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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结-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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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闷哼后转身要走。
  “小枝……”声音传来,她站住。“公子白衣有何事?要与在下比试么?”转过身,她笑着看向翠暖。
  面前的这个人,是她最爱的人,是她曾经可以不惜一切丢掉性命也要哄他开心的人,正是因为要杀了他,阿爹才让他变成了凤离枝,他的武功比自己稍稍低了些,但是杀不了的,所以,阿爹说,要施个美人计。可惜,这个美人计逼她重新做回了阿锦。
  “你,你是公子银面?”他面色有些白,恹恹的,竟不像那几日要杀她时的样子,有些痛苦地看着她,眼神里五味陈杂,不像他那冷漠的作风。
  “哦,我忘了,我们两个,应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她话一出,腰间一把剑凌空而起,直直向翠暖刺去,这一剑刺得决绝,仿佛想将一切都斩断,冲着翠暖的咽喉过去,他只是双指将剑夹住,一把折扇抵在她的喉间:“小枝,你听我说,我记起来了,是我伤害了你。你冷静下来。”
  “冷静?哼,翠暖,你害得我险些命丧黄泉还要我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我现在的眼睛能看见多少你可知道?你还有脸说让我冷静?你明明将一切记得清清楚楚却故意装作不记得想置我于死地!你想解释什么?说你真的不记得这一切都是棠棣挑拨?那你怎会记得我的名字,记得我们之间有过的事?!我的声音你听不出吗?我的容貌你记不得么?你不要装无辜了行吗?你以为我还信吗?”
  翠暖听着她的诘问,心知她此刻已铁了心不会信他了,多说也是无益,棠棣已死,再也不会有人跟她讲清楚了。
  “我们……你其实不是七杀的人对么?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呢?”
  “不是七杀的人?那我告诉你我到底是谁,我是千晟国丞相之女,姓重名锦,重华是我的哥哥,当今巫国靖王是我幼时的玩伴三年雪,我自幼生活在暗处不被世人知晓,日日习武杀人,说白了就是从小被练出来的杀人工具。我处处与七杀有关,处处与巫国有关,你觉得,这些还不够我杀你吗?”
  一字一语都是刀,狠狠刻在他心上。
  她是离枝的凤凰,怎肯屈身在他一棵槐树身上?!
  他终究是低估了她,初遇时她便说她是丞相之女,她不信。总是想听别人说实话,却不知道,别人说了实话也要看自己信不信的。她确实很会模仿,曾经,她给了他一个幻影让他无法自拔,如今,又亲自把它打碎让他再不能解脱。他其实从不了解她,不了解她的居心从头到尾都只是要杀了他而已,她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戏,只是为了让他喜欢她,信任她,再在他不提防的时候一刀结果了他。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她,真正要取他性命的她。他有些绝望,眼前这个人,他连她喜欢什么样的簪子纹饰都知道,却唯独不曾了解她的居心。
  不是居心,谁敢粘着他公子白衣不放?不是居心,谁敢打着玉雪门的名号张扬?不是居心,谁又敢舍弃性命也要做戏一场!
  “如此,你我之间的恩怨,还真需要好好理清楚。”他说着收回折扇,重锦也收回剑。
  此事就以重锦眼睛失明晕倒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  

  ☆、故地坟

  “我这眼睛,还能不能医得好?”她坐在床上,问一边的翠暖。
  因为三年雪不在,便留在了翠暖这里。
  “能的。”翠暖回答她。手指抚上她的眉眼。
  “你最好没有骗我,不然,我将你的眼睛挖出来喂狗。”
  在她眉间的手指一停,便听见他苦涩道:“好。”
  “你还记得我给你熬的粥吗?”
  “记得。”
  “其实你吃过了,棠棣给你送去的那碗,是她从我熬的那一锅里盛的,可是你喝了她的却倒了我的。你那时候,是很后悔喜欢过我对不对?所以想把我赶走,再也不要见到我。”
  “你还问什么呢?你不会信我解释的不是吗?”
  “对,我不会信,就像你那时不信我一样。我只不过是,没听你解释过,想听一回。我来学一下你那时的话,‘你不若说说,我听听’,如何?像不像?”
  “你不过是在惩罚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仇恨不是么?你何苦呢?”他平生第一次觉得和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语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哎,还是你明白我,可你却是要来祭我的剑的。我若是一时心软将你杀了个半死不活可如何是好?所以,还是快些将你解决,省得你痛苦。”
  “你不如将我杀个半死不活,我还能多看你些时候。”
  “我可不给你收尸,如果是小枝的话,许是要哭得不知姓什么了。”
  “小枝……你也对我用情过对么?”
