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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如何离开浣衣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直跑到安乐堂,慌乱地四处寻找。
一个小宫女路过好心地问道:“姐姐,您在找什么?”
张婳脸色慌乱而焦急,四处张望,喃喃地道:“井呢?井在哪里?”
小宫女听到“井”脸色微变,眼中露出悲悯之色,指着后院的方向,道:“姐姐,你找的井在那边。”
张婳闻言踉踉跄跄地向后院奔去,果然看到一口枯井,扑到井边,望着黑漆漆的井底,眼泪纷纷滚落,哭道:“云姨,你不要丢下槿儿。”
宫中规定,宫女不论病死或打死,皆死无葬所,火烧后尸灰填入枯井。
云姨就在下面,可再也听不到她的呼唤!
张婳抱着井,呜呜咽咽地哭着。
她已经长大了,已经变得足够强大,可以照顾云姨,可以保护云姨,可云姨不再需要她了!
她从小到大,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云姨,守在她身边照顾她一辈子。
她吃了这么多苦来到京城,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入宫参加选秀,在宫中九死一生,为的就是接云姨回去。
可老天爷却残忍地告诉她,云姨死了!
小环找到张婳的时候,只见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蜷缩在井边,眼神空洞,脸上泪痕交错,易容已被泪水洗去了大半,幸好有几绺头发掉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庞。
小环吓了一跳,忙扶她起来,轻声道:“小姐,您怎么了?”
张婳神色木然,一言不发,任由小环扶着她离开。
小环将她带到原先的废屋,替她换上金色刻丝五彩鸾衣,真红金织牡丹花如意裙,抹去她脸上的易容,重新挽了凌云髻,戴上一应珠钗,收拾妥当后,小心翼翼地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张婳也不点头也不摇头,目光茫然地望着窗外。
小环心下发慌,只好扶着她回霁月殿。绿翘等人见张婳回来,喜得似得了凤凰般迎上前,待见到张婳面无血色,目光吊滞,整个人似一具行尸走肉任人摆布,俱是吃了一惊。
绿翘又惊又急,拉着小环问道:“小祖宗,你把太子妃带去哪里了?太子妃怎么变成这样?”
小环心下害怕,又不敢如实相告,哭道:“我带小姐去御花园逛了逛,我也不知道小姐为何变成这样。”
绿翘顾不上数落她,命小宫女打水进来替张婳洗漱了一番,扶她走到东暖阁坐下,问道:“太子妃,奴婢命人做了些您爱吃的小菜,您用完膳,再好好歇息。”
等了半晌,也没有声音,绿翘叹了一口气,正想命人传膳,张婳忽开口道:“都出去。”
“太子妃,您好歹吃点。”绿翘劝道。
“出去。”张婳冷冷地道。
“是。”绿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恭谨地答道,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弯上弦月高高地挂在天幕,冷冷地俯视着芸芸众生。
张婳打开窗户,一股冷风直灌进来,吹得她昏沉的脑子立即清醒,春寒料峭,她仅穿着单薄的衣衫,冷得瑟瑟发抖,倚在窗边,呆呆地望着满天的星辰。
传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此时此刻云姨也在天上看着她么?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全身冰冷僵硬,脑子晕乎乎,仿佛有人抱起她,将她紧紧地裹在怀里,声音隐隐发怒:“你们便是这般照顾太子妃么?”
