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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太阳一寸一寸爬上中天,三人头上也都不住冒出汗珠。
钟离准用手挡着日光,“刚轮到咱们,等到查完咱们,得小一个时辰之后了。”
“阿准哥哥。”钟离冰随手把手臂搭在钟离准肩上,“要不然我和表哥先飞出去吧,你就陪着马兄在这里慢慢查。”
钟离准道:“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可马兄们在这儿晒着也着实是让我心疼。”说着,他穿过马群走上前去。
对此已是轻车熟路,他握了握守城卫兵的手,似是老友一般,而手中则是暗中给人家递了些碎银子。
“兄弟,通融一下。”
守城卫兵一脸不屑,看来是嫌少了。这样的卫兵也不是第一次见。对此,钟离准只好从腰间抽出了匕首。卫兵一脸警惕,而匕首根本就没有出鞘。他定睛看去,那匕首上镶着一颗橙红色锆石。
“在下钟离准,有礼了。”钟离准抱拳行礼。
卫兵连忙俯首行礼,“王子殿下,恕小的有眼无珠。您可以通过了。”
“我妹妹和我大哥……”
“请,三位请!”
“走吧,咱们可以走了。”钟离准回来招呼水彧和钟离冰。
于是,三个人和二十几匹马就这样浩浩荡荡、光明正大地出了城,令后面排队的人一阵眼红。
这都走了一炷香的工夫,三人是一句话也没有说。水彧和钟离准在前并驾齐驱,钟离冰就跟在后面,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好又想前夜一样,左看看,右看看。
出了城门,过了永平关,才算是真的踏上了那特兰大漠。
待到出了关水彧才开口:“王子殿下的面子还真是大。”
“官僚作风让钦彣兄见笑了。阿逆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事从权宜嘛。”
“那就好。”
此时已是正午,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他们未曾停下,喝了些水,吃了些东西便继续行进了。这还是钟离冰在大漠上最随意的一顿午餐,毕竟他们只有三个人,没什么可复杂的。
一路上几次歇息几次启程,钟离冰一直都觉得百无聊赖。
从前在大漠上跟着商队,人很多,不拘跟谁搭上几句话都很有意思。现在倒是好了,两个男人总是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些什么,她就只能自言自语了。
终于是熬到了太阳西斜。西边天际的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空,太阳在地平线上只剩下半面面孔。大漠上的夕阳,果然格外壮观。
“我们就歇在这儿吧。”钟离准跳下马。
因为马兄们都跟着出来,所以东西带的也齐,帐篷也带了,草料也带了,吃食也带了,酒水也带了,便是在大漠上晃上三四日也无妨。
“喝酒吗?”钟离准解下了鹿皮水壶。
“不上你当。”水彧现下同钟离准说话,竟已带了些调侃的语气。
“开玩笑的。”钟离准掂了掂那鹿皮水壶,“以水代酒就是了,露宿大漠,得时刻保持清醒。”
“也好。”
“行酒令会吗?”
“会。”
这时候,钟离冰飞身上前坐在两人旁边,“我也会,我也要玩。”
“好吧。”二人齐声。
“不要行雅令,要划拳!”钟离冰补充道。
“一心敬,哥俩好,三桃园啊,四季财……”
“表哥,你输了,快喝啊!”
“五魁首,六六顺,七个巧……”
“阿准哥哥,输了输了!”
“八匹马,九连环,满堂红!”
“输了输了,喝!”
……
篝火映着三人的笑脸。也就是这样一无所有的大漠之夜的欢聚,才能让人卸下所有的伪装,恣意狂欢。
平日里,每个人多少会带着一张面具,甚至几张。水彧是那个临敌拔剑不过十招的江湖游侠,是那个在明前楼挥毫泼墨的公子;钟离准是那个游走于达兰与扎托之间,打点关系游刃有余的伊赛长王子,是那个在校场之上百步穿杨的武林人;而钟离冰,还是钟离冰,平日里就是这样。
三个人玩得尽兴,就各自躺在了地上,也不顾头发里尽是沙子。
“我唱歌给你们听吧!”
“好!”
“好,唱吧!”
他们这次喝的都是水,却都像喝醉了一样。人不是喝醉的,是自己醉的。
湛蓝的天洁白的云
蓝天下马儿尽情奔跑 白云上鸟儿展翅飞翔
明朗的月闪亮的星
月光下哥哥在吹笛星辉里妹妹在歌唱
嘿英俊的儿郎
你如今身在何方
我要做个美丽的姑娘
依偎在你的肩上高歌欢唱
……
“嗣音,这是什么歌?”水彧没听过这样的歌,随口问道。
钟离准道:“这是一首萨顿人的情歌。”
“没想到你还会唱这样的歌。”水彧回过头,看了看钟离冰。
“我什么歌都会唱啊,你想听什么?文的、武的、奔放的、含蓄的,都可以啊!”钟离冰一时来了兴致。
“随意吧,唱什么都可以。”
“好,那我唱了!”
……
三个人就这样头对着头,躺在地上,翘首看着月亮。
现下已是月底,空中只有一弯残月了。
钟离冰道:“你们说,月亮像什么?”
