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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宜城歇下,再做安排。同时,魏国皇城中兵马整顿,粮草军备已齐,将要出发。
当今皇帝十分年轻,登基时日不久,即使魏城属于大魏皇城,天子脚下,许多百姓也未曾见过这位少年继位的帝王,故而大军出发这一日,魏城百姓们早已夹道相送,一来希望得见圣颜,二来也送予他们的帝王最真挚的祝福,御驾亲征,何其鼓舞士气!
与之相反的,却是驻扎在边境的这些将士,有些是莫家的兵,他们纪律森严,不会有什么妄言,然而有些本地的土兵,当兵当的久了,哪次战事不是死里逃生摸爬滚打才活下来的,妻离又子散,对这山高水远的皇帝可没什么好感。
在他们眼中,这皇帝啊,与那些所谓的世家子弟没什么区别,应当是什么都都不懂,只会发号施令的那种人。
也不怪他们如此认为,若是这类的话到了魏尘奕耳边,他也只得认了,的确,领兵打仗岂能是儿戏之事,军法兵法都是并行的。
有兵在手,然后得会用,这就该是军法的范畴,可是他只是皇帝,一没领过兵二没打过仗,光看过一些兵书,到底都没有用过。军队要征集,再编制起来,各级编制有多少人,配什么军官,这些他都不懂,不过可以交给手下人去做。再然后呢,人要吃饭,马要吃草,配备的战车、盔甲、盾牌,这些也可以交给臣子去采购铸造,但是有一个问题就要摆到明面上来了,那就是钱。
本来,太平盛世的时候,国家经济尚算繁荣,征得赋税放在朝廷,国库应该是不缺钱的,结果到了要用的时候,才知道国库空虚到如此地步。
魏尘奕勃然大怒,派人去查,一查才知道,竟然有无数官员拖欠朝廷的钱,迟迟不还,甚至还有一笔开销,不知去处。
而那些拖欠朝廷钱的官员,无不是以阮相马首是瞻之流。
魏尘奕再怒,也不能明着面上跟阮相斗,只暗中派人前去催促众官员还钱,然而这些钱一时半会回不来,出征之事又迫在眉睫,这个时候,李谦渊之子李响求见,道韩家当家韩栋,愿一力承当此次战事所有粮饷和一切费用。
他五指扣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思索这其中利害,李响就跪在下头,等待他的答复,魏尘奕清楚,这是韩家在表忠心、给人情,而这份人情,他偏偏又不得不收。
好一个韩栋。
前段时日听说他为一个女人牵涉进一桩刑案,虽然被查清放了出来,但是此事确实让魏尘奕看错了人,却没想到,这韩栋,竟是如此聪明。韩家不愿投诚阮相,他早已听晓,原本以为是这韩栋不识抬举不察政事,如今看来,却只是不露锋芒而已,阮相年事已高,将来之事实在难料,与其傍着阮相,倒不如傍着自己这棵名正言顺的大树。
魏尘奕只能再一次在心中感叹,果然是聪明人,韩栋当自己是可以傍着的大树,他自然也可以把韩家当做是最好用的摇钱树,既然国库缺钱,这棵自动送上门来的摇钱树,焉有不用之理。
于是他思索之后,大笔一挥,将御批的圣旨丢给李响,交代他亲自将圣旨送到韩家府上。
李响磕头谢恩,捧了圣旨就要退下,却被魏尘奕喊住。
李响还算年轻,没有其父的老辣严肃,生的大约像母亲,唇红齿白,面如桃花,一双眼睛干净得不像官场之人,如今突然被皇帝喊住,脚步一顿,有些局促。
魏尘奕温和地笑着:“不要紧张,朕听闻你将娶得佳人,祝福而已。”
李响喜不自胜,激动道:“谢陛下。”
李响退下以后,魏尘奕领着李贺到祥宁宫去,经过御花园的时候,不由驻足,此刻桐花将近败落,远不如一开始满目洁白繁簇的盛况,零零几朵还开在枝头,颇有些寂寥,他想起花宴上,阮妗华那天的盛装扮相,至今在脑海里十分清晰。