096 你方唱罢我登台(1)()
仿佛有很多人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那人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下去。”
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响,片刻殿内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人将她轻轻地放在榻上,将她冰冷的手放进自己的胸膛里捂着,又拉过柔软温暖的锦被盖在她身上。
她身子渐渐暖和,脑袋依然昏沉沉,眼皮像被人粘起来般,怎么也睁不开。
那人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脸去温暖她冰冷僵硬的脸庞。
……
温热微苦的液体散发着浓浓的中药味道流入嘴里。
……
冰凉的巾帕一遍遍地擦拭着她滚烫如火的身子。
……
迷迷糊糊之际,仿佛又回到了乡下那间四面都漏风的破屋。
寒冷的冬夜,云姨也是这么抱着她,一小匙一小匙地喂她喝药,细心地替她擦拭身子。
她忍不住紧紧地搂着那人,哭道:“云姨,不要离开槿儿。”
那人轻柔地拍着她后背,柔声道:“我不会离开你。”
张婳醒来时,头仍有些疼,揉了揉额头,望着上方悬挂着的绯色销金帐帷,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闭了闭眼。
原来是梦!这里不是乡下的破屋,也没有云姨。
“醒了?”一把嘶哑的声音问道。
张婳侧过头,愣了愣,却见朱佑樘满脸疲惫,琉璃般的双眸关切地望着她,身上的湖蓝色缂金团福袍满是褶皱,好像未曾换过。
呃,他不会一直守在她榻边吧?
忽想起睡梦中似乎喊过“云姨”,心不由咯噔一下,糟了,她还有没有说过其他不该说的话?
张婳紧张地望着他,漆黑的眼珠子一转,试探地问道:“殿下,臣妾有没有说什么梦话?”
朱佑樘犹豫了一下,脸色凝重,说道:“以后莫在人前提及阮念云。”顿了顿,又道,“你若过得幸福,她泉下有知也会开心的。”
张婳心头一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抑或是云姨的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朱佑樘眉头轻拧,肃容道:“记住了么?”
张婳点点头,心下暗想,当初她被他逼着服了毒药,以为必死无疑,曾求他照顾云姨一辈子。原以为他早将这事忘了,如今看来他显然已经查过云姨,那他还查到什么?有没有查过她的事情……
朱佑樘神色如往常般温和,瞧不出一丝异样,扶她坐起,又拿起石青金线撒花引枕垫在她身后,问道:“想吃些什么?”
张婳有心事,随口道:“清淡点便好。”
朱佑樘出去着人传膳,须臾,金莲领着小宫女进来在桌上摆好饭菜,两碗碧粳粥,八个清淡的素菜。
朱佑樘命人将桌子移到榻边,陪她一起用了一碗碧粳粥,说道:“我去乾清宫见父皇,晚些再来看你。”
张婳胡乱地点点头。朱佑樘望了她一眼,起身离去。
金莲等人进来收拾碗筷,小环满脸喜色,乐呵呵地道:“小姐,昨儿半夜您忽然发高烧,是殿下在您旁边守了整整一夜,亲自喂您喝药,您高烧才退下去。”
张婳想到梦中的情景,脸不由微微一红,重新躺下,睁眼望着帐顶悬挂着的鎏金镂空团花薰球,暗想,云姨不在了,她也该离开皇宫。在宫里,无论说什么话都要在心里过三遍方能出口,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掂量又掂量,这种日子过得实在太辛苦了。云姨一定不喜欢呆在这里。
张婳唇边扬起一抹清浅的笑,心中默默地说道,云姨,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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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苑位于东华门以南,先帝英宗曾遭郕戾帝朱祈钰囚禁于东苑崇质殿八年,苑内荒芜凄清。先帝复位后,对东苑进行了大规模的修建,中路有重华殿,东路有洪庆殿,西有宁福宫,主殿为龙德殿,苑内种植大量奇花异草。另有无数亭台楼榭及观象观、白鹿观、走马观等三十五观。
上巳日,早朝结束后,皇帝率着王亲贵胄、文武大臣及后宫嫔妃前往东苑,皇后则称病留在宫中,太后向来不爱游宴赏玩,亦未同前往。
春日,天空碧蓝如洗,阳光明媚。
观武台上,皇帝与万贵妃并肩而坐,右首下方第一席坐着二皇子朱佑杬的生母邵宸妃,长得极美,桃腮杏面,眉目如画,衣饰打扮中规中距,越发衬得宝座上的万贵妃华丽高贵。
第二席是已晋升为兰妃的沈兰曦,她蛾眉淡扫,衣着十分朴素,发髻只簪点缀了几枚鎏金花钿,沉默地坐着,就像一抹淡淡的影子,令人忽略了她的存在。
往后几席便是宫中得宠或生育过皇子公主的嫔妃。
朱佑樘与张婳共坐于左首下方第一席,苏选侍与杜芊羽等人则坐在旁边席位,各皇子公主入场后按位次坐下,朝中大臣正二品以上亦可入场,不过坐得稍远点。
太子少保谢迁起身向皇上遥敬了一杯酒,躬身道:“皇上,微臣有一提议。”
皇帝呷了一口酒,温和地问道:“有何提议?”
