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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着眼睛看严子非,他的侧影被灯光投射到墙上,就连睫毛都轮廓分明。
他看我一眼:“不睡?”
我摇头,表示自己已经睡太久了。
他终于笑了一下:“宿管说你睡了一整天,不舒服就该去医院,哪有人像你这么熬着的?”
我握住他的手指,他有很长的手指,并且永远干燥、稳定、温暖,充满了力量。
他又笑:“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我不能告诉他,他对我来说己经是失去过一次的人了,而所有失而复得的东西都是会让人目不转睛的。
幸好严子非也不期待我的回答,他任我握着他的手指,又用唯一自由的那只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出汗了。”
我推了推盖在身上的被子,示意我热。
他阻止我的动作,又替我拉上:“捂着,这样好得快。”
我眨眨眼,安静了。
“再睡一会儿吧,我看着呢,好了我叫你。”
我又眨眨眼。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示意我闭上眼。
我愿意顺从他,只要他留在我身边。
我闭上眼睛,时间仿佛静止了,病房里除了严子非翻页的声音之外再没有其他响动,而在他翻页的间隙里,我甚至可以听得见吊瓶中的药水滴落的声音。
但我依旧无法入睡,脑子里充满了杂念。
他很忙吗?一定是很忙的。严子非在我的印象里永远在工作或者在去工作的路上,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跟他回家,他突然有一个视频会议,而我则被小施送回了学校。还有他跟我说过的,偶尔飞得太频繁,连脚踏实地的感觉都会忘记。
但他又总是不急不缓、举重若轻的,从未让我感觉到点儿着急慌忙或者分身乏术。
我突然心酸起来,眼睛不自觉地睁开来,再一次望向他。
或许他所有的忙碌都是刻意为之的,他不可能会是那种依赖药物或者其他途径缓解伤痛的男人,再没有比工作更好的疗伤办法了,工作永远不会带来副作用,并且永不会上瘾。
但他因为担心来找我,带我求医,还把工作搬到我的病床边上。
我有什么资格再要求更多?
我应该知足,无论缘由是什么,现在是我被他照顾着。
况且每个人时间的价值都是不一样的,我还没有愚蠢到觉得他的几个小时与我的都是同等价值的地步。
严子非仿佛感觉到我的注视,突然转头看过来,开口道:“怎么?要上厕所?”
我愣住。
这真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问题,而且糟糕的是,我发现经他这么一问,原本并没有这个意思的我,尿急的感觉竟然真的出现了。
我涨红了脸,尴尬到无以复加。
严子非合上手中的文件:“我叫人进来帮忙。”
我呜呜两声,表示自己可以的。
他站起来,只说:“我让护士来。”
我目送他离开病房,长出了一口气,也不等护士,掀开被子就自己下了床。
成为一个病号真是这世上最让我不习惯的事情之一,如果不是不能发声,刚才护士送上水杯的时候我就想坚决拒绝了,现在还要她跟着我进厕所,我一定会排泄不能的。
吊瓶是挂在铁架子上的,我用一只手拎了下来,举高了往厕所去。病房有附带的洗手间,非常小,我怕护士随时进来,动作就着急了一点儿,推门进去后又要找地方挂吊瓶又要关门,身子一转,衣角就钩在门把手上了。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我再想保持住平衡己经不可能了,半满的吊瓶与我同时落地,玻璃瓶碎裂的巨响简直震聋我的耳朵。
急促的脚步声和推门声传过来,我还来不及反应,洗手间的门己经被推开了,严子非抢进来:“常欢!”
我狼狈得只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他蹲下来制止我想爬起来的动作,声音都变了调。
“别动,你不要动。”
我一低头,就看到他手上的血。
我惊恐地张开嘴,无声地尖叫:“你流血了!”然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其实是我的血。
我被满地的玻璃片划伤了,手脚都在流血,疼痛的感觉姗姗来退,场面恐怖得好像杀人现场。
跟进来的小护士发出一声惊叫,严子非一手托住我的腰,另一手伸到我的腿弯下,一把将我托抱了起来。
我听到严子非对那小护士说:“请叫医生过来,立刻,谢谢你。”
我意识到血流满地的是自己之后,反而没那么惊恐了,还能分神想:真厉害,严子非竟然这时候都没忘记“请”和“谢谢”这几个字。
身上是有些疼,但都是皮肉伤,流点儿血没关系,我用口型对着他说话,想表达自己没事的。如果我能出声,我还想告诉他不用那么大惊小怪,拿水冲一冲贴上创可贴就行了。
但我的眼睛一对上严子非的脸就呆住了。
他的脸全无血色,好像浑身血液都突然被人抽走了。
医生冲进来,看到我血染的风采也呆住了,伤口很多,但并不大,只需要清理包扎,医生一边处理一边问到底怎么回事,严子非站在床边一言不发,小护士就结结巴巴地说了,说到她看到我倒在马桶边上一堆碎玻璃当中,眼睛都不敢往我这边看。
医生看我那表清,就好像在看一个白痴。
但医生并没有对我说话,只是转头看着那小护士说了句:“你太失职了,怎么没及时跟病人进去?”
