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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
作者:流凌莎
第一卷 输后
楔子
十八年前——
寒风,冷冽呼啸。
雪花,鹅毛纷扬。
道路,荒凉荒芜,没有人烟。
“咯吱”
一道不起眼小门开启,推推搡搡,一个衣着单薄少妇被推出门,跌坐在三尺雪地上,紧接着,一个轻巧小包袱砸出,正中少妇额头。额头,顿时一片红肿,包袱中显然放置了坚硬重物。
“大夫人……”哀求之声,泪水连连,少妇扑上去,从门内闪出一位雍容华贵妇人,抱住她的腿,苦苦乞求,“大夫人,求求您不要赶妾身走啊!呜……”
贵妇嘴角轻扯,鄙夷之色丝毫不加掩饰,冷酷吐出一个字:“滚!”
“大夫人……”少妇继续哭泣哀求着,希望可以打动贵妇的铁石心肠。
门里,传出稚童号哭之声,凄厉而惶恐。
柳眉紧蹙,不耐烦之色尽显,贵妇沉声道:“贱人,你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还敢留在舒府!你想让老爷成为朝野笑柄么?把这个杂种给她!”
闻言,站在贵妇身后的小厮将手中哇哇大哭的瘦弱孩童拎给少妇。
“妾身没有!呜……妾身真的没有!妾身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老爷的事情……呜……”少妇泪落连珠子,绝美的脸庞早已哭花,“大夫人,烟儿是老爷膝下独女,呜……您可以赶我走,求求您让烟儿留在舒府吧!呜……烟儿她真的是老爷亲生的女儿啊!呜……”
贵妇描绘精美容状的脸庞在听到“膝下独女”四个字时,瞬间扭曲狰狞,厉声暴喝道:“贱人,带着你的杂种去死吧!”愤恨的话语,妒恨的眼神,残暴的举动。
一道绝美的抛物线,自少妇头顶划过,来不及做什么,眼睁睁瞧着年仅四岁的女儿掷落于地。
洁白雪地,殷红一片,她孱弱娇小的身躯下。
“烟儿————”凄厉嘶吼,少妇美眸暴大,眼底尽是血红之色,不顾一切的扑到女儿身旁,抱起她。
号哭之声消失,瘦弱的身躯微颤着,殷红之血顺着嘴角不住下流。
懵懂水眸,不在单纯,不在幼稚,不在茫然,剩下的,是死寂的倔强!
瘦若如枯柴的青紫小手,紧握成拳,眼角,泪痕已干涩,眼神,逐渐涣散!
贵妇笑了,笑的灿若罂粟,妖冶而致命,明快笑声洒满豪华宅院,恶毒满满,荼毒赤子之心。
沉重的小门,缓缓关闭,隔绝门内温暖,徒留门外刺骨寒风,斑斑血迹,凝结成冰。
“烟儿……烟儿……”
仓皇的脚步,凌乱的发髻,惊恐的神色,哭泣的泪眼,哀求的话语。
奔走莫都各大药房之间。
大夫纷纷摇头,无可奈何叹气之声回荡于天际。
若是成年人遭受如此重力砸掷,至少也要卧床修养数月之久,如此稚童,五脏六腑已裂,妄想修复,除非华佗在世,况且少妇囊中羞涩,即便真有在世华佗,她亦无力支付高额诊金。
寒风割面,不及心底巨痛,怀中女儿奄奄一息,嘴角鲜血不住外涌。
那妇人蜷缩于破庙角落,单薄衣衫紧紧包裹怀中体温逐渐下降女儿,眼神涣散,近似痴呆。
“烟儿乖……烟儿不哭……”白皙厚实的手,冻疮密布,轻拍着女儿的脊背,嘴里咿呀唱着含糊不清的童谣,“烟儿不怕……娘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
狂风呼啸,鹅毛大雪漫天,眼前尽是一片白茫之色,三丈之外景色难以看清。
冻彻心扉朔风袭过,少妇只觉怀中一冷,慌张低头。
“啊————烟儿————烟儿————把女儿还给我————”
十八年后——
冷风,凛冽如刀。
雨丝,飘飘渺渺。
荒凉,遍地横生。
残破茅屋,缺口细微,冷风直灌而入,肆无忌惮。
单薄白衫,轻裹纤细身躯,冷漠而空洞。
“哗啦”
破了一个大洞的门,硬生生撞开,三五个衣着棉衣太监直冲进来,带来满室冷冽寒风刺骨,呼啸于室内。
横着眼,挑着眉,粗着声,太监们厉声道:“快起来,皇上召见你呢!”
