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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迟疑了下，终于先回避了。
太后见左右再无他人，走上高台，转身对叶姻笑道：“你果然不负哀家的托付。”
叶姻脑袋“嗡”地一声，怔了许久，才道：“太后选中我，也是这个意思，是吗？”
太后不答，背负着手在台上踱步，许久才道：“我只是猜测，却没有肯定。”此时此刻，她竟把不再称“哀家”，而用了“我”。
“可是太后想过没有？”叶姻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字斟句酌道：“我与太子有可能是兄妹？”
太后眯起眼道：“我仔细查过了，日子对不上，你们应该不是。”
叶姻此时就仿佛就对弈之时，别人的先棋已经下好了，自己却还不知道，未免有些慌张，沉了沉心神，才缓缓道：“太后，不论是不是兄妹，我都不会嫁给太子的。”
太后听了这话，皱了眉道：“当初你费尽心机不就是要做太子妃，怎么……”
“是这样的……”叶姻来之前就想好了答案道：“我看到了我娘的遗书，她严令禁止我嫁给皇家的人，所以……您瞧，我娘给我这个，我当然要听她的话的……”
太后越听越皱眉，沉吟半晌道：“叶姻，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我不说绕弯子，你若是不嫁给胤儿，恐怕只能死了。”
叶姻听了这话，眼前一黑，扶着殿上的廊柱……太后说得对，自己若不嫁给太子，皇家是不会允许那东西落入外人手里的，这是肯定的，若是……
若是自己没有开机关的那一幕，让自己嫁给太子，也未尝不可，爱情在现实利益与家族生存面前，太脆弱也太轻薄……可惜阴差阳错，当时自己选择了明澈，并且以为与太子是兄妹，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此时已经情定，不可能再反复，恐怕……只能死了？
叶姻脑袋嗡嗡作响，抬头望着宝座上的太后，夕阳西下，照射在那苍老的容颜上，映出玫瑰色的红光，与那头上的那高高的桂冠交相辉映，她是高贵的太后，是代表皇家的太后，是面对权力威胁不会心慈手软的太后，想起相识以来的种种，她真的真的喜欢这老太太的，可惜……
她们只能变成对手了……
叶姻闭上眼，又睁开，沉声道：“太后，东西只有一半在我手里，想必你已经听太子殿下说了，你杀了我，那东西你就永远得不到了。”
太后似乎是意料之中，又象是意料之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遗憾，又仿佛确证，道：“叶姻，你真的决心与皇家为敌？”
“不是，不是的。”叶姻坚决反驳道：“我愿意把这东西给皇家，只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太后说得很快。
“一。请太后娘娘答应我，永保叶家万事太平。”这些条件，叶姻在来之前已经反复想过了，此时便不假思索道：“二，请叶家三小姐入宫为太子妃，三。请允许我死遁。”这三个条件都是关于叶家的，至于不起兵戈，天下太平，皇家比她更希望如此，得到了那东西之后，自然会以此制衡燕王。
太后眯起眼听着叶姻的条件，其他还罢了，听到“死遁”，倒吸了口个冷气，道：“你这是为何？即使你不喜欢太子，不想嫁给太子，皇室还有许多王子可嫁，再不济也可以加入官宦人家做夫人，为何要死遁？”顿了顿又道：“难道你是怕我们皇家事后打击报复？”
叶姻脸上一红，道：“这倒不是……”忖了忖道：“太后，我觉得我还是死了的，因为……因为我是关键人物，若是燕王知道了这事，肯定不会罢休的，以后一定没有安生日子了的……”
