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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人瞠目结舌,沿着锁骨往上一瞧,便见她雪白的颈脖上一圈紫青色於痕,那显眼的痕迹仿佛在无声宣告着女子昨夜被掳掠的可怕经历。
曲箜篌摸着脖子里的痕迹,冲诸人凄凉道:“幸亏我命大,不然我父女二人便在地下团聚,也将化作冤鬼,时时刻刻诅咒那禽兽不得好死!”
此话一落,一群人都觉得后背升起一股凉气,而何胜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各位还不信么?”曲箜篌又自顾自拉起衣袖,脱下鞋袜,将手腕,脚踝处被绳子捆绑而勒出的伤处都给诸人看了,最后在一片瞪目结舌中将脱下的鞋袜穿上去。
“各位还有其他更多的伤口,可我不想再说,今日我来只想证明,何洪威这禽兽!”曲箜篌恨恨向着何洪威尸身一指:“死有余辜!萧姑娘真正是侠义之人!杀了他实乃为民除害!”
庭院内诸人面面相觑,一时鸦雀无声。
☆、第二十八话 神秘贵客
云翎饶有兴趣看向何虹玉,“何掌门,你还要证据么?还要的话,可以把当时酒楼的小二掌柜都喊来,他们可都是亲眼见到你的大侄子强抢民女,哦对了,当时那小二好心帮曲姑娘求情,被扇了两个大耳光,门牙都被打掉!我相信他对此事是很有印象的!若你还不信,便把那天酒楼在场的乡亲父老也喊来问问吧,我可没通天本事,能将整个临州都收买了去!”
云翎见没人讲话,继续道:“眼下大家对这事可都清楚了?这事虽然复杂,其实梳理起来再简单不过,说穿了何洪威霸占民女不成,便意图报复。那晚他下手之前便先偷了困龙环跟七日散,然后用七日散将我跟曲姑娘迷晕,带到偏房,用困龙环将我困住,然后意图实施下作之事……结果我被人救出,逃出了困龙环替天行道……但我留下了小四的命,没想到小四害怕阁里责罚,所以恶人先告状……最后就闹今天的这一幕!”
事已至此再清楚不过,铁证如山亦摆在一旁。在场人均默不作声,何虹玉脸色铁青,看着榻上已死的何洪威,又痛又恨。何胜却仍恼羞成怒地喊:“便是我儿犯了王法,也不该由你处置!”
云翎负手而立,闻言转过头来,一向轻轻浅浅的眼神骤然凌厉如锋芒,她紧逼向何胜,一声冷笑后高声发作:“王法?!你讲王法?你儿子依仗家门势力,欺压百姓逼死弱民,可有王法?你儿子青天白日众目昭彰,霸人良田夺人房屋纵火行凶,可有王法?你儿子带领手下张狂无度,强抢民女大闹酒楼,可有王法?你儿子夜半做贼私偷门派至宝,存龌龊之心使下流手段,□□妇女杀人灭口,可有王法?!”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几度,“还有你们这栖霞!放纵门人胡作非为鱼肉乡里,更兼颠倒黑白含血喷人,更妄图坑害无辜草菅人命!我且问你,你们眼里可还有王法!可还有律法?!”
云翎霍然转身,振臂一挥,堪堪指向庭院里正殿上悬挂着的“正气浩存”的牌匾,厉叱:“栖霞?说什么堂堂栖霞!说什么武林正道江湖名门!说什么正气浩存仁义道德!说什么匡扶正义锄奸惩恶!当真是笑话!别说何洪威死了,此等人人得而诛之的穷凶极恶之徒,他就算再活一次,我便替武林侠义再除他一次又有何妨!”话到最后一声比一声高,字字掷地有声,句句铿锵有力,气势排山倒海般压在何胜身上,何胜对上她凛冽的眼神,颤抖着嘴唇,半个字也讲不出来。
一席话讲完,何胜已是脸色灰败,面若死灰。
庭院一时寂寂无声,诸人怔怔看着那立于牌匾下的少女,那少女身姿纤瘦,言笑间自有一股凌然不可冒犯之气。又想她自进了这庭院,众人便见她处劣势时气定神闲沉着应对,占上风时巧利契机乘胜追击,于诸人围杀困境中寻找生机,于小人诬陷窘迫中机智应变,言行之间进退有度,举止之中左右有局,不战则已,战则一发即中扭转全局。诸人心下不由顿生钦佩,转念一想,受害者虽是同门师兄,可是他一向行事暴虐,被杀也算是恶有恶报,而这位姑娘虽痛下杀手,可所做的确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之事,实乃正道作为,这么想着,诸人再看向她的眼光,不由带了三分敬畏三分佩服。
良久云翎轻蔑一笑,打断了这庭院沉寂,“何掌门,如今还要再追究我的罪么?”
