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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妙璃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表态,让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的变得闪闪发亮起来。
若不是亲眼目睹,亲耳听闻,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世间居然还会有像楚阴姥这种愿意放下自身架子,去主动遵守这阳世法度的走阴婆。
回想他们曾经见过的那些,把自己蒙得密不透风,还没事有事就拿鬼魂和变猪变狗来吓唬他们的走阴婆,再想想眼前这位主动现身于人前,还好言好语,从不为他们的冒犯而感到丝毫恼怒的楚阴姥,大家激动得浑身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一些本来只打算和楚妙璃做个一锤子买卖的旁观者们更是争先恐后的要和楚妙璃建立联系,要把她的木刻像给请到家里去。
其中,王老板无疑是这中间的最踊跃者。
只见他笑得一脸春光灿烂的冲着楚妙璃不住搓手,“阴姥,您可千万别和小的们说您还不能凝刻木像!小的们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像您这种能请魂上身的阴姥姥,必然早在很久以前就能够凝刻木像了吧?”
其他人也都在旁边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的不住点头附和,望向楚妙璃的眼神更是带着几分趋之若鹜的味道。
显然,他们已经被楚妙璃今日的表现给彻底的折服了。
迫不及待地想要与这位一看就能耐超群的阴姥姥建立起一种极为深刻与密切的关系了。
楚妙璃耐着性子如同耍猴一般的在大家面前折腾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不过心中深谙物以稀为贵道理的楚妙璃并没有在大家的迭声催促中,答应他们的请托,而是用一种很是无奈的口吻对大家说道:“诸位能如此信任老婆子,并且主动把老婆子的木刻像给请到家里去,老婆子这心里真的是说不出的感动,但是——”
楚妙璃话锋一转。
“老婆子也不瞒着大家,老婆子虽说在走阴问魂一道上,颇有天赋,可因为那不孝子一直对此极为排斥的缘故老婆子并不像其他走阴人一样,能够十拿九稳的满足大家的所有请托”
楚妙璃不动声色的为自己未来可能出现的各种蹩脚错误给在场所有人提个醒。
“也就是说大家就算是把老婆子给热热闹闹的请回家里去,老婆子也未必能帮得上大家的忙。”
楚妙璃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颇有几分惭愧的味道。
“正因为这样,老婆子希望大家不要冲动,最起码的,也该回去好好和自己的亲人长辈们好生商量一下,到底要不要迎老婆子进门。”
压根就不知道楚妙璃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以退为进的众人望向楚妙璃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星星眼。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这位楚阴姥做起事来居然如此的如此的暖人肺腑
如果是别的走阴婆们,听说他们想要把她们的木刻像迎入家中去香火供奉,恐怕早就亟不可待的催促他们赶紧动手了吧!可这位楚阴姥呢?不止没有催促他们赶紧把她给迎回家里去,还苦口婆心的劝他们三思而后行
心中震动莫名的围观者们不敢违背楚妙璃的命令,满口不迭地应承着待会儿就回去和家人商量,争取早日把楚阴姥的木刻像给迎回他们家里去坐镇。
楚妙璃在听了他们的表态后,自然配合的在脸上露出一个很是欣慰的表情。
而一些在家地位说一不二的看客们则不顾楚妙璃的劝说,坚持要把她的木刻像给迎回去。
还振振有词的说着像这样的好事宜早不宜迟,他们好不容易幸运无比的遇上了一位真神仙,自然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易放过的。
面对这样就差没死缠烂打的执着之人,楚妙璃自然是半推半就的点头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同意将自己的木刻像给他们一座。
这期间,最为热忱的就是王老板。
他是第一个得到楚妙璃木刻像的。
在拿到那木刻像以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木刻像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紧接着,如同迎接其他阴姥一样的用红布包裹着木刻像,让他才刚满三岁的小孙子踉踉跄跄地在家里人的陪伴下,捧奉着归家去了。
而王老板本人则被楚妙璃留了下来。
楚妙璃可没忘记她在前不久还答应过对方,要帮助对方和他阴阳相隔的双亲好生见上一面呢。
在楚妙璃的帮助下,一直都为自己忙于生意没能与双亲告别而引为憾事的王老板在众目睽睽之下扯着嗓子嚎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揉着红肿的如同核桃一样的眼睛,在小伙计的搀扶下,毕恭毕敬地又给楚妙璃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依依不舍的扭头离开了。
王老板离开以后,又有人迫不及待地站到了楚妙璃的跟前。
楚妙璃依照他们的要求,或请魂上身或代人传话的忙碌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夕阳西斜,他们原来干瘪异常的钱袋也重新变得鼓囊囊以后,才抬手制止了后来者越发排得蜿蜒起来的队伍,让他们明天再过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婆子既已决定要在这集市上竖牌摆摊,自然就不会轻言离去。”
楚妙璃温声细语的安慰着那些因为迟到而满脸焦急的未来信徒们。
经过楚妙璃刚才那一番让人目瞪口呆的出色表现,在场众人已经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即便他们心中颇有几分遗憾,但到底还是遵从了楚妙璃的意思,一个两个的依依不舍的打算就此离去。
就在这时,一个脸色蜡黄憔悴的中年男人抱着一个宛若行尸走肉一般的女人毫无征兆地从长长的队伍中,神色焦急地猛蹿而出,然后在大家沸反盈天的疾言厉色中,扑通一声跪倒在楚妙璃的面前,拼命地磕起头来。
一看对方那表情就知道对方定然也是逼不得已,才会在明知会引来众怒的情况下,从队伍中急冲出来的楚妙璃心中略有所动的扬了扬眉毛,抬手制止了几个为了讨好她,而打算撸起袖子狠揍那中年男子一顿的未来信徒,信步走到那被中年男子抱得密不透风的中年女人面前,伸手扒拉开她的眼睑,“咦,她的魂怎么丢了?”
