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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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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完全黑了,在灯光照射下,我清楚看见雨的线条。   

  可能是错觉,我发觉雨在高空较细,接近地面时变粗,速度也变慢。   

  「二环路又堵车了。」暖暖说。   

  「反正我们已经见面了。」我说,「堵到天荒地老也没关係。」车子完全停下来了,暖暖转头朝着我苦笑。   

  「如果你想到车轮碾着的,是元大都的古城墙,会有啥感觉?」暖暖说。   

  我一时说不上来,有句成语叫沧海桑田,好像勉强可以形容。   

  车子终于下了二环路,很快便抵达台湾饭店。   

  雨停了,我看见车窗上被雨刷扫过的边缘有些闪亮,好奇便靠近细看。   

  那似乎是凝结的小冰珠,我用手指轻轻刮起一块,确实是碎冰没错。   

  难道刚刚天空中下的,不完全是雨?   

  「待会兴许会下雪。」暖暖说。   

  「你是说寒冷的冬天时,下的那种东西?」「是呀。」「从天空飘落的,白白的那种东西?」「是呀。」「可以堆雪人、丢雪球的那种东西?」「是呀。」「那是雪耶!」我几乎失声大叫。   

  暖暖不想理我,手指比了比饭店门口。   

  我拖着行李箱、背着背袋,在饭店柜台办完check in手续。   

  暖暖想看看房间长啥样,便陪着我坐上电梯。   

  「这房间还可以。」暖暖进房后,四处看了看后,说。   

  「哇。」我说,「这里虽然是叁星级饭店,却提供五星级水果。」「啥五星级水果?」暖暖很疑惑。   

  「杨桃。」我说。   

  「呀?」我拿起水果刀,切出一片杨桃,指着桌上的「☆」,说:「这不就是星星吗?」暖暖又好气又好笑,说:「那也才一颗星。」我咻咻咻咻又四刀,说:「这样就五颗星了,所以是五星级水果。」「你是要继续瞎说?」暖暖说,「还是下楼吃饭?」台湾饭店在王府井街口附近,直走王府井大街再右转就到天安门。   

  我和暖暖走在王府井大街,天更冷了,我不禁缩着脖子。   

  「我明天带条围巾给你。」暖暖说。   

  然后暖暖带我走进东来顺涮羊肉,说:「这种天吃涮羊肉最好了。」店内满满的人,我们在一小角落坐下,隔壁桌坐了一对外国老夫妇。   

  炭火锅的汤头很清澹,浅浅一层水里藏了些许白菜。   

  我们点了牛肉和羊肉,还有两个烧饼、两瓶酸枣汁,没点菜。   

  暖暖说咱们就专心涮着肉吃。   

  羊肉切得又薄又软,涮了几下就熟,入口即化。   

  特制的佐料让羊肉滋味更香甜,不自觉吃了又涮、涮了又吃。   

  若觉得嘴里有些腻,喝口酸枣汁后,又会重新充满战斗力。   

  暖暖问我,她有没有什么地方变了?   

  我说除了变得更漂亮外,其馀的都没变。   

  暖暖说我瞎说的毛病没改,倒是走路的样子似乎更沉稳了。   

  「那是因为冷。」我笑了笑,「脚冻僵了。」瞥见隔壁桌外国老夫妇笨拙地拿着筷子涮羊肉,我和暖暖偷偷地笑。   

  老先生突然拿起烧饼,似乎也想放进锅里涮。   

  「No!」我和暖暖异口同声叫着。   

  老先生吓了一跳,拿着烧饼的右手僵在半空。   

  「你英文行吗?」我问暖暖。   

  「嘿嘿。」暖暖笑了笑。   

  「那就是不行的意思。」我说完迅速起身,走到隔壁桌。   

  「Don′t think too much,just eat it。」我说。   

  老先生愣了愣,收回右手,再试探性的把烧饼拿到嘴边。   

  「Very good。」我说。   

  老先生咬了烧饼一口,脸上露出微笑,用蹩脚的中文说:「谢谢。」「Nothing。」我微微一笑,点点头。   

  我回座后,暖暖问:「你刚说啥?」「别想太多,吃就对了。」我回答。   

  「那最后的Nothing是?」「他既然说谢谢,我当然说没事。」「你碰到老外竟也瞎说?」暖暖睁大眼睛。   

  「他听得懂,不是吗?」我说。   

  暖暖看着我一会,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也笑了,没想到瞎说一番,老外也听得懂。   

  这顿饭吃得又暖又饱,我和暖暖的脸上尽是满足的笑。   

  付帐时,暖暖作势掏钱,我急忙制止。   

  「凉凉。」暖暖说,「别跟我争。」「你知道吗?」我说,「台湾有个传统,如果第一次和女生单独吃饭却让 女生付钱,男生会倒楣叁个月。」「又瞎说。」「你可以不相信啊,反正倒楣的人是我。」「你说真格的吗?」暖暖停止掏钱。   

  「我先付完再说。」我付完帐,才走了两步,暖暖又问:「台湾那传统,是真格的吗?」我笑了笑,刚推开店门,然后想回答这个问题时,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外面原本黑色的世界突然变白了。   

  树上、地上都积了一些白,而天空中正飘落白白的东西。   

  「莫非……」我口齿不清,「难道……」「下雪了。」暖暖说。   

  难怪人家都说雪花雪花,雪真的像一朵朵小花一样,慢慢飘落下来。   

  我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见到人生第一场雪。   

  「暖暖。」我还是不敢置信,问:「真的是雪吗?」「嗯。」暖暖点点头。   

  「这就叫下雪吗?」我的声音颤抖着。   

  「凉凉。」暖暖笑了笑,「下雪了。」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拔腿冲进雪地,双手大开手心朝上,仰头向天。   

