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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大火……”灵越咬着嘴唇,感觉每个字都重于千钧,难以出口。
慕容白倏然转过身来,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在灵越身上。
逆着光,他的表情不大分明,他似在犹豫,又似在思量,良久,他冷冷的眸光射过来,
“裴之翠,你以为你是谁?”
灵越神色黯然,目光投向地上的慕容老夫人,挺直了脊背,“慕容白,你大可以继续对我持有偏见,但是相信我,我必定要找出杀害老夫人的凶手!”
她跪在他的长长的影子里,纤细而渺小,柔柔的声音中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好,我姑且相信你!”他最后说,“你准备怎么做?”
她微微扬起脸,眸光闪亮如同暗夜中的星子,“请你先告诉我那一场大火的详情……”
慕容白的脊背僵住了。
那场大火在他的记忆之中,早已跟那遍地焦尸一起,仓促收进棺椁,深埋于西山黄土陇中,听任坟前荒草埋没,野花自黄。
这些年,他命令自己的心不要去碰触分毫。
尽管他将记忆生生地封存,但那些在人间炼狱中活活被夺去性命的亡魂,仍在某些午夜毫无征兆闯入他的噩梦,发出凄厉的痛彻心扉的哀嚎。他如当年一般,惊恐着望着那汹涌嚣张的火舌,席卷山庄。
他在那一刻醒来,汗湿津津,害怕得浑身发抖。
说出来,谁会相信呢?孤傲不驯的慕容白,冷峻伟岸的慕容白,对着心底深藏的梦魇,只会躲闪。
他也无法向谁去诉说,梦醒时他无法逃脱的恐惧。
那种恐惧从脊背升腾而起,带着侵入脊髓的寒意,延展到四肢百骸,将他的心紧紧包裹住,如同孩童时的一次溺水,他拼命挣扎扑腾,却沉得更快,坠得更深。
奇怪的是,他一次都没有梦见妹妹。
他最爱的,娇软地喊着他“哥哥”的妹妹。
他庆幸着,他无法想象,在大火之中哀嚎翻滚的妹妹,会发出怎么撕心裂肺的尖叫,伸手爬向她最信赖的哥哥?
九月温热的阳光照在他的皮肤上,他竟感到森森的寒意,生生打了一个寒战。
他凝视着眼前探询的双眸,这双眸子带着三分悲伤,三分坚定,还有三分温柔,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一拂,他为记忆加上的一层又一层枷锁应声而落。
铺天盖地的记忆,挟着熊熊火光烟尘,恣意而出……
那一年他才十六岁,正是鲜衣怒马的少年。他跟着父亲在江湖上行走,提起“姑苏慕容”,谁不高看几眼?不忌惮几分?虽然先祖慕容龙城独创"斗转星移"绝技已失传,但是父亲慕容霆那时乃是一代武痴,竟将慕容氏家传剑法发扬光大,更具威力。他曾见父亲以慕容剑制敌,招招连绵不绝,犹似行云流水一般,瞬息之间,如罩道道光幕之中,若非手下留情,便立取对方的头颅。
那一刻,他的血液几乎沸腾了,他第一次意识到出身姑苏慕容多么无上的荣耀!而他的父亲,则是他少年时的骄傲,他顶礼膜拜的英雄。
然而,那一场大火,葬送了父亲,葬送了妹妹,也葬送了姑苏慕容百年的荣光。
他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春日。正如从前的无数个春日一样,山庄里的花开得灿如云霞,空气温软而带着一丝丝潮湿,夹杂着桃李的芬芳。
他恼着的杨花也开了,一团团,一簇簇,如同雪花,随着一阵阵微风四处飘忽,沾在他的发间,衣上,一身拂了还满。
他练完剑,穿过游廊庭院,从漫天的飞絮中,走到父亲和母亲所居的静园。
父亲正在房中看书,母亲在小轩窗下梳妆,见他来了,笑盈盈地责怪,“白儿,一身都是汗,也不知道擦擦!”
母亲房中的大丫鬟锦绣忙绞起一块热面巾,含羞上前替他擦汗。他现在还记得她袖间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幽香。他莫名其妙地脸上一烫,不自然地从她手中拿过面巾自己擦了起来。
母亲在镜中看到了这一幕,微微抿嘴而笑,对父亲说,“白儿长大了,见到大姑娘也知道害羞了。”
父亲抬起头,目光从他高大挺拔的身材上微微一转,落在他青黑的下巴上,含着笑意点点头,“白儿长大了,我慕容家后继有人。等过两年,便娶了裴家的姑娘,开枝散叶,将来振兴我慕容家,便寄托在白儿身上了。”
他又羞又窘,梗起脖子,脱口而出,“爹!娘!孩儿刚刚才满十六岁呢!大丈夫当先建功立业,成就一番作为,岂能沉湎于儿女私情?”
他自以为铿锵有力,父亲和母亲必定要赞赏夸耀自己,谁知道他们却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母亲看着他涨红的脸,温言道,“大丈夫成家立业,成家在前,先娶妻生子,也不耽误你立业啊!”
她又问父亲,“那裴家的姑娘,你见过吗?品行相貌如何?”
