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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牢头只是叹息了一声。
她隐约记得那里关的好像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但现在她已经顾不得其他。
她心口开始一阵阵发闷,呼吸也变得缓滞起来。千日醉生是酒,却又的的确确是毒,它会慢慢夺走人的生命,直至大脑渐渐失去意识如同醉的不省人事一般。
一睡千日,一日一年。
她暗暗苦笑,用这个送她上路,还真的算是恩赐了。
阮妗华慢慢坐下,身体无力地靠着墙,看着这封闭昏暗不见天日的牢笼,愈发悲戚起来。
她抱着不白之冤,死的无声无息。
到头来,竟是这么个下场。
她自以为谋得的真情,终是不堪一击。
脑子渐渐昏沉起来……
祥奕六年元月二十日,本朝第一女御丞阮妗华,薨。
魏帝念其有功,予以厚葬,陪葬品华贵盛多之非常,葬于帝犴山——皇家陵墓。有臣子上书谏言,帝斥之。
同年二月初三,大魏国天牢中病死一人,尸体被清理时,可窥其饱受刑罚折磨,已不似人,然有牢头暗自掉包,将其安葬于城外远清河边,远清河水一路东去,尽头有山,曰含香。
☆、三日前
三日前,祥奕六年元月十七。
今年魏城的冬天冷得出奇。
阮妗华窝在鉴史殿供御史办公的地方,怀中揣着一只暖炉,身上还披着白色的狐裘大氅,连脖颈都被包的严实,唯露出一只素手,握着笔,慢慢在纸上挪动,似乎是冻得僵直难以动弹。
门突然被推开,凌厉的寒风夹着雪晶就吹了进来,落在地上化开,在羊绒的地毯上留下一点点水渍。
进来的人一开口就堪比外头的寒气:“阮大人真是不愧我大魏惊才绝艳第一人,连脸皮也厚得非同寻常,才会一次又一次不请自来。”
阮妗华甚是受用,笑眯眯道:“恩师此言差矣,不过是虚名罢了,学生哪里担当得起。”然后忙忙搁下笔,把手拢进暖和的袖子里:“恩师快快进屋,把门关上,学生冻的紧。”
谭千奉瞪了她眼,也不多言,径直关门、进屋。
也不顾路过的宫女被屋檐上簌簌落下的雪砸了个正着。
看着阮妗华自顾自地继续低头写着手上的折子,冷笑道:“怎么,又为你的皇帝陛下琢磨民生大计了?他一个皇帝乐得清闲,倒是你非要抢着做,何苦来哉。”话说的虽薄情,手上却将火盆拉近了书桌些。
阮妗华若是为他从不留情的话所扰,就不会死皮赖脸地非要唐唐御史大人做自己的“恩师”,所以也只是口上应着:“为人臣者,为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都是应当,如今我只是上些为国为民的折子,到底是手上口上的活而已,能多烦扰?何况,他又不清闲,这几日燕国使臣入京,他不是忙着应酬么?”最后一句的语气竟好似在埋怨谭千奉为人臣子不能谅解圣上之苦一般。
谭千奉自然不是好脾气之人,嘲讽道:“你这是不知好歹,圣上之事,你诸多掺和,活该被奏。”似是想到什么,他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也怪不得你今日没巴巴跑到陛下跟前儿去探讨朝事了,想来是看皇帝皇后夫妻齐心共同宴请大燕使臣心中不快吧?”
阮妗华手上顿了一顿,搁下笔:“恩师何必抓着这点不放?我若真介意,当初就不会亲自为他挑选这么个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恩师此刻再多言,我也是不会在意的,更不会难过。”
“当真?”