  脸上和手心细细冰凉的触感告诉我,这真的是雪。   

  「哇!」我大叫一声,然后稀里哗啦一阵乱笑,快疯了。   

  「暖暖。」我说,「下雪了耶!」「别冻着了!」暖暖说。   

  「今天我见到了暖暖,又第一次看到雪,好比突然被告知得了诺贝尔奖, 然后下楼买彩券,结果又中了第一特奖。暖暖,我这个人比较爱虚名、 比较不爱金钱,所以暖暖,你是诺贝尔奖。」我有些语无伦次,但还是拼命说着话。   

  「凉凉。」暖暖只是微笑,「别冻着了。」这一年半来,我抱持着总有一天会再见到暖暖的希望,努力生活着。   

  我努力保持自己的纯粹,也努力思念着暖暖,我真的很努力。   

  天可怜见,今天终于又让我见到暖暖。   

  在漫天飞雪里,我再也无法维持夕阳武士的矜持。   

  我突然眼角湿润,分不出是雪还是泪。   

。HQDOOR。▲虹桥▲书吧▲ 

  我在雪地里站了许久,暖暖才推了推我,说:「快回饭店,会冻着的。」回程的路上,雪持续下着,街景染上白,树也白了头。   

  我想尝尝雪的味道,便仰起头张开嘴巴,伸出舌头。   

  「唉呀,别丢人了。」暖暖笑着说:「像条狗似的。」「我记得去年一起逛小吃一条街时,你也这么说过我。」我说。   

  「是呀。」暖暖说,「你一点也没变。」「不,我变了。」我说,「从小狗长成大狗了。」暖暖简单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暖暖还得把车开回单位去,然后再回家。   

  「明天中午,我来找你吃饭。」暖暖一上车便说。   

  「所以是明天见?」我说,「而不是再见?」「当然是明天见。」暖暖笑了笑,便开车走了。   

  简单一句明天见,让我从车子起动笑到车子消失于视线。   

  我进了饭店房间,打开落地窗,搬了张椅子到小阳台。   

  泡了杯热茶,靠躺在椅子上,欣赏雪景。   

  之前从没见过雪,也不知道这样的雪是大还是小?   

  突然有股吟诗的冲动,不禁开口吟出:「雪落……」只吟了两字便停,因为接不下去。四下一看,还好没人。   

  我果然不是诗人的材料,遇见难得的美景也无法成诗。   

  想起该给徐驰打个电话,便拨了通电话给徐驰。   

  徐驰说20分钟到,在饭店大堂等我,见了面再说。   

  20分钟后我下了楼,一出电梯便看见徐驰坐在大堂的沙发椅上。   

  「老蔡!」徐驰站起身,张开双臂,「来,抱一个。」唉,如果这句话由暖暖口中说出,那该有多好。   

  跟徐驰来个热情的拥抱后,他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一杯可以。」我笑了笑,「两杯就醉了。」徐驰在饭店门口叫辆计程车,我们直奔什刹海的荷花市场。   

  我和暖暖去年夏日午后曾在湖畔漫步,但现在是冬夜,而且还是雪夜。   

  片片雪花缓缓洒在什刹海上,没有半点声响,也不留下丝毫痕迹。   

  想起昨天在杭州西湖游览时,总听人说:晴西湖不如雨西湖;雨西湖不如夜西湖;夜西湖不如雪西湖。那么雪夜的西湖一定最美吧?   

  而什刹海是否也是如此?   

  荷花市场古色古香的牌坊,孤傲地立在缤纷的霓虹灯之间;充满异国情调的酒吧,在满是古老中国风的湖畔开业,人声鼎沸。   

  客人多半是老外,来此体验中国风味,又可享受时髦的夜生活。   

  北京这千岁老头,筋骨是否受得了这折腾?   

  徐驰一坐下来,便滔滔不绝讲起自身的事。   

  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聊起过去、现在,以及将来。   

  我发觉徐驰的衣着和口吻都变成熟了,人看起来也变得老成。   

  「差点忘了。」徐驰突然说,「高亮今天到武汉出差去了,临走前交代我 跟你说声抱歉,只得下回再带你爬司马台长城了。」说完便从包里拿出叁张照片放在桌上,然后说:「高亮给你的。」这叁张照片其实是同一张,只是有大、中、小叁种尺寸。   

  大的几乎有海报大小;中的约十吋宽;小的只约半个巴掌大。   

  都是暖暖在八达岭长城北七楼所留下的影像。   

  暖暖笔直站着,双手各比个V,脸上尽是灿烂的笑。   

  「高亮说了,大的贴墙上,中的摆桌上,小的放皮夹里。」徐驰笑了笑。   

  高亮的相机和技术都很好,暖暖的神韵跃然纸上。   

  我满是惊喜并充满感激。   

  「来。」徐驰说,「咱们哥俩为高亮喝一杯。」「一杯哪够?」我说,「起码得叁杯。」「行!」徐驰拍拍胸口,「就叁杯!」我立刻将小张照片收进皮夹,再小心翼翼捲好大张照片,轻轻绑好。   

  中的则先放我座位旁,陪我坐着。   

  又跟徐驰喝了一会后,我发觉他已满脸通红、眼神迷濛,大概醉了。   

  想起他明天还得上班,便问:「驰哥,你家住哪?」「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颳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 我的歌我的歌……」徐驰高声唱着歌。   

  我心想徐驰应该醉翻了,又试一次:「你在北京住哪?」「我家住在黄土高坡,日头从坡上走过,照着我窑洞晒着我的胳膊,还有 我的牛跟着我……」徐驰还是高声唱着歌。   

  我扶起徐驰,叫了辆计程车送我们回台湾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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