谢迁恭敬地道:“今儿众皇子公主齐坐一堂,皇上何不让他们赋诗助兴,一来考考众皇子公主的才能,二来也让微臣们欣赏一下各皇子公主的佳作。”
张婳暗笑,不愧是太子少保,变着花样儿让朱佑樘在众大臣面前表现一番。谁不知道朱佑樘天资聪颖,十岁便能诵读诗、文、辞赋,出言为论,落笔成文。什么赋诗助兴,说白了就是让众大臣见识见识朱佑樘的满腹才华。
皇帝极有兴趣,立即同意,又以“柳”为题,命众皇子公主作诗。
不过片刻朱佑樘已即兴作了数首,皇帝大喜,着人将他的诗作一一传给众大臣观看。大臣们看后俱是赞不绝口。而其他皇子公主或埋头苦思,或仅得了一句半句。
高低之下,显而易见。
皇帝道:“朕有一上联,万方玉帛风云会。何人可以对出下联?”
众皇子公主俱冥思苦想,朱佑樘略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儿臣已对出。”
皇帝喜道:“果真?快讲。”
朱佑樘起身离席,跪下叩首道:“一统山河日月明!”
皇帝龙颜大悦,连声道:“对得好!对得好!”
在场诸人纷纷起身跪下,磕头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得不说,这一仗朱佑樘赢得极漂亮!
酒过三巡,广平候吕泽忽起身道:“皇上,听闻二皇子擅长蹴鞠,臣有些技痒,想向二皇子讨教一二。”
皇帝望向朱佑杬,笑问道:“你敢下去比试么?”
朱佑杬躬身道:“儿臣求之不得。”
两人各选了队员下场比试。朱佑杬着一袭朱红色金绣蟒纹骑装,发束金冠,面如冠玉,唇若含丹,顾盼之间自有一股逼人的英气。
吕泽长相粗犷,虎背雄腰,一身酱紫色暗纹骑装,拱了拱手道:“二皇子,请!”
鼓声响起,两队人员水平不相伯仲,角逐十分激烈。其中朱佑杬的表现十分抢眼,他动作敏捷,身姿潇洒,每进一个球,场中立即响起一片雷般的喝彩声。
张婳*地看了几眼,端起酒杯慢慢地啜着价值千金的葡萄美酒。
真是好戏连连。你方唱罢我登台。看来这场储位之争会十分地激烈。
一场比赛下来,朱佑杬大败吕泽。
吕泽虽败,脸上却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赞道:“二皇子身手敏捷,技艺高超,臣自叹弗如。”
皇帝喜笑颜开,向朱佑杬问道:“算你争气,没给朕丢脸。”
总管太监梁芳赞不绝口道:“皇上,奴才听说太祖爷精于骑射,尤其擅长蹴鞠,宫中如意馆还珍藏着几幅太祖爷蹴鞠时的画像,奴才今儿瞧着二皇子颇有几分太祖爷的风范!”
这个马屁拍得可真够高明!居然拿二皇子来比太祖!!!
太祖是开国皇帝,文治武功不逊于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