父亲略一沉吟,“虽未亲眼见过,但是听裴大哥说,之翠那孩子相貌极美,心地良善,自小跟着裴大哥走动走西,性格爽朗,见识也是有的,不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姑娘。”
“听老爷这么一说,我放心了。”母亲眉开眼笑,瞅了一眼坐立不安的他,又嗔怪着父亲,“老爷你真是的,当年搞什么指腹为婚,这些年来白儿一天天长大,我这心一天天就像挂了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的。又是担心那孩子长得不美,不趁白儿的意,又是担心她性子不好,我们婆媳相处不和美……”
母亲似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唠叨个不停,父亲合上了书卷,似头痛不已,“好好好,夫人所言极是!”他朝儿子挤挤眼,“我去水阁看看。”
父亲起身,整顿衣衫,走了出去,他忙跟在后面。回头望去,母亲在窗下,绿鬓如雾,素手纤纤,正对着镜台比着一只翡翠朱钗,带着抱怨的语声不依不饶地追出来:
“哼,一天到晚待在水阁,研究你那些不知道从哪儿倒腾出来的破玩意……父子一个样,多听我两句都不愿意……
他和父亲相对苦笑。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这曾经平淡至极,平常至极的场景以后将永不会再见,那场大火过后,他也没有见过母亲在轩窗之下对镜梳妆。而他的父亲,从此天人相隔,魂魄不曾入梦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萌动少女心()
如果时间重来,他愿意用尽所有,只愿时光倒流,回到那个时候,耐心听完母亲所有的唠叨,满足她一切的心愿。
他和父亲逃也似的离开了静园。
在通往水阁的分岔路,父亲拍拍他的肩膀,“你娘也是心急了一些,未免唠叨,你有远大的志向,便放手去博吧。我和你娘始终会站在你的背后支持你,令你没有后顾之忧。”
他望着父亲不知何时有些苍老的脸,感受到肩上的责任和重担几逾千斤。他几乎是哽咽着,回应着父亲,“孩儿知道了。”
父亲点点头,松开了手,往水阁走去。他站在岔路上看着父亲的背影慢慢走远,逐渐消失在林荫之中。
眼前忽然一黑,原来是一双柔嫩的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双眼,带着香甜的桃花一般的气息。
他原先严肃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嘴角不由得绽放出笑意,“妹妹,你又调皮了!”
青儿松开手,嘟囔着,“没意思,一下就猜到了我……”
他苦笑不得,“青儿,这个游戏你一天要玩几次,我若还是猜不出,岂非是一个傻子?”
青儿跳到他面前,她不过十四岁,却有着极为颀长的身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个十八九的姑娘。
她立在他的身边,个头已到他的耳边。他将妹妹散落的一绺儿发丝盘上发髻,忧心道,“你才十四岁,就长得这么高,等到十七八岁,可怎么办呢?到时上哪儿找比你更高的如意郎君?到时只能找个矮子嫁了罢!”
妹妹羞红了脸,呸了一声,“就知道哥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才不要嫁人,待在爹娘和哥哥身边不知道有多自在。”
“那不成了老姑娘?”他故意逗她。
“才不会……”妹妹的手指缠住了一个衣带,脸上如同红霞一般,眼睛闪着羞涩的光芒,“反正有人比我高……”
他怔了一怔,凝神想了想,有些吃惊地看着妹妹,“你是说叶欢……”
妹妹慌张地捂住了他的嘴巴,“哥哥,我就知道你爱嚷嚷……”
他呜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你要答应不会嚷嚷,我才会放手!”妹妹威胁道。
他忙点点头,妹妹的手松开却依旧警惕地放在他嘴巴附近,预备随时捂上。
他压低了声音,“你什么时候看上了那小子?”
姑苏叶家也是世家,和慕容家乃是世交,两家的几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比寻常。叶欢是叶家的第三子,比他大一岁,身形极为修长,是个极为俊秀的少年。跟他,更是趣味相投
妹妹低头不语,只是玩弄着衣带,半天才低语,“我不知道叶欢……是不是也喜欢我……”
原来还是单相思呢。他惊讶于妹妹不知何时已经长大了,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少女心事。
“要不,哥哥替你打探一下?”
“不要!哥哥,你别插手了……羞死人了!”她玉白的手捂住了脸庞,指缝之间仍能看到她闪动不已的睫毛,还有那绯红的脸。
“好吧……”他只好说。
“小白!小青!”一个声音远远叫道,兴冲冲而来。妹妹听到这个声音不自觉地颤抖一下,转身就跑。
来的人正是叶欢。
他不自觉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妹妹的心上人,英俊分明的脸,笑意荡漾的眼睛,脸过于瘦削了,再长胖一点就好了。身量极高,几天不见,似乎又蹿高了一截,比自己足足高出半头。个头配妹妹自然是有余了,只是油嘴滑舌的似乎不着调啊。
叶欢见到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将手在他眼前一晃,“想什么呢?古里古怪的?小青更古怪,怎么一见我来就跑了?”
他笑着随口回答,“她刚刚想起来,还没给娘问安呢!”
“哦!”叶欢点点头,不以为意,没有再追问。
“你火急火燎的,找我有事?”他问叶欢。
“是啊,大好事!我爹刚从西域回来,带回来一匹汗血宝马,我等不及要带你去看了!”
“汗血宝马?你骑过来了?”他激动不已。
“哪儿能呢,我爹宝贝着呢!现在养在马场,请了几个人伺候着,我想摸摸,都不行。”叶欢的兴奋之情化为乌有,垂头丧气地回答。
“你上次把你爹的踏雪骑出去,在集市上发了狂,毁了多少店铺,撞坏了多少东西,害得叶伯伯丢尽了颜面。这可是汗血宝马,换我也不愿意你摸。”他抿嘴而笑。
“小白,你别笑我啊!我爹最喜欢你了,我有时怀疑你才是他儿子!”他脱口而出,恍觉这话不对头,忙转口央求,“我带着你去,到时你想摸一摸,骑一骑,我爹肯定不会拒绝。我就跟着沾沾你的光啊!”
原来这小子打着这主意呢!
他计上心来,“好啊,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叶欢果然上钩。
“到时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许说谎,也不许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