何虹玉脸色难看之极,默了默,缓缓出声,“不孝子弟何洪威,偷盗圣宝,私拿禁药,欺凌百姓,□□妇女,有辱栖霞门风。数罪并罚,依规处以火刑,死后不得葬入师门墓地。如今既已自食恶果,便作罢,来啊,给我将尸体拖下去,稍后再做安排,我自必不轻饶,以儆效尤!”
那随从弟子将何洪威尸首拖下去之后,何虹玉又思量片刻,向着云翎几人吐出一句话:“两位姑娘,对不住了,二位身上都有伤,尽可放心在栖霞疗养,以表我派歉意。”
曲箜篌别过头去不看何虹玉,云翎却是话里有话:“何掌门,素闻你处事公允,有功必赏,有错必罚,可今日似乎少了点什么呀。”
何虹玉道:“少了什么?”
云翎径直走到何胜面前,道:“这位,你不觉得欠我一句道歉么?”
何胜虽后悔自己的鲁莽,不该轻信小人谗言诬陷无辜,但此刻哪里拉的下那张老脸,一咬牙道:“我怎么说也是个长辈,难不成还要跟你这小辈赔礼磕头?”
“哦!”云翎睇他一眼,嘲弄道:“想不到这位虽然武功平平,但倚老卖老的本事好的很呐,小心等下把肠子都悔青了哟……”
何虹玉有心维护自家哥哥,便道:“我已向二位姑娘道歉,萧姑娘还想怎样?”
云翎道:“何掌门这话说的好生奇怪,什么叫我想怎样,好像是我在故意找茬。我区区一个弱女子,难道还敢在你们堂堂栖霞里无事生非?只不过人人都希望有个好名声,我也无非只是想还自己一个公道罢了!方才这位口口声声妖女长妖女短辱骂不休,我倒想知道,我究竟是哪里做错可以被人这般辱骂?如果没做错,那他又算不算诽谤呢?既然是诽谤,我又为何不能替自己讨回个公道!”
云翎的话句句在理,何虹玉左右为难地啜喏着:“这……”
“俗话说的好,子不教父之过,何洪威如此大罪大恶之人,跟他爹何胜的息心教导离不开关系啊。回头想想,方才何胜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便不问青红皂白将我定罪,更领着门人要立刻取我性命,啧啧,那可不是演习啊,都是真刀真枪的上了,那会我若反应稍微慢半拍,这小命不知还有没有啊。”云翎讥诮一笑,“也真是奇怪,这人身为一派元老,却如此不分是非乱杀无辜,换了其他帮派早就重惩以肃门风了,可何掌门却无视于睹。区区我真是好奇,究竟是栖霞派从来便默许了坑杀人命是无罪行为,还是因为他是掌门亲戚就可以随意杀戮呢?”
树下颜惜缓缓走向前来,向何虹玉道:“何掌门,既有人欺辱我友,蒙蔽事实,为何罪而不惩?你身为一派之主,奖罚自当分明。如今有错不罚,何以服众?不能服众,何以立足武林?”悠悠绽开扇子,嘴角噙着一抹冷然的笑;“惜真心诚意把何掌门当做敬重的前辈,可贵派若存心要欺辱我这朋友,那惜也绝非任人揉捏之辈。”
何虹玉一怔,默然无语。
正在何虹玉为难之时,却听一个清魅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何掌门!”
