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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戚远欲言又止，两手不自觉地插进上衣口袋里：“父母被人冤枉，谋杀。”
蒯教授没开口，只是盯着戚远。
“我杀了他们！”语气很坚决，但是戚远手上没注意，把手绢从口袋里带出一个角来。
蒯教授点头：“然后呢？”
“我杀了更多人，有的是帮凶，有的根本没关系。”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那样做了。”
蒯教授缓缓摇头，目光变得严肃：“后悔了。”
“没有。”戚远抬起头，直视老人：“我想了很久，我知道自己的想法不正常，至少人类看来是‘不正常’的。”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做得对！”
蒯教授仔细观察戚远，他的眼神里并没有暴虐或者快乐，很不解：“我见过迷失在杀戮里的军人，他们并不思考这些，不会找人倾诉什么。”
自始至终，蒯教授都在陈述，哪怕是疑问的内容，也没能改变他对答案的确信。
“你没有在杀戮里找到快乐。”
戚远点头，把手绢从口袋里拿出来，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铺展：“对。没什么可值得快乐的。刚开始我只想复仇，梦蛹趁机怂恿我，想要告诉我杀戮与破坏的魅力。”
“可惜，祂不懂。”戚远提到梦蛹的时候，既没有地精大法师那种忌惮，也没有矮人盾卫者的厌恶，现在只有平静：“混乱、秩序，毁灭、建设，等等等等，祂所追求的、反对的，都不过这世间之一隅。”
“祂想要以那区区一隅来限制我，未免可笑。”
“我所望见的，所喜爱的，所追逐的，得来何等不易。像杀戮、破坏这么简单的事情，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蒯教授若有所思，终于提问：“你遭遇了梦蛹？不得不杀人？”
“差不多。我估计，祂早就盯着我了。”戚远点头：“但被祂控制不是推脱的理由，我仔细想过，哪怕知道后果，我也必定做出相同的选择。”
“那你找我，是想知道什么？”蒯教授确信戚远不是来找自己倾诉的了。
“我想知道，如果现在，有一条永生的道路在眼前，只要走上去，您就拥有无限的时间追求无穷的知识，探寻最终的秘密，代价是眼中再也没有这芸芸众生，凡是智力上与您有差距的都将被抛弃，可能再也没有朋友，一路都碰不到一个同行者，您会怎么选。”
蒯教授听完，却笑了起来：“这是个伪命题。还需要选吗？”
戚远挑挑眉毛，这么多年了，还是只有蒯教授才能带给他振聋发聩的观点。
“哪里有最终的秘密，你不知道我的世界观？”
“有那样一条路的话，路就必定不止一条，我不想付出这种代价，就去找付出别的代价的路来走，这需要选吗？”
戚远赧然，哲学上的知识，他听蒯教授讲了很多，但是一到需要运用的时候就会忘干净。
“是啊，您不会这么走的，我早知道的……”
蒯教授重新拾起铅笔，将笔尾在桌面轻轻一磕：“对了，那个永生，说来听听。”
“成神。”
蒯教授点头，示意继续。
“我被梦蛹赋予过‘混乱领域’，我感受到了神的力量，以意志便足以影响原子、电子的运动。只要获得领域，制造一个足够支撑领域生效的供能器械，我的意志就会随着领域的存在而存在，那时，肉体的寿命就不再是生命的上限。”
蒯教授把戚远的话迅速记到草稿纸上，只不过他的速记只有自己能看懂：“这是不错的思路，但是领域怎么获得呢？”
戚远略微一滞：“除了梦蛹的混乱领域，别的我还没有思路。”
“混乱领域你肯定是不愿意的喽！”蒯教授头也不抬：“那你接下来还是要借重集体的智慧的嘛。”
说完见戚远没有出声反驳，便抬起头，道：“欧靖中很想见见你，首都那里更是人才济济，你不打算去看看？”
首都人才济济这一点，戚远是承认的，他也是占了更早接触到地精大法师的便宜，否则关于奥术的研究，他真的未必能赶上首都那群人的进度。
曾理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把班加洛城外的氢反应法阵的事，兴奋不已地告诉了他，那样的威力，已经超越了大部分传奇法术，艾梵瑞尔的传奇施法者想要做到，也必须借助迷锁之类的大型法阵。
再不然，就要史诗职业者了，那些职业者也是少现于人前，能力难测。
这种知识戚远也是有的，但是这么短时间内就把思路抓到，并且转变为可执行的方案，就已经说明了那些研究者们的不凡。
更何况，戚远的专业方向也只是计算机语言和设备之间的配合，了不起再加上他自己感兴趣的理论数学，这些都还处于学习阶段，离他自己阐发新的前沿思路都还早得很。
即便戚远已经获得了无穷的时间，可以无限制地钻研任何学科，而首都的那些科研工作者们在各个学科上都有许多建树，单单是他们的数量就足以在分工合作后，碾压只有一个人的戚远。
之前不过是对于初中知识的验证和应用，之后呢？
戚远想像得到。
不得不说，到首都去继续学习、进修，参与到研究中，对戚远而言是一个大诱惑。
“我……”戚远很想说‘去’，“去不了了。整个河阳，应该没有生物了。”
铅笔一下自掉落桌面，笔尖直接就折断了。
“什么？”蒯教授诧异地抬头。
戚远苦笑起来：“全是被我。包括人、怪物、动物、植物……”