“可是你若嫁给太子，入住东宫，燕王再厉害，还能把太子妃怎样？”太后见叶姻坦诚不公地说出这件事，她也不再隐瞒，说真的，她很喜欢这个小姑娘，所以很希望把她纳入皇家，既可保皇家无忧，也可以让叶姻周全。
“太后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叶姻摇了摇头道：“便是选太子妃的时候，燕王也能把手伸到皇宫里来，我见过那么多备选的死，是真真怕了的，若是我假死，燕王找不到我，也就罢了……”
“你不怕他拿叶家出气？”太后微微一笑。
“有太后，有三妹，我觉得应该无妨。”叶姻也回之一笑。
太后不再说话，沉默了许久许久，道：“此事事关重大，哀家要跟皇上商量一下才行。”说着，抬头望着叶姻道：“那另外一半……”
“太后，我若是想活着，大概是不会告诉您的。”叶姻知道太后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做傻事的。
太后“嗯”了一声，道：“你先去下去歇息，若是有了决断，自有通晓于你。”
叶姻恭恭敬敬地道了声“是”。
“陈嬷嬷……”太后高声道，陈嬷嬷从偏殿走了出来，道：“太后”。
“带太子妃道储秀宫歇息。”太后道。
“那李奉仪呢？”陈嬷嬷最惦记这位。
“让她也去吧。”太后此时已经顾不得狐媚子了。
“可是太后不是说……”陈嬷嬷见太后居然放弃针对李嫣，十分不甘，却见太后摆了摆手，不敢再说，带着叶姻李嫣等人辞别而去，到了储秀苑，转身道：“太子妃想住在哪里？”
“就是原来那房间吧。”叶姻想了想。
李嫣向来与陈嬷嬷不对，也不说话，带着自家的丫头宫女，径直向自己从前房间走去。
陈嬷嬷撇了撇嘴道：“太子妃现在这里委屈着，可能没几日，太后就要筹备你与太子的婚事，待入主东宫，再收拾狐媚子就是。”
叶姻此时哪里有闲情说这个，只勉强笑了笑，陈嬷嬷见她神色不佳，知趣地告辞而去。
隋氏等人早就习惯了这些，各自收拾安歇不提。
叶姻心中有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忽见窗口有个身影，正是明澈，坐了起来皱眉道；“这是皇宫，你……还是小心些好。”
明澈不答，过来俯身抱着叶姻，一言不发。
叶姻被他抱着，呆坐了许久许久，忽然叹了口气，把头埋在明澈胸前，低低道：“澈，我很害怕，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第126章 大难临头
如此忽忽数日，叶姻再也没有接到太后的旨意；储秀宫里一切如常；只是陈嬷嬷不见了踪迹；叶姻心中越发不安……
自己在害怕什么呢？叶姻在房间里不安地踱步；从前争取太子妃的时候；眼看着一个一个的人死；可怕的危难并不是没有经历过，可自己从来不曾这样恐惧过……
她眯起眼望着窗外；李嫣带着丫头正在院子里遛弯，不时还向自己这边看过来，摆弄着手中的扳指，表示太子对自己的重视与宠爱；叶姻看到这样的李嫣，忽然要笑。
人这辈子，也许活得轻也有轻的好处，李嫣的世界里，是太子的宠爱，是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没有血腥，没有战争，没有残酷的势力博弈，即使做了棋子也是一个快活的棋子，而自己……算棋手吗？
也算吧，只是势力十分弱小的棋手……忽然之间，叶姻明白自身恐惧的原因——从前的所有博弈，自己只是隐蔽在暗处推动各方势力的斗杀，而现在却被推到了前台，看着独领风骚，其实危险之极……
正忖度间，院门忽然被打开，一个白发的老太监带着十几个御林军士走了进来，李嫣吓得花容失色，结结巴巴问道：“你们找谁？”
那太监不说话，径直走到叶姻门前，道：“叶姻听旨。”
庆元急匆匆跑进内室，脸色煞白道：“主子……”
也许一直惴惴，此时叶姻反而镇定下来，摆了摆手，走到外间打开门，徐徐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叶家图谋不轨，意图谋反，全族下狱，叶姻贬为庶人，押入天牢……”
