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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故意低声敛气,因为披在身上的那领猞猁裘太过华贵,我还是被人多看了几眼。这地方地处边疆,又是江湖侠士们活跃的地段,形形色色的人很多,屋里的旅客们并不太惊讶,看了我几眼之后,就又围成一小堆一小堆地聊天。
大风雪中这一隅宁静温暖的处所,让人油然生出亲近信任之感,这些旅客的话都很多。
离我较远的那几个围在一起的人头带毡帽,脚穿马靴,高鼻深目,看样子似乎是过往的西域客商。离我较近的这些却是中原人士的打扮,他们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的,是近来武林中最受关注的大事—中原武林联合围剿西域天山派的战况。
火堆前背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宽剑的剑客拨了拨炭火,说:“依几位来看,这次中原武林和天山派,哪方胜算大些?”
他身边那位持着烟袋锅的精瘦老者深吸了一口烟,缓缓说:“谁知道呢!”
老者对面是位白净脸皮的年轻剑客,他当下接道:“凤来阁阁主白先生不是已经率众抵达西域了吗?要天山派缴械投降,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年轻剑客身边那个虬髯汉子微微冷笑了一声:“白迟帆?他又不是天神天将。少林武当七大剑派,再加上凤来阁的小半人马,气势汹汹地开到西域来,被困在博格达峰下三月有余,人力折损不算,就连天山老怪的一根毛都没有逮到。如今白迟帆来了,天山老怪就会束手就擒不成?”
年轻剑客脸上有些涨红:“傅大侠,我又没说白先生是天神天将,也没说他一到,天山老怪就会束手就擒,我只是说白先生到了的话,胜算会大一些。”他边说边向先前说话的那个精瘦老者寻求赞同,“纪先生,你说呢?”
那纪先生吸了口旱烟,慢腾腾地开口:“天山派虽地处北疆,多年来不插手江湖事务,但现今的当家天山老怪坐镇天山二十余载,她功夫的深浅,二十年来都没人能够说出个一二,只因但凡与她交过手的人,即便不死,也是筋脉尽断,神智不清。
“中原武林人数虽众,精英也不少,但天山之上地形复杂,峭壁关隘易守难攻,加之现在天气酷寒,中原人士多不适应,老夫愚见,最终结局如何,难说得很哪。”他慢悠悠地说完,突然看了看年轻剑客,问,“文少侠,你有亲朋好友是凤来阁中人吧?”
年轻侠客点了点头:“我一位至交好友的确是在凤来阁中担任坛主,据我那位好友说,他们阁主待人最是和蔼可亲,阁中子弟无论地位尊卑,全都一视同仁,遇事也总是身先士卒,堪为表率,深得凤来阁上下的敬重爱戴。数月之前,我也曾因机缘巧合,得慕白先生的风采,其谈吐仪态,无不自然爽利,风姿更是清雅无双,实在令我辈艳羡钦佩。”
一直缩在火堆边缄口不言的那个青白脸色的汉子忽然抬了抬头,轻蔑地“哼”了一声:“清雅无双?那姓白的屠杀无辜之时,狠辣卑鄙的嘴脸,你没看到过罢了!”
年轻剑客有些不悦,皱了皱眉头说:“木前辈为何会出口伤人?难不成是看白先生年纪轻轻就声名显赫,心生不平么?”
“你这是何意?”青脸汉子蓦地坐直,提高了声音,“难道是说我木某人妒忌那姓白的么?”
年轻剑客见他动怒,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轻哼了一声:“到底是何意,木前辈自己心里最清楚。”
青脸汉子一掌拍在火盆边缘,怒极反笑:“我就算去妒忌一只狗一头猪,也不会去妒忌那个病夫!文少侠,你倾慕的那位白先生,可是个缠绵病榻的病鬼,这次来西域,别说击杀天山老怪,只怕自己先就病死了。”
年轻剑客也动了怒:“木前辈,你嘴巴也忒尖酸刻薄了吧,白先生可曾得罪过你?就算白先生身子一向不好,也不至于如你所说那样!”