“当真。”
她说的信誓旦旦,倒显得他小人之心了。
谭千奉冷哼了声,拿书坐到房间另一端看了起来。
两人都是一旦认真起来就会十分专注的人,任是屋外风雪肆虐,一个写字,一个看书,倒是意外的和谐安宁,竟似有岁月静好之意。
很多年后,阮妗华才知道,原来有些假的东西,不论如何粉饰的平静无波,终究还是假的,终究会被揭开,让人逃无可逃。
翌日。
雪已经停了,可是显得愈发寒冷,阮妗华感觉自己裸露在外头的手和脸都要结冰了。
今日皇上生病免朝,她亦是无事,心中忧其病事,打算入宫去探望。然而即使是裹了一层又一层,包的严实累赘,还是觉得冻的难受。她自小体质就娇弱,既怕寒冬又怕炎暑,怪不得娘亲说只因她尚在襁褓时,就一到冬日夏季就哭得哇哇叫,哄也哄不住,这才把她带到四季如春的含香山上去,与父亲两地相隔,也算是用心良苦。
她抬手将大氅的兜帽戴上挡风,便一路向耀光殿走去,地面的雪大多已被扫到路旁,走起来倒也不费力,不过路过御花园石桥时,那桥面已是结了一层冰,竟是明亮的可映人。
“这位公公!”阮妗华忽然出声唤引路的太监,笑道:“本官见这东边的梅花似是开了,想到皇上是最爱梅花香气的。若是我能摘了带去,兴许陛下心情愉悦病也好的快些。”
小太监似是有些为难。
“公公先行去复命,本官稍后就来,劳烦公公跟皇上禀告一下,也省的皇上久等。”
“那大人快些。”
“自然。”
阮妗华成功打发走领路的小太监,对着眼前的冰面发了愁。满朝文武皆知一品御丞阮大人虽然是女子之身,但见识能力从来不亚于男子,朝堂之上论及政事也是侃侃而谈,从来是见解独到亦有异常之成效,然而,少有人知道,阮妗华实则平衡感弱到走一步摔三步,走两步便狗啃屎的程度。
“这位大人踌躇在此,可是怕这路不好走?”明显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阮妗华心中一惊,忙回头看去,却更添疑惑,这人,她从未见过。
来人着的是一身暗红,身上也披着狐裘大氅,却是黑色的,但只是松松系在身上不像她这般裹得严实。他双目带着笑,虽眉目疏朗清雅,有着如玉似的温润尔雅,但全身上下却又透着一股迫人的寒气。纵然带着笑的,却让人生不出亲切之心。
尽管这人,清俊优雅,实在是生的好看。
阮妗华问道:“你是何人”她虽不住在这皇宫里,但有这样气度的人实在也是屈指可数,没有理由她不认得。
来人浅淡一笑:“在下是大燕使臣所带来的随侍。”他说的自然坦率,仿佛这就是事实无须置疑。
阮妗华哑口,她自认还没见过哪国使臣的随侍有这样的,不过他既然是随口一说,她也就姑且听着,也懒得去揭穿他。
“本官现在要去耀光殿见过我大魏皇帝陛下,使臣是否要同路随行?”
“阮大人邀请,在下焉有不去之理?”
他听不出来她是客套么……
“恐怕阁下要见陛下是要持使臣文书的……”
“大人放心,在下正是奉了我国使臣大人之命,前来看望大魏皇帝陛下。”
“如此甚好……”她笑容可掬,转身却立刻拉下了脸。她明明遣走了太监心想可以悠哉缓慢而安全的走过这冰桥……如今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此刻虽是雪停,但依旧是寒风瑟瑟,露出来的额发被风吹乱挡住了眼,她忙抬手将发拢进兜帽里,却一不小心失了衡朝后倒去。一只手及时扶住她,腰间的温热让她一颤,她忙扶着桥栏站好,低头道谢。
那人笑了一声。
她转身继续前行。
这冰桥走的胆战心惊,她已是放慢了速度,偏偏身后那人也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不知他是何表情,但想来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梅花香远,犹醉人矣。
只可惜……
她堂堂大魏御丞,一向光辉形象示人,如今却一朝英名丧尽,如今她只盼此人不是多嘴多舌之徒,不会四处宣扬。
一路无话,走着走着已到了耀光殿门口。
“公公,烦请通报一声。”
魏尘奕身边的太监笑的脸上皱纹愈发深刻:“大人来得巧,陛下正念叨着您呢。”一眼扫到身旁的使臣随侍,诧异道:“这位是?”