  “你不该这么喊我的,我叫重锦,年雪他叫我阿锦,你若不介意,可以叫我小锦。”她说着,本看不见的眼睛看向了茶桌,冲那里微微一笑,连翠暖都没有察觉。
  “你……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喜欢你的是小枝,要杀你的,是重锦。”
  “你知道吗,我不仅记起了从前,还记起了最开始的时候,我的娘亲,她是个歌姬,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就是我们住过的小庙那里,那片废墟原是个村子,叫七伤村,是我在遇见你之前亲手烧掉的。村子里有个教书先生,待我很好,我却因错误的情报将他亲手杀了,我一直在找的娘亲,也在我被抱去玉雪门不久,忧思成疾,郁郁而终。她的坟,就在那座庙附近,我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叫玉焚雪,正是玉雪门上一任门主的妹妹。”
  “人都说,经历了很大打击会变得病怏怏的,难怪觉得你憔悴了不少,那如何是好,我还想杀你的时候好好跟你打一场,你现在这样,一剑就死了怎么办……”
  “你不若现在就杀了我,我现在离你很近。”
  “那你把你簪子给我,我往你心口刺一下解解恨。”她刚说完,手里就多了个细长的玉簪。
  “你刺吧。”他说。
  重锦的手搭上他的肩膀一路向下游走至心口处,只听见翠暖嗯了一声,簪子已进去了一半。
  他抱住重锦,轻声问:“你的恨,可少了些?”‘
  “没有,我更恨你了。”抱着她的人身形一僵,喘起了粗气。
  “我多想你是小枝,她看到我这样子,会急哭的。”
  “翠暖,”她的手覆上他的背,一股内力将发簪逼出,血溅了她满怀,她捂住他的心口,轻声说,“我的名字,叫重锦。”
  说完时,翠暖早已昏睡过去。
  “你下手这么狠,不怕他死了?”三年雪坐在桌边细细品着茶,笑道。
  “也许呢,我把握的分寸正好,还不至于让他死,倒是受的打击这么大,竟然连你进来了都没察觉到,你在这里品茶品了有些时候了。”
  三年雪走过去将重锦抱起,“走,去医你的眼睛,若是医不好,再想想巫术能不能用,铃铎知道不少失传的巫术,也许能治好。”说着便要走,又回过头来,“他怎么办?”
  “放在这儿吧,玉雪门的人一直在暗处看着呢。”
  “那我们岂不是被包围了?”
  “没有,他大概下了命令,不许伤我一分一毫,所以那些人不敢动手。”
  “他对你这么用情,我很有危机感。”
  “还走不走了?”
  “……”
  “彭——”一只白鸽被丹青放走,他手中的信被捏得皱皱巴巴。
  “秋迟,棠棣死了,主上记起来了,要我们回去。”
  “那快走啊!”
  “还有一件事,棠棣是被公子银面杀的。”
  “怎么,这是搞窝里反么?”
  丹青摇摇头,欲言又止,只将手中的信交给秋迟。
  秋迟展开,越看脸色越白。
  那张信在他手中被风吹落,隐隐现出几行字。
  秋迟看向丹青,“离枝她……主上真的记起了吗?”
  高高的山岗上,重锦一袭紫衣,身边三年雪一身青衣,他手指拈过飘来的信,缓声念道:“玉雪门门下弟子听令,我门人遭公子银面杀害,现已查明其身份,公子银面者,丞相之女名重锦,化名凤离枝,即日起,门下之人全面追杀,活见人,死见尸。另,副门主棠棣为七杀眼线,已死,现擢秋迟为副门主,即刻上任,丹青秋迟,速回。”
  “他醒得也快,不过一天而已。”
  “我觉得,你这话,是说他受伤了醒得快呢,还是说他从情网中醒了呢?”三年雪随手将信扔掉,任它飘落。
  重锦笑笑,“你说是哪个呢?”她说罢,衣袖轻挥,竟跳起舞来。“你可曾听说,女子跳舞,给心上人看的时候是最美的,若是给自己看,那便是形影相吊,是她最悲伤的时候。”
  三年雪手中玉骨扇轻摇,看着重锦的身影良久,才道:“我觉得你这支舞,是跳给自己看的。”说罢一个闪身消失。
  她不说话,只是跳着,高岗上风大,吹得一切都烈烈作响,夕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翩跹燕如她,孤鸿寞寞如她,那一支舞跳了不知多久,停下时,她衣袖轻轻划过眼角,扯出串串血色泪花。
  “阿锦,你若乖巧地做丞相之女,也许已经名动天下了呢!可偏偏不能……”
  阳光轻轻洒在林间,几声鸟啼传来,枝上新芽暗暗展露,帝都附近的春意已浓浓,和着清风吹过来,竟也能闻到夏的味息。
  翠暖走在七伤村的废墟上,走过破庙,停在一个墓碑前。他的手轻轻覆上石碑,微微一笑:“暖儿来看你了,娘亲。”
  他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树林里,一个人静静立在那里,看着他。确切地说,是三个人,一个是重锦,在离她很远的地方,是丞相重衣,在重衣身后很远,是三年雪。
  “娘亲可还记得给暖儿讲过的一个故事?说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子和一个同样很厉害的男子,男子来追杀她,两人打来打去都是平手,结果就打出了感情,两个人携手归隐之时,男子却被女子的妹妹挑拨要杀她,两个人打了七天,最后,女子最终绝望了,因为她爱的人根本不信任她,只是听她妹妹两句挑唆就要杀她,她与他同归于尽,最后掉湖里,福大命大,醒来后武功尽失,却保住了腹中的孩子。那个女子,其实是娘亲你吧,那个孩子是我,那个男子,是翠寒……我当时听不懂,后来忘却,如今能听懂时却沦落到同样的地步,我喜欢的人,她也不相信我,她也要杀我,我该怎么办,娘亲,你醒来吧,告诉暖儿该怎么办……暖儿想去找爹爹,告诉他,娘亲一直喜欢他,一直给暖儿唱爹爹喜欢的长恨歌……让爹爹告诉暖儿该怎么做……爹爹一定还活着的,不然,暖儿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暖儿是不是很可怜……?”他说着,已落下几滴泪,却飞速将它擦去。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你。”重锦的脚尖轻轻落在旁边的树桠上,她轻功比翠暖都胜几筹。她看着翠暖的眼神,并不真切。
  “你的眼睛可医好了?”他问,并不看她,只是手指反复摩挲着墓碑,“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我的眼睛近了还能看清,远了就不太行了,还在吃药,方才你说了什么话,我一个字都没听见。”她手中是一支雀翎箭,背上是一把弓,正是翠暖给她做的那把,“我觉得你送我的这把用着称手,就用了。”
  “用来杀我?”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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