青脸汉子冷哼一声:“得罪?那姓白的从未得罪过我,只是把我的……”他忽然打住,冷笑着转了话锋,“不会像我说的那样?你不知道吧,你的那位白先生,自凤来阁的人马从金陵启程起,就一直躲在一辆封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中,连面都不敢露,即便如此,那马车中还是成日咳嗽声不断,不会病死?我看他连一天两天都熬不过……”
“砰”的一声,一颗子弹擦着青脸汉子的额头飞过,在他发际处擦出一条血痕,余劲不消,直没入他身后的墙壁中。
我吹散枪口上的硝烟,站起来笑笑:“这位武林同道,那位少侠说得不错,嘴巴不要太尖酸刻薄了。”
看到我手上的火枪,年轻剑客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火枪!你是凤来双璧之一、白先生亲授的弟子凌姑娘?果真名不虚传!”
凤来双璧,难不成是说我和苏倩?原来我这么有名了啊。
我镇定地点头,面容依旧冷冽清肃,向着青脸汉子说道:“我不管你和我们阁主有什么冤仇过结,江湖人不是靠耍嘴皮子立足的,与其鬼鬼祟祟地尾随跟踪,只敢在别人背后咒骂几句出气,倒不如拔剑明刀明枪地去干,就算不敌而死,别人也会赞你一句有骨气。唯有你如今的猥琐嘴脸,最让我看不起!”
青脸汉子愣愣地看着我,我收起枪重新坐下,除了年轻剑客憧憬又向往的目光,围在火堆旁的其余几人也都把目光转到我身上,默默不语,各有所思。
我靠在墙上闭目休息,听到那几个人在沉寂了一会儿之后又渐渐开始说话,他们反复地说少林武当和七大剑派在前方吃了什么亏,折损了什么人,却绝口不再提凤来阁的事。
随着气氛的热烈,年轻剑客也忘记了刚刚的不快,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讨论,只有那个青脸汉子,我再没听到他说一句话。
这一夜很快过去,等到天亮的时候,狂风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天空中的鹅毛大雪依然无休无止地飘落,但也能勉强上路。
驿站中的大半人为了安全,依然留在小屋中等着雪停,我吃了自带的干粮,灌了满满一皮囊烫热的烈酒,就又匆匆上路了。
出玉门关之后,宏青在沿途的各个驿站里都给我留有标记,以便我循着标记追上他们。
我的皇后 我的皇后续 第21章
章节字数:6143 更新时间:07…08…31 01:03
昨夜在那个驿站中问过驿官,看过了地图,才知道这地方已经接近哈密。
据宏青昨天用猎鹰传来的消息,他们一行人脚程不快,现在才刚到哈密,昨夜风雪那么大,他们估计也不会再赶路,我今天马不停蹄地赶上一天路,差不多下午就能追上他们。
主意打定,我不再爱惜马力,一路驱马狂奔。
等到中午,经过一片哈萨克牧民的营包之后,我突然在雪地里看到了新鲜的血迹和散落在雪地中的刀剑,再往前一些,又看到几个倒毙在地上的雪衣人,前方山包后的厮杀声也逐渐清晰起来,我连忙打马冲过去。
马脚下掠过的,不但有身份不明的雪衣人的尸体,也有凤来阁弟子的尸体。
我刚接近山包,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淡淡的声音:“小倩,留下一个活口。”
山包后的空地里,萧焕围着厚厚的白狐裘坐在一张木质的轮椅中,身后站着为他撑伞的石岩,他们身边是正在缠斗的凤来阁弟子和那些雪衣人,因为我突然冲出山口,除了正在酣斗的两方人马,其余人都把目光移了过来。
萧焕和石岩都愣了愣,就在这一瞬间,轮椅旁有个雪衣人瞅准机会,朝着萧焕猛地抛出了手中的长剑。
两人隔得太近,长剑虽然被石岩一掌击偏,剑尖还是划过萧焕的面颊,在他雪白的脸颊上留下一条细细的血痕。
子弹从我的枪管里呼啸而出,那个雪衣人的右肩中枪,雪衣上顿时一片鲜红,接着他腿弯处又中一枪,“扑通”一声匍匐在地。
我骑着马横冲直撞地穿过战场,在轮椅前跳下马,一脚踢在地上那个雪衣人的脑袋上:“不长眼睛的家伙,胆敢对阁主出手?破了相你赔得起么?”边说便转身低头,一把捏住轮椅上萧焕的下颌,扳过他的脸来看,“怎么样,会不会破相?”