“我不相信这是你的本意。”
“那又如何呢，不是本意，也是我做的。”戚远毫不退缩：“于情于法，我都不能留下了。”
“你还在乎法？”蒯教授问着。
“我是不在乎了。可是人类这么弱，没了法，全靠道德自律？到时整个社会变成什么样子？要死多少人，才能换来新的和平？”戚远把手绢叠好，重新装起来。
“你有这个心……”蒯教授笑得很欣慰：“那我问问你，扪心自问，你是爱人还是爱己？”
第85章 赎罪之路（）
蒯教授问了一个关于多少的问题，就像医学生们喜欢说的那句话“撇开计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
如果在问题里加上“更”字，地精大法师就能听懂了。
“我都爱啊，爱自己和爱别人，有什么冲突。”欧斯彭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对自己“窃听”的事实丝毫不在意。
地精大法师是专程来找戚远的，他和半身人欧斯彭作为班加洛的使节，等到精灵和矮人们的使节人选确定下来，便与黄馨等人一起造访了首都。
地精在首都得知了戚远的消息，立刻就把任务丢给半身人，他自己则迫不及待地传送过来。
“嘿，亲爱的远，看到我都不笑一笑吗！”欧斯彭对于戚远的面无表情很不满。
“因为我很意外。”戚远转身，正面朝向欧斯彭，只见地精身后还跟着黄馨、曾理、钟南山、廖永健、崔萌萌和黄子赟。
蒯教授笑呵呵地招呼所有人都进屋，只是凳子不够，曾理和黄子赟只能坐到床沿去了。
“你没事吧？”黄馨现在已经习惯了照顾别人，她和曾理本来就是这一群年轻人里年龄最大的。
戚远一回来就钻进蒯教授的屋子，对所有人都礼貌得让人尴尬，表现很不正常，所有人都用担心的目光观察他。
“我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戚远怎么会读不懂这些目光呢，只是他不觉得有必要把事情告诉他们，没什么意义。
“嘿，你还没说为什么惊讶？”欧斯彭一蹦三尺高，意图获得注意力。
戚远笑笑：“我不觉得你教给我的回避侦测有问题。”
每一个法术，戚远都会用心分析，即便是吃不透的也有很多心得和归纳的思考方向，只不过是他时间不够用，只能暂时放下。
他有信心，自己的回避侦测足够挡住地精大法师的预言法术。
“当然没问题！但是伟大的欧斯彭现在可是正式的半身人王国使节了！想找你还不简单。”欧斯彭头一昂。
地精大法师没能如愿，戚远没有追问，而是自顾自道：“你曾经说过，善良阵营和邪恶阵营势不两立，我现在是邪恶阵营了。”
欧斯彭大吃一惊，抬手就是一个侦测阵营：“你做什么了！”
“滥杀无辜。”戚远说完，却见黄馨等人根本不以为意。
“那不可能！”欧斯彭摇着头，忽然想起什么似地，一下欺近戚远：“憎恶，上古憎恶！对不对？我找你的时候还看到混乱灵光了！”
地精大法师像是为自己找到了理由，蹦跶着继续说：“一定是上古憎恶想要腐化你，你反抗的时候误杀的！没错，说不定就是梦蛹，祂就在我们头上，幸好有欧拜●亥陛下，否则咱们已经全完了！”
“就是我杀的，梦蛹是想腐化我，我借着祂的力量做的。”戚远很平静。
地精大法师一下子僵住。
“然后摆脱祂？”曾理陪着戚远一起回的驻地，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妥，顶多是又变成俩人刚认识时候的样子。
那时的戚远就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礼貌地拒绝所有人，直到俩人在蒯教授的项目上配合了几次，因为资料、思路等等问题深入交流，甚至激烈交锋，有了这些经历，他们才真正熟稔起来。
曾理问完，所有人都盯着戚远。
“是。”
“呼……”曾理长出一口气，看看蒯教授没有说话的意思，才继续对戚远道：“为了生存杀人，倒不至于不可救药。”
欧斯彭也泄气了一般，弹指给自己召出一个小凳子，一屁股坐下：“我可不想以后别人都说‘看啊，传奇地精的学生是个恶棍！’，这绝不可以。”
“你知道吗？自从教了你十天，我就确信，我将成为第一个传奇地精了！”欧斯彭单手撑着自己的额头，不断叹气：“唉……你要成为传奇地精的污点了，唉……”
戚远哭笑不得：“好吧，不会有人知道我的。”
“怎么可能！”欧斯彭大叫一声，跳起来道：“我决定了！”
“你必须去走‘赎罪之路’。”
“只有走过了那条路，你才会被艾欧陛下宽恕，重回善良阵营。”地精大法师一脸坚定。
“赎罪之路？”黄馨对此表示好奇。
“对！它在恩米尔高地和帕夏山脉的交界处，入口变幻不定，预言法术找不到它，但是诚心悔过的人一定会碰到它。”
“据说赎罪之路艰险非常，单单在恩米尔高地寻找它，所经历的苦楚就令绝大多数人放弃了，所以凡是能够真正走出赎罪之路的人，都会获得宽恕。”
欧斯彭介绍完了，立刻就拍着胸脯道：“我知道去恩米尔高地的捷径，可以带你去，只要你有信心走出赎罪之路。”
说完，欧斯彭就眼巴巴盯住戚远，生怕他拒绝一样。
“……”一阵沉默，地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隐隐有变蓝的趋势。
“去吧，难道你还有必须做的什么事？”寂静中，蒯教授开口了。
戚远摇头：“难道您还相信这些东西？走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