桐花节后,她无故失踪,暗卫一查,却是她主动跟着燕国的人走了。
他不知道她何时跟燕国的人扯上的关系,但是她这一走,就意味着她再也不可能回到魏国,不会有人容忍一个跟敌国不清不楚的人成为大魏的皇后,他不允许,母后也不会答应,哪怕原来为了笼络阮相,母后强逼着要他娶她为妻。
如今这样,也好。
他们分道扬镳,不管哪个是阳关大道,哪个是奈何桥,都是两条路。
作者有话要说:
☆、异状
阮妗华同叶君垣一行人的马车此刻已驶在前往宜城的官道上,两道皆是田野农地,阡陌交错,有犬吠鸡鸣声从远处传来,显得十分静谧祥和,似乎昌城沦陷后,战火硝烟尚未波及到此处,头戴斗笠的衣着褴褛的农民在耕作,如今正是秋收忙碌的时节,然而一眼望去,田埂之上,竟只有寥寥农人。
马车忽的停在了一旁。
单宇说马车上备的水粮已经不够,要去找村里的农家弄点水和食物来。
连日的赶路让阮妗华觉得身体都跟散了架似的,软趴趴使不上力,便和叶君垣商量着下车走走,舒展一下筋骨,叶君垣见此处祥和安宁,便也就答应了。
两人顺着田埂往农田里走,也不管鞋面的锦缎沾了了泥,大魏地处南方,春夏秋皆长,唯有冬季短,然而此刻到了边境处,纵还是在秋季,可是温度已经有些低了,阮妗华穿着厚厚的裙褥,不得不提着裙子,鞋底又软,走在这凹凸不平的土地上,实在有些狼狈。
叶君垣只好拉着她的手,勉强保持平衡,不至于东倒西歪,仪态尽失。
一旁的农妇看到这二人,不禁笑道:“公子可要护好自家的小娘子啊。”
阮妗华霎时红脸,农妇淳朴,一句话说的直白,调笑成分极浓,叫她不知应对。
叶君垣倒是坦坦荡荡,和善地笑道:“大姐说的是,也是我娘子调皮,非要下车走走,我也是劝了她的,可是被惯坏了,总是不听我的。”
农妇大笑:“小娘子长得这样讨喜,是要宠宠的。”
阮妗华羞煞,背着农妇偷偷瞪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却又不好拂了农妇的这份热情,便转换话题道:“大姐,如今不正是农忙的时候么?怎么只有你一人,不见你家丈夫?”
农妇笑脸立马就没了,叹道:“我家男人被当壮丁抓去了呀……一大家子现在都是我养着,唉,国家要打仗,苦的却是我们这些人,村里好多的年轻劳力都被带走了!现在留下的,都是些没力气的,却还有这么一大片田地要弄,这样的日子过的,唉。”
阮妗华一听就变了脸色,岂会这样?大魏不是早已实行“役不再籍”的政策了么?战事一起,苦的是百姓,早在先帝在位时就有国法规定,现在士兵入伍需要向地方注册,有多少兵就是多少兵,绝对不能再抓壮丁,这是国法明文规定的东西。
叶君垣见她如此,手掌握了握,轻声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些事时有发生。”
时至晌午,农妇的小儿子蹒跚着步子给母亲送来中午的吃食,只是一些窝窝头,和一袋水,农妇却十分高兴,摸着儿子的头笑得很开心,甚至还想分点吃的给阮妗华他们,但又见他么锦衣华服非富即贵,不好意思地臊红了脸,始终没有把东西递出去。
他们倒是没有在意,匆匆告辞。
回到马车上,阮妗华再没了之前惬意轻松的心思,反而心事重重,她曾经身在丞相之高位,自以为知道体恤百姓疾苦,常在朝堂上提出一些利于民生的建议,然而却没有想到,他们远在庙堂之上,根本不能亲身感受到一些百姓实实在在的苦处,甚至国法规定根本没有落实,他们也一概不知。
交通堵塞,通讯不及,欺上瞒下,这些通通都没有得到解决。
阮妗华就这样心里有事,一直郁郁不乐地到了宜城,同时也听闻了魏尘奕御驾亲征的消息。外乡人做生意长途到此,带来的消息已经是几个月前了,而此刻,恐怕魏尘奕率领的大军已经将要到来。