“这是大燕使者,听闻陛下病了特来看望。”
“老奴这就去禀报一声,大人稍等。”
她笑着应了,又看到那人依旧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由调侃起来,面上却是一派严肃:“你一个小小随侍,怎的会让你来见我大魏皇帝,难道说你大燕就是如此待我国君的么?”
“大人说的是。在下回去必然告诉使臣大人,让他亲自前来见大魏皇帝陛下。”
阮妗华觉得自己一拳头砸在了豆腐上。
她于是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在下久闻阮大人是大魏惊才绝艳第一人,不仅以女子之身位列人臣,还以天罡十二阵法大败我大燕十万骁骑兵,虽不曾学武,却绝对不输于任何文武双全大好儿郎。如今得以见到,实在是在下之福。”
他这话,明面上是只见褒不见贬,可她总觉得他话中有话、意味无穷。于是呵呵笑了一声,这笑清亮干净,像是纯粹听了个笑话的自然发笑:“天罡十二阵法?谁不知天罡十二阵法不过是传说之物,跟鬼魅之说无异,难道你大燕国君当真信了?”
“大人这话错了,认出这阵法的,乃本朝大统帅,非我国国君也。”
“原来是这样。我听闻这叶将军是个用兵奇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今看来,却似乎也同我这样,只是被旁人抬举得太高而已。”
“大人见识果然独到。”
“过奖过奖。”她明明是话中带刺夹枪带棒毫不客气,这人却不愠不怒,睁着眼说瞎话,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摸样,看来此次大燕使臣来访,怕是并不简单。她思忖着,待会见了魏尘奕,须得提醒一下。
阮妗华向来容易专心也容易分心,此刻专心致志想着燕魏两国能否和平邦交的事,就忘记了去观察身后那人。
那人现下完全敛去了与他格格不入的温和的笑容,双眉骤起,望着阮妗华的眸中夹杂着某种意味不明的厉色,带着探究,还有一抹极难察觉的恨意。就像羊皮被慢慢剥下,露出狼那双眼,在夜色中闪着危险的光,伺机以待。
“阮大人!这位大人!陛下宣召,请吧。”
阮妗华自然是毫不客气,这耀光殿她来得频繁,若非身后还有一位燕国使臣随侍,她就算是径直进去,也是无不可的。
而那人却是老老实实地道了一句:“有劳公公了。”
两人一同进了耀光殿。
她一眼就看见了魏尘奕。他端坐着,正看着她走进来,微微一笑,又将目光投向走在她身旁的人。
“臣阮妗华参见皇上。”她双臂平端,双手相握,略伏身行了个作揖的礼。
在大魏,无品无级者需伏地跪拜,九品至三品只需行跪拜礼,三品以上官员则可行单膝跪礼。但
她虽是朝中一品御丞,但毕竟是女儿家,所以魏尘奕特赦让她行揖礼。
魏尘奕未出声,半晌却道:“好大的胆子,见了朕却不行礼。你大燕求和的诚意就是这样么 ?!”
阮妗华忙侧目看去。
只见那人站的笔直,目光示威似的直视着魏尘奕,薄唇微抿成一个弧度,嘲弄的笑着,神情倨傲得实在大逆不道,而且看来竟好似天经地义一般。
阮妗华心知魏尘奕向来温和鲜少发怒,但绝不能容一个小小随侍欺负到他头上去,何况他所代表的,还是燕国的使臣。燕国向来兵强国盛,远胜于大魏,如今大魏难得在战场上压得燕国骁骑兵毫无还手之力,那就更要借此立威,绝不容小觑。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