“小姐……主子……”两个丫头同时惨叫出来。
叶姻身子晃了晃，却被隋氏一把扶住，两人对望一眼，便是千言万语，“小姐，老奴跟着你。”隋氏低低道。
叶姻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紧紧抓住隋氏的胳膊，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怔忪许久，对那将要转身的太监道：“公公，我知道皇上的意思，请公公代禀圣上，叶姻愿以死谢罪，自此前消万消。”
那太监摇头叹息，做了个“请”的姿势。
“小姐。”萍儿抓住叶姻的衣襟。
太监对萍儿摆摆手道：“咱家是来带太子妃的，无关人等勿跟从。”
“我是叶家的人。”萍儿静静道：“叶家的一等大丫头。”
“我也是，叶家的二等嬷嬷。”隋氏紧跟着道，声音十分平静镇定。
太监从来没见过这样上赶着入狱的奴婢，点了点头道：“好吧”，让军士押解着叶姻并隋氏萍儿向院门走去。
“主子……”庆元哭着扶着门叫道，李嫣吓得目瞪口呆，紧紧抓住身边丫头的手，已经说不出话来。
叶姻一步步跟着太监的脚步，说起来心情竟十分奇特，一只悬着的刀终于落了下来，开始惴惴，而现在终于可以不用等待……
“小姐……”隋氏跟在叶姻背后，嘴唇微微在动，极细极微，尖锐入耳，道：“别慌，总有余地，圣僧还在。”
叶姻轻轻“嗯”了一声，低下了头。
皇宫里也有天牢，乃是押解犯了罪的皇族或者后宫重犯的所在，因为刑罚都是贵人，设置也比一般牢狱好些，若不是那些铁栅栏围着，倒像是普通宫殿，叶姻随着那太监进了院子，见左右排着一排排房屋，前面都有铁栅栏的门锁着，太监指着东首第三个那个房间，道：“叶姻，你住这间。”
叶姻抿了抿嘴正要向那边去，忽听一声道：“你这个祸害精！”侧头望去，见那间隔壁，沈氏正抓住那栅栏探头出来，面上全是愤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祸害，你娘是大祸害，你是个小祸害，你们母女都是妖精，专门祸害叶家的，老爷，你现在知道你这宝贝女儿是个什么东西了吧！这么多年，你白疼她了，白疼她了！”尖锐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哭泣。
“娘……”沈氏的房间里传出童音的哭声，伴随着沈氏的痛骂声，一高一低，飘荡在这阴森恐怖的牢院里，显得格外凄厉。
“沈氏！”西首第一间，忽然传来一声训斥，叶姻浑身一震，地转头望去，见叶母正站在栅栏前，呵斥道：“大难临头，荣也罢，辱也罢，都是一家子！”说完，抬头望着叶姻，一夜之间，老太太的头发全白了，只是眼眸并没有想象中的责难，而是平静的，甚至坦然的，道：“大丫头，我们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不管怎样，你都是叶家的女儿……”
叶姻听了这话，忽然闭上眼，方才鼓起的勇气全成哦泡沫，只觉浑身没了气力，若不是隋氏扶着，几乎一头栽倒。
“挺住，小姐，我们还没输。”隋氏毕竟经历的多，深吸一口气，与萍儿架住叶姻转进游廊，进了东首第三间，打开门，见其并不像一般的牢房那般阴湿龌龊，还算整洁干净，大约二十尺左右，一张铁床靠墙，旁边是木质盖的马桶，床边则石头做的案几，案几上居然还有茶盏与笔砚。
军士把门锁上，隋氏与萍儿把叶姻扶坐在铁床上，叶姻脑袋一直“嗡嗡”直响，叶家下狱她只是一个印象，因为手里还攥着皇家的把柄，还不觉得多慌张，如今亲眼见到亲人受难，那种镇定忽然全线崩断，剩下全是一片惶然，呆了片刻，站起来抓住那铁栅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