昌城被燕兵占领,战事将起,这才是魏尘奕没有真正派遣人力来寻找她下落的原因。
可是让阮妗华奇怪的是,燕国铁骑既然一举攻下昌城,为何不一鼓作气继长驱直入?兵事之大忌就是拖沓虚耗。
故人云:故兵贵胜,不贵久。
说的便是这个道理,打仗从来图的就是胜仗,倘若持久地打,每日粮草供给,安营扎寨,消耗极大,就算胜,也只是两败俱伤,不能算真正的胜利,而昌城守卫弱,兵力远不及燕国大军铁骑,这种强弱悬殊的局势,更要快,打得快,不能拖,速决,这才是战术的精髓。
但是昌城自被攻下以后,燕兵再无异动,大军安营扎寨于城外,城内只有千人把守,听闻百姓平民未曾伤一分一毫,甚至守城将军尚奇,都只是被关押起来。直到魏城传来魏国君主要亲自出征的消息,昌城的燕军才又守备严密了起来,却仿佛在……严阵以待。
可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拖下去?在魏尘奕到来之前继续攻打,才该是明智之举。即使昌城尚能自给自足提供粮食,却始终不是长久之计,燕国……到底是何盘算。
阮妗华思忖片刻仍然百思不得其解,便一路沉默着,叶君垣有心说上几句,又碍于立场,不好说明白,于是安慰她:“你这样子愁容满面,不知道的,还当是我拐了你当夫人。”
她转头望着他,还没忘记方才跟农妇对话时他说的那些东西,没好气地道:“你可不就是拐了我,一路从魏国到了燕国呢!”
叶君垣听她有些娇嗔,得寸进尺地凑上前握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笑道:“那我也是对你这拐来的小娘子宠的很了,不是么?”
阮妗华被他这样子一弄,实在有些不自在,可是想想更亲密的事都做了,自己又不是那些普通的闺阁女子,不好扭捏,便就没挣脱,一双手自然地垂在他掌上,听他说些宠不宠的话,其实心里是有些喜不自禁的甜蜜的。
倒是叶君垣,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欣喜,望着她的眼睛道:“你方才说什么,从魏国到燕国,你要随我一同去大燕么?”
阮妗华这才恍然,无怪他这样激动,之前桐花节上她只是求他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远离皇宫,当时她破釜沉舟,决心无论他说什么条件她都答应,却没有想到他竟然用那种方式获取了他所谓的“回报”。
思及此处,阮妗华还是有些不自然,故而不由自主地红脸,都映在了叶君垣眼里,他大笑不止,权当这是她对他方才问话的回答。
进了宜城后,天气就开始变化了,黑的太快,一抬头可以见到漆黑如墨的乌云,风满袖袍,似乎风雨欲来。
他们住进宜城一间客栈,好在如今客少,空房间还是极多的,老板是个胖胖的大肚腩,他们要了三间上房,都是挨在一起的,阮妗华住中间那间。
她进屋收拾完行装,便倒了一杯茶在窗边坐下,窗口正有一株树,叶子已被狂风席卷而去,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如群魔乱舞,天边有闷雷响动,甚至有闪电划过,有时天空被闪电映衬地如同白昼,在这空隙间,阮妗华看到本来热闹喧嚣的街上,空无人迹,仿佛原来就没有人一样。
这不正常。
在这样的季节,怎么会有电闪雷鸣的雷雨天气?
又是一道狭长的闪电,紧接着便是一声炸雷,雷声刚过,阮妗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