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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8点,赵师傅约摸着差不多了,他推着小车把孩子带回了家。
见屋里的灯亮着,赵师傅顾不上孩子,他抢先开门就进了屋。此时的王老师已经换了身衣服,头发湿湿的有些发亮,看来是刚刚梳洗过的。炕上已经铺好了被褥,屋里也收拾得很干净,本来一向就少言寡语的赵师傅蹙在门口,哽嗓噎噎的,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妈妈——”三个孩子雀跃着涌了进来,王老师蹲下身一一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亲。最小的玲玲仰着头用小手紧紧勾住了妈妈的脖子,王老师试图把玲玲抱起来,可是她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细心地赵师傅已经看出了端倪,他赶紧拉过玲玲说道:“妈妈刚下班,让妈妈休息一下。”
(字数超限,下章接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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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支撑()
第二百九十一章支撑
其实在当时那场政治运动中,批斗会是司空见惯的,一场毒打也是在所难免的。赵师傅虽然是心疼自己的妻子,可是此刻的他就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咚——乒——乓!”这突来的声响是从对面屋传来的。王老师往门外看了眼对赵师傅说道:“八瞎子生活不方便,你带着孩子先睡觉,我过去看看。”
王老师进了八瞎子的屋低头一看,只见八瞎子经常不离手的那个小板凳已经在地上散了架,靠墙的铝锅也被砸了个大坑。
见一瓶抚顺白正躺在桌子上,王老师知道八瞎子一定是喝多了酒在耍酒疯,于是她弯下腰将摔碎的凳子挪到了墙角说道:“八瞎子,你这是作的哪一出诶!”
八瞎子扶着炕沿转了身冲王老师说道:“人非圣贤,犯错误总是难免的,可是他们不应该都像个畜生一样没有人道!”
八瞎子说这话时明显情绪激动,额角的血管突起,一直冲到头顶。
“哎呦喂——你可别这么说,咱不是右派么?”王老师苦笑了一下解释道。
“右派?你问问他们这帮人,哪个知道什么是左,什么是右?我就听说过阿q革命到死都不知道柿油党到底是好吃的还是好玩的?弄不懂回字有几种写法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教训知识分子?”
八瞎子越说越激动,他两手在炕上胡乱摸索着什么,看他的样子,好像摸到什么就会摔什么。
“你就别胡说了,我倒霉是赶上了这场运动,你就别跟着瞎搀和了。”王老师说罢推门走了出去……
紧接着一连几个月王老师都要挂牌站街去认罪改造,由新抚派出所牵头,会同学校、街道革委会和起重机厂抚联专政队共同监督,每天的上下午各两小时的站街是必须的,而且是风雨不误。起初,王老师挂的牌子因为风吹日晒或雨浸经常需要更换,专政队的人嫌麻烦,回厂里用铁板做了个铁牌子,用钢丝挂在王老师的脖子上,风一吹,铁板撞在王老师的身上,发出“嘭嘭”的声响。一些调皮的孩子为了听响,隔着马路用石块往牌子上投,一个石块正打在王老师的头顶,当时就流出血来。这情景刚好被二儿子小伟看见,他怒喊着扑向这群孩子,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孩子一把将小伟推倒说道:“你妈是反革命右派,就是该打!”
晚饭后,王老师把小伟单独留在了家里狠狠地揍了一顿。
小伟咬着牙,不哭也不求饶,最后王老师心疼得实在下不了手,她抱过小伟说道:“小伟啊,妈妈打你怎么不喊疼呢?”
小伟紧搂着妈妈,眼中含着泪问道:“妈妈,你的头还疼吗?”
“孩子,妈妈的事不要你管。”王老师用手边给小伟擦眼泪边说道:“妈妈打你是让你知道,以后妈妈站街的时候不要让妈看见你。还有,你以后要少跟人说话,见了野孩子要躲远点。”
“嗯!”小伟懂事地用力点着头……
二百九十一回支撑
一个秋风瑟瑟的晚上,已是过了午夜时分。赵师傅突然打开灯把几个孩子都叫醒匆匆说道:“快起来穿衣服,跟爸爸去找你妈!”
