情,在母亲的计划中,她本来是打算从容赴死的吧,否则不会在他出生不久,便让他认当时的贵妃、现在的皇后做义母,母亲心思之缜密,心机之深沉,远非那些在后宫争奇斗艳的庸脂俗粉可比。
他也是这两年失去母亲的保护,学着依靠自己在皇宫生存,得到皇后百般照顾后,才渐渐明白了母亲伏兵千里的计划,不禁为母亲的聪明才智深深佩服。却也深深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使她的母亲有如此城府,后宫那些最为擅长尔虞我诈道德嫔妃子在他母亲面前与跳梁小丑无异,难怪他母亲一直表现得无欲无求,那些人实在难以激起母亲的争斗好胜之心。
在母亲眼里,皇宫中的勾心斗角既不值得她费心,皇宫是困住她自由的华贵且血腥的囚笼,是故无法得到自由的母亲宁可一死以求解脱,也不愿一生终老皇宫。
等等……
他刚才想到了什么?
在母亲眼里,皇宫中的勾心斗角既不值得她费心,皇宫是困住她自由的华贵且血腥的囚笼,是故无法得到自由的母亲宁可一死以求解脱,也不愿一生终老皇宫。
“轩儿,答应娘,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好好照顾自己!永远记住娘的话,千万别忘!”
当母亲接到废后圣旨时,若非他苦苦哀求,他的母亲可能无声无息在冷宫一待两年么?
不……
表面上,母亲如黄鹂鸟般娇小脆弱,实际上,母亲是天空中展翅翱翔的雄鹰,是潺潺流淌的江水,没有任何人能折断她渴望自由的翅膀,没有人能阻挡她渴望自由的脚步,她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她的脚步,若非他是母亲唯一在乎的亲人,若非他是母亲唯一的孩子,恐怕……
他曾经想过,如果皇妹瑶瑶尚在人间,或许他不能得到母亲百分百的爱,更可能母亲不会应允他无礼的哀求,暂住冷宫三年时光。
三年,三年之期已过两年,尚有一年时间,母亲会食言而肥么?
“娅儿伦公主咄咄逼人,若灵灵一味退让,岂不太不把乌鲁国放在眼里?犹记得当年毒漫帕瓦城,帕瓦城五十万百姓尽数死去,那效果看起来可怕,行动起来好比吃豆腐,牙齿轻碰,豆腐应声破碎。随便一句话,三岁娃娃也能轻易毁灭乌鲁国,四国使者皆在,不知娅儿伦公主对贵国四王子夭折一事,有何看法?”
娅儿伦公主固然咄咄逼人,但母亲并非沉不住气的人,更非莽撞之人,为何会直截了当当众回击她?而且还说出那般似乎洞悉乌鲁国鲜为人知秘密的话,难道她丝毫不担心自己会成为众矢之的么?
按母亲以往的形式作风来看,她只可能是隐忍不发,除非犯到底线,否则她的忍耐力绝对是令人叹为观止的,为何……
113
除非她不想活了?
不!
不可能的!
他有一种感觉,母亲看似平静无波的心湖,实则暗套汹涌,平静水面下的汹涌急流若不爆发出来,母亲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引起她内心波涛滚滚的原因,必藏于皇宫隐秘之地。这种情况下,母亲怎可能轻易赴死,即便她是个漠视死亡的人。
那么……
她要离开?!
不!
不会的!
母亲应允过他,她怎么会背弃承诺呢?
可是,如果母亲不是打算离开,而且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离开的话,她为何会说出那些话来?
心,仿佛是煮的半熟的牛肉般,完整的牛肉被一丝丝拉开,每扯去一丝,点点血丝微微显露,钻心的疼痛,一波一波侵袭着他。
不……
下意识摇着头,满脸惊慌失措,喃喃自语道:“不……不可能的!娘不会舍弃轩儿而去的……”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父皇的宠爱,难道连母亲的呵护也挽留不住?
幽深黑眸仿佛笼罩着薄雾,显得迷离且彷徨,许久,一道月光射入眼中,悄悄驱散迷雾,清明渐渐显露,清明中显露着坚定的光彩,如擦拭干净的水晶,在月光照射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辉。脊背慢慢挺直,若刚毅不屈的松柏,纵使面对风雪满天,也绝不屈服。微微弯曲放置于身侧的双手,亦在不知不觉中握成双拳,拳头虽小,但挥出的力道绝对不容轻视。
一道光芒,如焰火升起,划破眼中的清明,爆破出绚烂璀璨的美丽,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分外引人注目,此刻的他哪有往日懦弱无能的窝囊,那种气息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似乎从来不曾存在过,若宫廷中人窥测到他此刻浑身上下透出的坚毅,眸中迸出的神采,决不会再有丝毫轻视之意或欺凌之举。
豁然起身,随手扯过一件裘衣外衫,似离弦的箭般冲开紧闭的朱漆大门,消失于东宫,如陨灭的流星般划出绚烂的光芒。
守卫东宫安全的侍卫,如摆设的景物般,丝毫不知方才有人从他们身边蹿过,即便因四国使者来访,守卫的数量是原先的数倍。
惟有一道瘦小的身影,迷惑地眨巴着空灵水眸,歪着头略微思索片刻,偷偷尾随而去……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红颜未老恩先断。
好一座葬花宫,埋葬姹紫嫣红无数,更葬送未老红颜,大好韶华春风笑靥。
一声冷笑。
病恹恹躺在茅草床上,不必再忍受刺骨寒风呼啸,破了个大洞的木片门已被木板钉上,破烂不堪的窗户也钉上厚实的木板,钉的严严实实,保管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理所当然的,里面的人也甭想出去,除非,人能长出翅膀,从屋顶飞出去。
向来苍白无力的葬花宫,倾其一世黯然无色,绽放生命最后的绚烂,亦是一生唯一一次的绚烂夺目,耀眼生辉。
火焰般绚烂夺目的色彩,随着激昂叮叮节奏,跳跃着欢快的舞蹈,尽情狂舞着。
慢慢阖上眼,水灵灵悠然躺着,嗓子里哼着莫名小调,轻快的节奏流露出她此刻内心异于常人的想法。
不知道,这般做法,是洞悉了她的阴谋,来个顺水推舟呢?还是想纯粹的想致她于死地?
她是否,该对此人表示谢意呢?
轻笑一声。
耳畔疾风掠过。
依旧闭目养神,唇畔浮现隐约笑意,似嘲讽,又似无奈。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