纤细身躯,笔直背对他们,手中针线不停,仔细的缝制着小衣,女装小衣,对身后太监蛮横之声置若罔闻。
“大胆废后!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不起来,皇上召见,天大的恩赐,你想不要么?”
素手轻扬,手中针线依旧,敛眼低眉,漠然至之。
他自横来他自狂,她自漠然相待之,看他横行得几时!
“哼!小小一个废后,竟敢无视咱家,咱家可是六品太监,比起一个庶民,不知要高贵到哪里去!”说话的太监,手中拂尘轻扬,嘴角嗪着恶毒的笑,“拖走!”
话音落下,身后几个官品低于他的太监蜂拥而上……
第001章
初春小雨淅沥沥,矮草沾染雨水,滋润着碧绿油光,春风抚面柔多情。
杨柳河畔,白马蹄轻,埋头啃草。
河面波光粼粼,荡漾层层微波。
一袭水蓝飘然而至,伫立于河畔,水眸晶亮,唇瓣带笑,青丝飞扬,裙袂飘飘,恍若出水芙蓉,美伦美幻。
欣赏着春水荡漾,心,暂时得到片刻的宁静。
十天!
她有十天的时间!
这十天,她是完全自由的,不受任何约束,不需遵守任何规矩,不用带着面具示人。
想到这儿,她的心情大好,唇瓣笑容更甜更美。
“喀嚓”
河面碎裂,水花飞溅,乌黑墨发甩起,水滴四溅,不少溅于衣衫上。
轻笑一声,丝毫不以为意。
她本可轻易避开飞溅的水花,却不愿,笔直的站立着,任水花溅自己一身。
无论何时,只要一运用武功,她就忍不住想起自己是如何炼成如今的身手,忍不住想起残酷的过去。
此刻,能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美事,哪怕是妄想。
伟岸的身躯,光裸的身体,点点水珠映衬着阳光,闪烁着流光异彩的光辉,霸气阴霾的脸色尚未完全退去,触及河畔衣衫半湿女子,不由得一怔。
好一个水灵佳人啊!
算不上绝色倾城之容,却是那样的赏心悦目,飘逸如瀑布的青丝,水波粼粼的剪瞳,荡漾着丝丝空灵之感,不期然划过一抹飘渺之色,快的让人错愕是幻觉,秀挺的鼻梁,略显倔强之色,润红的脸颊白里透红,单薄的樱桃小嘴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她的美,不如玫瑰的美艳逼人,不似牡丹的雍容华贵,不若寒梅的一身冷傲!
她的美,如同一泓清泉,清爽而干净,洗尽尘世间所有尘埃,褪却尘世间所有烦恼!
她的美,沾染着少许山野之气,不野性,惟是清新烂漫,仿佛是黎明十分第一口吸进胸腔的空气,充斥着身心,再疲惫的身心,在见到她的美时,尽数化为乌有!
清新美人他见过不少,却没有一个比眼前的姑娘更给人如此清新之感的,原本阴郁烦躁的心情,似乎在对上她淡雅柔美笑容之时,化做一缕春风,悄悄流走。
春天,真的到了!
看她身形未量,脸蛋稚气,瀑布青丝尚未绾髻,显然不到及笈之年,心中大为赞叹,如此年龄便有此等风采,待她及笈之后,不知有多少豪门公子会踏破她家大门啊!