孩子们一个个揉着惺忪的眼睛,果然屋里已寻不见了妈妈,最小的玲玲因为穿不上衣服急得大哭起来。
赵师傅边帮玲玲穿衣服边哄道:“玲玲不哭,有玲玲在,妈妈一定会回来的。”
赵师傅抱着玲玲走得很急,以至于大儿子领着小伟一溜小跑才跟得上。此时的赵师傅似乎预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因为妻子曾几度表露过轻生的念头,也都是因为不舍得这几个年幼的孩子而苦挨了下来。而最近赵师傅在工作单位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关于提干的问题单位领导曾多次找他谈话,希望他与这个右派的妻子划清界限,如果政审这一关不能过的话,他提干这事将永久的搁置。憨厚的赵师傅只是笑笑说道:“在一线也是革命工作,俺爱人虽然她是右派,可俺相信她一定会改造好的。”
“妈妈——”一家人已经来到了葛布桥头,大儿子站在桥栏边大声地喊了起来。
赵师傅带着孩子由桥的一侧从桥南走到桥北,又从另一侧回到了桥南。桥上的风很大,拌合着湿湿的凉气,几个衣单的孩子都不住地打着寒战。此时的赵师傅已经顾不了这些,他抱紧了怀中的玲玲,又沿着河堤顺着水流的方向走了很远,很远。
“妈妈——妈妈——”小伟边哭边一声声呼喊着。而赵师傅的心也是紧紧的,两眼不住地向湍急的河面张望……
于此同时,就在离葛布桥头相距不足三百米的大官屯火车站广场上,有两个人影正相互搀扶着慢慢地走着——这两个人正是王老师和八瞎子。
原来,赵师傅带孩子出门时的声响早就惊动了只有一门之隔的八瞎子。常言说盲人耳尖这话一点不假!八瞎子单凭这对耳朵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摸索着穿上了衣服,也顾不上拿那根探路的竹竿,只凭平日的感觉,他出了门,径直向大官屯火车站走去。
“想不到我这个新中国培养出来的第一代大学生竟成了历史的罪人,成了牛鬼蛇神,成了人人喊打的四害……我一个人受罪也就算了,可是还连累了我们家老赵的前途,将来孩子们的成长也会受到影响……我真想死了算了,一了百了,如果老赵他能给孩子找个后妈,帮我把孩子拉扯大,我也就死也瞑目了……这折磨人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如果哪一天我实在撑不住了,就沿着铁道往新宾永陵的方向走,因为我就是从那边的大山里走出来的,等我走累了,实在走不动了,就往这铁轨上一趴……”
王老师不久前就跟八瞎子说过这样的话,八瞎子知道王老师心里有一肚子的委屈,就安慰了几句,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八瞎子没想到王老师今天果真去寻这样的短见,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奔了火车站。
八瞎子从出站口进了站台,又从站台下了铁道。他沿着枕木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着,一路上他自己也数不清摔了多少跤,最重的一次额头磕在钢轨上,鲜血直流。
八瞎子顾不上伤痛,他仍然坚韧地前行。大约走了二十来分钟,他走到了这段铁路的最僻静处。
“王老师——王老师——”八瞎子可能听到了一点动静,他停下脚步喊了两声。
只有乌蒙的夜,也只有丝丝的冷风从身边吹过。八瞎子伸出脚寻找着前边的枕木,又依然执着地迈开了脚步。
一道极强的光柱从远处射了过来,这是一趟由西开往沈阳方向的旅客列车。灯光照亮了八瞎子,在他的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黑影。
“八瞎子!”一声急促地呼唤从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
“呼——”火车司机已经发现了前方道路上有人,汽笛发出了震耳的鸣响,早把这一声呼唤淹没在了其中。
八瞎子仿佛对这咆哮的汽笛声置若罔闻,他依然一步步地朝前走着。
眼看车头距八瞎子只有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人影冲过来抱住八瞎子,两人一起滚下了路基。
“呼——”刺耳的长鸣夹着一阵狂风席卷而过,枯叶和砂石打在脸上如刀割般痛。
当一切都沉淀下来,只听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说道:“八瞎子!你……”
“我总算找到你了,王老师!”八瞎子坐起身子说道。
王老师在月光下依稀地看见八瞎子的额头在流血,她赶忙掏出手绢,按在了伤口处。
此刻也说不清王老师和八瞎子到底谁挽回了谁的生命?王老师离家时原本是下定了决心的,她知道午夜将有一趟长途旅客列车从大官屯经过,她沿着铁路走啊走,心里不断地默念着每个孩子的名字。走到僻静处,她在铁轨上坐下了下来。
“孩子们,妈妈走了,如果你们有了后妈一定记得要听话。等你们将来长大成人,也一定要记得她的好,要像亲妈一样孝敬她。”
王老师泪眼朦胧,她忍不住向自己来时的方向回望了一眼,不经意间她看见一个人影从铁道中间向这边走来。王老师以为是个下夜班的工人在抄近路,于是她离开了铁道,躲进了不远处的草丛中。当这个人越走越近,王老师终于认出来,这个人竟是八瞎子。王老师心头一震,差点站起来。大概是八瞎子听到了一丝的草动,他停下来唤了自己两声。王老师紧咬着牙暗想:“如果他再往前走十几分钟就是铁路与公路的交叉口,相信八瞎子上了公路一定会转回去的。”
就在此时,这趟旅客列车从远处呼啸而来,王老师急忙喊了声:“八瞎子!”见八瞎子毫无反应,眼看那道灯光从八瞎子身上掠过,黝黑的火车头携着轰鸣就如同一只巨兽向八瞎子扑来,情急之下,王老师只得冲上去连推带抱,两人一起飞离了路轨。
“八瞎子,你这是不要命啦!”王老师气愤而又心疼地说道。
“王老师要是想死,我这个瞎子活着还有啥意思?”八瞎子低声说道。
“你……你……我死了跟你有什么相干?”王老师边用手拍着地边说道。
“王老师,我知道你心里有冤屈,可是现在全国上下蒙冤的又何止你一个?文革是政治浩劫,是文明的倒退,是经济之灾,民生之难……”
“哎呀——”王老师打断了八瞎子的话说道:“不就是咱们后院的老马家被一帮红卫兵抄了家,烧了几本老书么?怎么就惹出你这么大番话来呢?”
“不是,我是说文革是一场内乱,不仅国计民生陷入了泥潭,在国际上也饱受指责。什么独立自主?咱们国家根本就已被国际社会孤立。”
“哎吆喂——八瞎子,这话可不能说出去,不然会蹲大牢的。我就是因为反对教育体制改革,提倡从教育娃娃抓起,大力培养科学技术人才,这是每一个教育工作者长期的重任,因为我们的经济照比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已经落后了将近一百年。就是这样一番话就被他们打成了右派,你若再说这样反动的话还不被人打死?”
“我不怕,这是从电台里听到的。”八瞎子执拗地说道。
“你怎么敢从戏匣子里听人家国外的广播?”
“我八瞎子眼不明,可我心不瞎,我只听真话,说实话。王老师你相信我,文化大革命这条路不会走得太远。你看看我们这些老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