纸伞下他不可置信似的皱紧双眉,深黑的瞳孔上像是蒙了一层迷雾:“苍苍?”
“看到了还用问?”我看他脸颊上那道伤口实在浅得厉害,估计用不了一天就会自动愈合,就用手指把伤口下的血迹擦掉,接着放开手抽出火枪,“砰砰”几枪击退逼上来的几个雪衣人,边打边对他说:“我的阁主,你好歹也顾及点我们凤来阁的颜面,你要是被敌人打伤,叫我们这些属下的脸往哪儿搁?”
身后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大雪无声地飘落在血腥弥漫的战场上,我的余光瞥到他身下那架轮椅的一角,有些刺目。
18。
那些雪衣人是埋伏在半路突然偷袭的,人数虽众,武功高的却没有几个。
凤来阁虽然在人数上没有优势,但这些人都是阁中的精英,仓促之间吃了些亏后,很快就扭转了战局。
我看苏倩宏青他们在敌群中进退自如,挺潇洒轻松,应该没有我插手的份儿,就收了枪,一脚踩住匍匐在轮椅前的那雪衣人的肩膀,准备等敌人退去后再审问他。
抱胸闲着没事干,我就对身后的萧焕说:“阁主啊,我路上见到一个好像跟你有仇的家伙,他跟别人说你一路咳嗽,说得你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一样。”
他应了一声,声音依旧淡淡的:“没有那么严重。”
我“噢”了一声:“看那家伙说话的样子,似乎他一路都尾随着咱们的队伍,应该是没本事光明正大地挑战,看你终于从总堂中走出来,防备不像平时那么严密,想借机向你复仇吧?”
他淡然地说:“这类人应该不少。”
“哎!”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想想你也不简单,只不过做了一年阁主,江湖中景仰你的人有之,妒忌排斥你的人有之,想要你脑袋的人就更多了,看着那些人的嘴脸,真是觉得精彩纷呈。”
“是吗?”他随口应着,顿了顿,问,“你怎么会来?”
“这叫什么话?”我懒懒回答,“咱们阁里连阁主都出动了,我还能躲在一边偷懒?”边说边回头冲他笑笑,“连这样重大的事都不想我参加,阁主不是这么不想看到我吧?”
他愣了愣,抬起头向我笑了笑,那双深瞳中的目光却异于寻常地涣散:“不是,只是以为你还在京城,有些意外。”
我点了点头,这才明白过来萧焕原来并不知道宏青把他们的行程告诉了我,这么说来宏青是背着萧焕偷偷给我传书的,我笑笑,转过头没有解释。
又仔细想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萧焕虽然给予属下完全的信任,但是以他体察事态的精细程度,不可能宏青动用猎鹰来回往返了那么多次,他却一点都不知道。
正想着的时候,苏倩他们已经把偷袭的雪衣人收拾得差不多了,收起兵刃围拢过来。
我看也是时候审问被我踩在脚下的那家伙了,就松开脚,朝着他肩头的伤口踢了一下:“混账,给本姑娘爬起来!”
那雪衣人不但没有爬起来,连动都没有动。
这家伙一开始被我踩在脚下时还在颤抖抽搐,刚刚却突然不动了,我还以为是他抵不过伤痛昏过去了,没想到一脚踢在伤口上都踢不醒。
我连忙蹲下来,揪住那雪衣人的衣服把他拉起来,他的脸从积雪中露出来,血管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