走阴婆(8)()
楚妙璃轻描淡写的一句“咦,她的魂怎么丢了”,就如同一支强心剂一样,让那个形容憔悴,脸色蜡黄的中年男子如同触电一般的猛然抬起头来。
他嘴唇哆嗦地用一种足以将人烫伤的灼热眼神,结结巴巴地对楚妙璃说道:“阴姥您您这是瞧出我娘子我娘子她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嗯,老婆子可以肯定,她的魂,确实丢了。”又给那中年妇人仔细检查了一遍的楚妙璃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额头已然磕得红肿渗血的中年男子的眼泪几乎是当场就下来了。
他不顾一切地再次匍匐在地上,又拼命对着楚妙璃磕头,边磕还边用哭腔说着求楚阴姥发发慈悲,救他们夫妻俩一救的话。
楚妙璃很看重像中年男子这种把发妻看得极其重要的男人,因此,她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决定要揽下这桩麻烦事。
“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要好好和老婆子解释一下你娘子丢魂的来龙去脉,且这其间,还不得有任何隐瞒错漏,否则,你也别怪老婆子我心狠,见死不救。”
楚妙璃虽然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但是因着这具躯壳所带来的灵性本能,还是让她清楚的意识到——这中年妇人丢魂一事绝不简单。
为了妻子已经把附近方圆百里的走阴婆哀求了个遍的中年男子在听了楚妙璃的话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再次对着楚妙璃磕头,一叠声地说:“只要阴姥能让我娘子再次恢复健康,我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他的谈吐中觉察出对方很可能是一位读书人的楚妙璃心中略动,面上却是一派严肃认真的回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因为楚妙璃的要求,中年男子开始详细描述起了他娘子之所以会丢魂的经过。
从他的阐述中,楚妙璃和还留在周边的围观众们得知,他的妻子之所以会遭此劫难,完全是因为求子心切,遭了他人暗手的缘故。
“我与发妻结缡近二十载,彼此相互扶持着一直走到今天,相较于刚成亲时的破屋烂瓦,现在的我们已然能够做到温饱有余,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一直都没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
中年男子眼神温柔疼惜地看着依靠在自己怀中毫无动静的妻子,伸手给她拢了拢鬓边散落的一绺夹杂着星点银白的青丝。
“半年前,我妻子不知怎么的,和一位姓吴的阴姥结了缘,那位阴姥说有办法赐我们夫妻俩一条血脉!我妻子听她这么一说,简直欣喜若狂,要知道这些年来,她一直都为自己没能生下我们的骨肉而满心愁苦自怨自艾”
中年男子苦笑一声,眼睛里再次有泪水流淌而出。
“在那阴姥的指点下,我妻子很快就怀上了一个孩子,当时的我们都很高兴,对那位阴姥也是信任尊崇有加谁知好景不长,在我妻子怀胎五月的时候,她毫无缘由的见红小产了不仅如此,那一直住在我家,受我家供奉的阴姥也以我妻子玩忽懈怠唯由,不顾我们百般跪求的坚持要拂袖而去”
提到那个渴盼多年但依然没能保住的孩子,中年男子脸上的线条有瞬间的紧绷和扭曲。
“我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世间再没有谁比我这个做丈夫的更清楚了,自从确认她腹中当真有了个孩儿以后,她简直恨不能吃喝拉撒都留在床上,又怎么会、又怎么会如那吴阴姥所指责的那样玩忽懈怠不把她肚里的孩子当回事?!”
中年男子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双手忍不住猛攥成拳,一双眼睛也在短短一瞬间,变得赤红无比。
“因为对走阴者的尊崇和敬畏,我与娘子尽管被她冤得十分委屈,但到底还是强忍失去孩子的悲痛,给了她足够多的供奉,客客气气的送她离去了岂料,她前脚刚走,后脚我的娘子就我的娘子就”
中年男子语声艰难地将没有说完的话从自己的喉咙里给硬生生地抠了出来,“就就变成了一具什么都不懂的行尸走肉!”
“唉像这种因为自身本事不够,借助外力,榨取他人福运走阴的人,不论是走到哪里,都是人人喊打的存在,今日老婆子我既然遇上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楚妙璃十分同情眼前这对恩爱夫妇的遭遇,她略微思索了下,让中年男子把他妻子抱到一处还算平整的地面放好。
其他人见状,连忙退避到一旁。
中年男子则感激涕零地再次对楚妙璃拜了一拜,又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铺在地上,随后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妻子放了上去。
由始至终,他的妻子都任由他施为,木愣愣的瞧不见半点反应。
“你和你妻子遇上的那种走阴婆,在我们玄门中,只能用上不了台面的半吊子来形容,她们因为自身法力不够的缘故,为了能够像其他的走阴婆一样成功沟通来回于阴阳两界,就必须要借助一种特殊的媒介行事”
话及至此,楚妙璃语气一顿,望向中年男子的眼神也带出了几分唏嘘和不忍的味道。
“而这种媒介不是别的,正是那还未能降生就被术法活活咒杀的胎儿”
“被被术法活活咒杀的胎儿”中年男子磕磕巴巴的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