钟离准道:“像……小舟。”
水彧眯了眯眼睛,“像弯刀。”
西域的弯刀是一种异常狠辣的兵器,术竺尔族人用得最多。他们的弯刀正反两面都是刃,若是被一把弯刀架在脖子上,可不是那么好逃脱的。
看着月亮,应是快到亥时了。
钟离准道:“扎帐篷吧。”
说话间,三人便取出了帐篷,七手八脚地扎了起来。
这一手自然要属钟离准最是拿手,而水彧却还不如钟离冰熟练,还引得钟离冰捧腹大笑了好几次。
不知是过了多久,帐篷终于是扎好了。三个人动手,却用了钟离准平日一个人动手两倍的工夫。
可是,只有一顶帐篷。钟离准也没有想到会在达兰碰见水彧和钟离冰。
钟离准提议道:“阿逆睡帐篷吧,我们守夜。”
“可以。”水彧赞同。
深夜,钟离冰躺在帐篷里,透过上面的缝隙数着天上的星星。大漠上很黑,如果没有篝火,甚至面对面也看不清彼此的脸,所以天上的星星便看得格外清楚。这里昼夜温差很大,白天是炙烤般的火热,晚上却是微冷。钟离冰的内力不厚,还是略感觉有些冷。不过也好,钟离准和水彧还留着篝火。
还是睡不着,钟离冰就侧耳听着水彧和钟离准的说话声。不过令她失望了,什么也没有听见。过了片刻,便听见衣袂抖动的声音。这一夜无风,看来他们又交上了手。
以钟离冰现下的修为,靠听风,也听不出什么名堂,才听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水彧和钟离准几轮交手下来,倒是酣畅淋漓。现下停了手,二人浑身发热,没有一丝寒意。
水彧从容收剑,立在即将燃尽的火堆前,眺望着远方。
“我说过,大漠上的风光独好。”钟离准从水彧身后上前来。
“阿准。”
“嗯。”
“方才打得甚是畅快。全力出招,点到为止。也就是同师父和姑丈交手的时候啊……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那可不敢,怎么能把我和大伯和尊师相提并论呢?”
“江湖还很大,还有许多高人是我未曾见过的。”
“倒是想有一日共闯江湖。”
“哈哈,好啊!”水彧朗声笑道,“如果有朝一日你我成为朋友的话。”
“好,一言为定。”钟离准伸出拳头与水彧对撞了一下。
“你知道你昨日为什么输吗?”
“洗耳恭听。”
“昨日……”水彧略略低头回忆,随即续道,“起初你我用的都是剑法。我的剑法是从小习得,而听说你是长于掌法,所以起初你处下风;随后你换了掌法,你我便是旗鼓相当。然而我的武功是以招式为重,你的武功是以内功为重,我们切磋过招不行气,所以还是我侥幸占了便宜。但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说到此处,他顿了顿。
“最重要的一点是?”钟离准适时地问了一句。
“最重要的一点,你的目标是夹到那块牛肉,而我的目标,就只是打败你。”
钟离准恍然大悟,做了一揖道:“受教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水彧却能身在迷局,眼观全局。倘若不管什么样的比武,他都可以到此境界,那必是绝顶高手的作风。
“喝点酒?”钟离准举起另一个鹿皮水壶。
“引诱我?”
“喝这点,你总不至于醉吧。”
“小看我?”水彧接过酒壶。
有内力护体,又喝了点酒,他们二人身上暖意更甚。
水彧看着一旁卧在地上的井然有序的马群,随口问道:“这群马至少有一半都比你的坐骑更加神骏,为什么不选它们?”
钟离准道:“它们不能骑,它们是我的兄弟,应当同我并肩而立。”
“对不起,原是我看低了它们。”
篝火将熄,已近黎明。黎明之前恰是最黑暗的时刻,钟离准和水彧并肩立在大漠之上,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当东方露出鱼肚白时,映出两个身影的轮廓。一个衣着飘逸,一个衣着华丽,一个散着发,一个束着发。
“你们两个昨晚是不是又打架了?”
两人齐齐转身,原是钟离冰已经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二人。
“起这么早啊?”水彧转过身。
“晨起的时候有些冷。”钟离冰揉揉眼睛。
水彧不动声色地上前,把手覆在钟离冰手上,有一股内力流入中钟离冰体内,很快身上便暖了。
这时候,钟离准已把帐篷拆了一半,见钟离冰过来,便打趣道:“少见你起这么早,收拾东西走吧。若是走得快,黄昏就到了。”
这一路上,三人又是逗趣,又是唱歌。纵然大漠上的风光很是单调,只偶尔有几株仙人掌,但还不至于太过无趣。离扎托近了,偶尔能遇到些牧民,不管认不认识,他们都会热情地打招呼。
钟离冰告诉水彧,这里的人都十分热情,所以不管认识与否,都爽快回应就是。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一路上钟离冰唱的歌最多,她会唱民谣,会唱《诗经》,也会唱情歌。反正大漠上民风开放,唱些什么都无所谓。钟离准常跟着萨莱和阿甲父子在军中,最拿手的是几首军歌,唱出来甚是振奋人心。
后来,钟离冰便一直撺掇水彧唱一首。水彧拗不过,只好唱了一首《易水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
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
唱到动情之处,水彧心神激荡。
这般视死如归的悲歌,未经历过什么风雨的年轻人很难唱得这般动情。因此,钟离准的目光一直落在水彧身上,久久不曾移开。
水彧回过头,正与钟离准目光相撞,遂打趣道:“怎么,唱得太好了?”
“是唱得太好了。”钟离准毫无保留。
“表哥,影妹说得果然没错啊!”钟离冰狠狠地拍了一下水彧。
“她说什么?”
“她说你歌唱得好,却总是不肯唱啊。我要告诉影妹去,以后若是你再推说不唱,我们可再不依啦!”
“以后只给你唱。”
“我……”钟离冰愣了一下。却不想水彧竟能说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