想到此处,内心隐隐烦躁,不知何故。
待迟钝察觉水灵佳人衣衫半湿,略显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时,他终于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好事”,当下又内疚又冲动。
他不是没有女人,享受鱼水之欢也是夜夜必有,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如此冲动,面对一个第一次见到的姑娘,竟产生强烈的欲念。
慌张上岸,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结巴道:“姑,姑娘……抱歉,在下不……不是故意的……”
“不碍事。”略显清冷之声流泻而下,不丝飞流直下瀑布那般宏伟,反有水滴石穿的坚韧感。
心中恍惚,好感急剧增加,稍微整弄下衣衫,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太过失礼,抱拳道:“在下莫,莫盛,不知姑娘芳名?”
瞧他模样虽有些狼狈,却不失高贵气质,华贵的衣料,通体雪白的宝马,蹄下生风,乃是千里良驹,明显是出身王公贵胄才匹配起的。
飞扬的剑眉,刀刻般立体的脸庞,高挺的鼻梁流露出睥睨天下的贵气,坚毅的唇形,再加上他姓莫,她不会愚蠢到以为他是个普通人。
这里是大莫皇朝,虽说天下姓莫之人何其多,能出现在都城附近,又有如此绝佳气度的,想来身份最低,也是个能在朝廷上呼风唤雨的人物。
若在平日,她一定谨守本分,与他套近乎,以供不时之需要,此刻,她不。
水灵佳人浅笑,不揭穿他,敛眉低声道:“灵灵。”
芳名?
她不曾有名讳!
目前的名字,是她踩着无数人的尸体,用无数人的鲜血换来的————水灵灵!
莫盛心隐隐发慌,为她一丝浅笑,的确,世间再没有比“灵灵”而字更适合眼前的水灵佳人了,她清水般的模样,惟有世间最为空灵的字眼才可以形容。
灵灵……
如果她姓水的话,不正是“水灵灵”的佳人了么?
“灵灵姑娘要去哪儿,在下送你一程,当作赔罪,还请姑娘别怪罪在下。”莫盛结结巴巴道,脸上闪过一丝局促。
象他这种过惯了豪迈生活的男子,突然面对如此水灵的小姑娘,生怕自己的粗犷吓坏了她,只得压着性子,学那酸秀才般婆婆妈妈说话,心理别提多别扭了,而所有的别扭在对上水灵灵水灵宁静的面容时,都消失无踪,如一泓清泉滑过心田,留下的惟有甘甜。
莫盛说话的神情有些别扭,可说出的话却不容水灵灵拒绝,他说了是“赔罪”,若水灵灵不让他送,便是“怪罪”他,若水灵灵不拒绝,则说不定会给自己惹来麻烦,朝廷之人,多结交无益,尤其是在此时。
水灵灵轻笑道:“不知莫公子要去哪儿?”
莫盛微怔,被她清水笑容迷眩了眼,下意识答道:“在下急着要出城。”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不迭。
水灵灵不揭穿他的窘迫,装做有些为难道:“真不巧啊,灵灵刚好要进城。莫公子急着出城,想来是有急事,灵灵怎敢麻烦莫公子。”
莫盛脸露难色,此刻他实不该再多耽搁时间,晚一分到边疆就多一分危险,朝廷大权尽在舒隆革手里,那老家伙分明有弑君篡位之心,他此次离开都城,为的就是赶往边疆夺取军权,好让他有所顾忌,在皇兄筹备好一切前,不敢轻举妄动。
而此刻,他却……
罢了,罢了!
莫盛从怀中掏出一块成色极佳的雕龙玉佩,里面刻了一个“诚”字,递予水灵灵道:“在下有要事在身,不能送灵灵姑娘进城,这块玉佩乃在下贴身所佩带,赠予姑娘权当赔罪,还望姑娘别瞧不起在下。”
平静的面孔微裂,水灵灵难掩心中惊诧,饶她再如何回避,仅从那玉佩的成色质地,以及镌刻其中的字上也能推测出莫盛的身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