小护士白着脸低下头,也没有反驳。
我也没有,严子非站在床边,从把我放到床上之后他就不再看我了,他甚至没有把目光放在我们任何一个人身上,但他所带来的压力是显而易见的,我觉得那个小护士快要哭了,医生则一边清理我的伤口一边额头冒汗。
至于我,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抱歉还是该悲哀。
这不是他第一次送我进医院,我记得那一晚的每个细节,他从来都是爱笑而优雅的,让人心生亲近,但我记得他坐在医院走廊里沉默的侧脸,记得他在面对医生时渐渐紧绷的下巴,压抑基种可怕的情绪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我现在明白了,他的情绪异常并不是因为我,只是我的伤痛勾起了他可怕的回忆。抱歉的情绪渐渐压过了悲哀,我垂下眼,万分自责地想:确实是我的错,我只是一个逝去的人的蚊子,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状况,痛失所爱已经足够凄惨了,还有谁愿意一遍一遍地重复观赏?
即使他是严子非。
3
严子非的脸色太难看了,医生在处理完这些小伤口之后几乎是逃走的,至于那小护士,被他要求留下来陪我解决之前未能解决的生理问题,眼泪就真的流出来了。
“对,对不起,我真不行。”
她那表情真是可怜极了,就连我都想替她求情了,严子非看着她,估计也觉得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只点了点头:“好吧,我再去叫其他人。”
那小护士如蒙大赦,立刻回答:“谢谢,我带您去找我们护士长。”
小护士推门,他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在床边被我抓住了手指。
我有数根手指被包得严严实实,一碰就疼,做这个动作真是挑战高难度了,而他立刻止步,弯下腰来看我。
“怎么了?”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呼吸落在我的脸上,我抓着他,嘴巴一张一合。
我说:“对不起。”
就连我自己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他听懂了。
在长时间的面无表情之后,严子非终于微笑了一下,脸上线条软化下来,整个病房的温度都随之上升。
然后他摸了摸我的头发,轻声说:“傻瓜。”
我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口,关门的时候,小护士对我投来羡慕的目光,我闭上眼睛,她怎么会知道,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如果不抓住他,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护士长进来的时候,我己经坐在床边上等她了。
护士长是个面目和善的中年女人,手脚麻利,先把带进来的新点滴瓶挂在架子上,然后一伸手把我扶了起来。
“能走吗?没事,我就给你搭把手,一会儿肯定不看。”
她是热情而友善的,我勉强笑了一下,扶着她挪进洗手间里。
“我放手了,你行吗?”
我点点头,表示我可以的。
她就没再跟进来,留着一条门缝说:“我就站在这儿,有需要叫我好吗?”
她的体贴简直令我感动,真奇怪,我也在医院陪过妈妈,那真是这一生最不愉快的回忆之一,忧心焦虑之外,看尽医护的脸色,但和严子非在一起的时候,世界是另一个样子的,充满了热情和笑脸,就连医院都变得舒适有温度了。
我推开门的时候,护士长已经做好了伸手扶我的姿势。
“好了是吗?回床上躺下吧,我给你重新上点滴,还有几个小时,坚持一下。”
我看着那满满的吊瓶发呆,她就笑:“给你算好量了,会先放掉半瓶,不会多输的。”
我并不是怕这个,我坐在床上转头,去看病房里挂着着的壁钟。
十一点五十五分,很快就是第二天了。
护士长不知有多善解人意,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立刻微笑道:“是担心太晚了你先生休息不好吗?没事的,这是特殊病房,可以有陪护床位,有需要一会儿我就让人送进来。”
我再次涨红了脸,用力摇头。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不要意思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不就年龄差得大了点儿吗?你看你先生对你多照顾啊,你受伤了, 他急得脸都白了。”
护士长这么说的时候,脸上的羡慕与那位小护士如出一辙,我愣愣地看着她,然后眼泪就下来了。
她吓了一跳:“怎么了?伤口疼吗?还是哪里不对?我去叫医生过来。”
我摇头,迅速擦去眼泪,又按住她的手。
她有些紧张起来:“你要说什么?来,我有纸笔。”
护士长从口袋里掏出纸笔给我,我用缠得硬邦邦的手指写了两行字:他不是我先生,我很好,继续点滴吧。
我把纸条给他看,然后就揉了,直接丢在床边的垃圾桶里。
护士长的表情变得很是古怪,我如果可以读心,相信现在已经看到好几个天马行空的故事了。
但很快她就恢复了职业笑容,开始继续输液,扎针几乎是没有感觉的,她按住针头,又贴上一小块胶布,最后站直调整了一下点滴量。
“可以了,那你好好休息,有需要按铃。”
我点了点头,她就出去了,没再多说一句话。
严子非进来的时候,十二点已经过了。
他已是相当疲惫了,坐在我身边,外套脱在椅背上,解了领扣,衬衫袖口翻起来,双眼微红。
我与他相识到现在,真正相处的时间寥寥无几,他从来都很忙碌,每次见他都是正装居多,一派沉稳庄重,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神色疲惫,居然更令我目不转睛。
他坐下来,双手弯曲撑在膝盖上,双手合掌,指尖相碰,略有些无奈地看着我。
“常欢,你吓坏我了。”
我眷恋地看着他,这是我熟悉的严子非,他眼中的我也确实是我,一切都是真的了,他对我的是真的,担忧是真的,对我的照顾也是真的。
现在的他平静、沉稳,也会有情绪流露,但做在他面前,谁都知道一切问题都将被解决。
一个赝品是不会让人情绪失控的,这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