众人立刻扭过头去,却见七八个人抬着一顶朱红金顶软轿,正轻快的向庭院里移动,那男声便是从软轿里发出。
那轿子在庭院正中停下来后,轿子里头传来“啪啪”的鼓掌声,那人赞道:“好!真是一出好戏!姑娘真是一个妙人!”那意思显然是对着云翎说的,更显然是在屋外观看已久。
云翎转头去看那轿子,可那人端坐在软轿里,帘子拉的严严实实,模样半分也瞧不见。云翎视线在轿子上面转了一转,便见软轿上琉璃窗配墨色轻纱,轿顶上装饰着银蛟纹深紫缎,轿子四壁垂着排排朱穗吊碧绿玛瑙珠子,这排场来头很是不小。于是她客气冲轿子答了一句,“谬赞!受之有愧!”
轿子里那人冲何虹玉道:“何掌门,这是家父给你的贺礼,我路上有事耽搁所以晚到两天。哦,赶了大半天的路,乏的慌,我需要香汤热水,你速速派人准备!”他说起话来全然一副主子派头,寻常人晚到贺寿必然会再三道歉,可他却只字不提,而最后的几句更是吩咐的口气,仿佛是一个上位者对属下下达命令,何虹玉好歹也是堂堂一派之尊,能用这种口气对待她的,不知是何种身份了,诸人揣测不已,但也没人出声询问。
这时一个领头随从模样的人从轿子旁走出,捧着一份匣子递给何虹玉,何虹玉只看了一眼,便神色大变,立马行大礼,低低拱下身去,道:“栖霞掌门何虹玉见过晋康王!谢王爷大礼!”
何虹玉此言一出,在场人都愣了。
晋康王小王爷!这两年风头最盛的晋康小王爷!手握国家大半兵马的摄政王独子——晋康王李承序!
众人目瞪口呆,一旁云翎与颜惜默契对视一眼,只是微微惊讶,也不见有多震惊,仿佛早已猜得八九不离十。
“免礼,本王是微服出巡,就无需那么高调了。”透过薄纱,轿子里人影一动,似乎是晋康王懒懒换了个姿势,“哦,何掌门,这位姑娘是本王的朋友,你们如此对待她,说不过去吧,况且这门派规矩似乎太过松散呐!何掌门,你觉得呢?嗯?”他话音低沉松松软软,可到最后一个字“嗯”时,却又尾音挑起,说不出的慵懒散漫。
云翎莫名其妙看向轿子。她何时跟高高在上的晋康王成了朋友?同时她还收到了来自其他方向的讶异眼光,她只能无辜摇摇头,表示自己也处于迷糊状态。
轿子前的何虹玉沉默片刻,看向自家兄长。
何胜脸色惶恐,结结巴巴道:“妹妹,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你的亲兄长啊!妹妹!”
何虹玉长叹一口气,挥手道:“何胜,是非不分,鲁莽行事,险些枉杀无辜,杖五十。小四,纵主行凶为虎作伥,知主盗宝,知而不报,诬陷无辜,处火刑。”
何胜与小四立即大声喊冤求情,可无济于事,一群人将哀嚎着的两人拖了下去行刑。
晋康王满意点点头,“何掌门,领本王进去内厅吧!”于是轿子又抬起来,一群人络绎有序地在何虹玉带领下向着内厅奔去。
临去那一瞬,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来将轿帘一掀,一张年轻公子风流俊秀的脸便露出小半脸庞,隔得远了,看不见容貌,唯见那一双深邃的眸子,不同于常人的乌黑深沉,而是呈罕见的酒红色,仿若葡萄美酒流光溢彩。他斜斜倚着帘子,带着一抹欲说还休的笑,远远地,深深地看了云翎一眼。
云翎刚巧对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下突然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这个人就是赫祈啦~
☆、第二十九话 妖孽舞姬
帐算完了,仇也报了,云颜一行人也不愿再在栖霞久留,便找了一辆马车,载着伤势未愈的曲箜篌下了山。
几人回到临州,找了城内最大最好的客栈安顿下来,请了最好的大夫给曲箜篌瞧过,大夫说只是外伤,开了些药嘱咐每日服用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