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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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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敏敏抢着道:“不是,不是,是我当时在家受气,找到她……就力气使大了,她又瘦小,让我一巴掌打飞出去撞石头上了。是误伤,误伤。”
简宏成补上一刀,“她当时小学生,你成年人。”
简敏敏恨不得飞起一脚踢简宏成,可是她不敢,儿女一起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张至清道:“这不是误伤,这是犯罪。而且,道歉怎么够。”
张至仪更进一步,“我说宁恕怎么不依不饶找你报复呢。”
简敏敏梗着脖子道:“我不会道歉。是她父亲害我到这一步。我问谁要道歉去?简宏成你不要挑拨离间。”
简宏成摇摇头,道:“进去吧,别迟到。”说完率先进去,不再搭理简敏敏。
张至仪看看简宏成,断然抽回原本挽着简敏敏的手,快走几步紧跟简宏成进去法院。张至清虽然还尽责地陪在简敏敏身边,但不再看简敏敏一眼。简敏敏心里即使非常牵挂着自己的庭审,可忍不住分心关注儿女的表情,心里更加紧张。她只得开始盘算,如果不道歉,会怎样,如果道歉,又会怎样。

简宏成进法庭,便径直坐到宁宥身边。跟他身后的张至仪一时不知坐哪儿好,可哥哥陪妈妈与律师交接,她没人可跟,只好站在过道里等。好不容易见哥哥回来,她轻声问张至清:“要不要我替妈妈道歉?”
而简宏成坐下就问宁宥:“宁恕会来吗?”
宁宥摇头,又看向简敏敏,道:“可能不会来。”
简宏成道:“昨天小地瓜的事,你和田景野费心了,我不该强求。”
“这事怎么能不强求。我要是遇到灰灰的事,我会拼命。”
张至清在后面忽然插进来,“宁阿姨,我和妹妹向你道歉。”
宁宥一愣。简宏成立刻解释道:“他们刚刚在外面了解到过去一些事。”
但宁宥听得清清楚楚,是“我和妹妹向你道歉”,而不是“我和妹妹代妈妈向你道歉”,她就微笑道:“谢谢。这事与你们无关,你们毋须道歉。可你们还是令我非常欣慰,非常感谢你们。”
张至清道:“妈妈因为受伤害很深,还在想不通,但我保证她有一天会明白她所受的伤害与你无关,她却实实在在伤害到你。对不起。”
简宏成道:“行了,第三代都是好孩子,至清你们坐下。宁宥你知道吗,你儿子有次也偷偷向我道歉,说是为他外公。我也是特别欣慰。”



简宏成看着空空荡荡的木笼子似的被告席,对宁宥道:“我对小时候有个最深的印象是夏天洗完澡被我姐拿两把死重的太师椅圈在墙角,不让我出去又玩出一身汗。我和宏图小时候大多数时间是我姐带大,那时候她性子还没这么躁,等她洗完我换下来的衣服,她偶尔会笑眯眯地带来一支冰棍犒赏我,她自己不吃,但我也不会独占,大家一起吃。那时候谁家都不富,冰棍难得吃到。现在看她圈在被告席上,有些感慨。”
宁宥一时无话可说。正如她昨晚不断想起小时候对着宁恕欢乐地唱歌,而后那些好日子不见了,记忆似乎出现一个断层,非要挖掘,那满地都是苦难。一个人的任性妄为,导致两家人蔓延至今的悲惨。今天法庭的审批,何尝不是二十多年前那场悲剧的延续。“说起来,我还没好好向你家人道歉。相比你姐两个孩子……他们真是好孩子。”
简宏成道:“我见到他们才理解当年为什么我姐以命相逼与张立新闹,非要把两个孩子送出国,寄养到一个澳洲人家庭。呃,你的情况又不一样,你也是受害者。”
宁宥惊讶,看着被告席道:“孩子问题上,我倒是跟她惺惺相惜了呢。透支自己也要给孩子完整人生,她比我走得更干脆。”
坐后面偷听的张至清张至仪面面相觑,偷偷议论,“舅舅和他同学到底什么关系?”“要妈妈说,舅舅就是个交际花,嘻嘻。”“但舅舅一直在软化他同学。”“他同学一直不强硬,上海还帮我们呢。那时候她已经知道我们是谁。两人可能关系很好。”“我很好奇舅舅怎么处理这些关系的,他跟我们爸那关系,可是我们都信任他依靠他。他家跟同学家那关系,两人坐一起却能推心置腹。”“嘻嘻,就是交际花。”……
简宏成一直观察着全场,“宁恕可能不会来了。”
宁宥失望地点头。可又忍不住道:“他要是能来,我就不会来了。他这么恨我,不会让我在这种场合出没。我昨晚一直想起小时候他爱听我唱歌,我一唱,他就躺床上手舞足蹈,最开心了。”
“侬今葬花人笑痴……法官来了。”
宁宥一时无法集中精神看开庭,她想到她这五音不全,似乎欣赏她唱歌的听众只有三个,一个是小时候的宁恕,一个是简宏成,还有一个当然是她儿子郝聿怀,但郝聿怀现在开始有了善意讽刺。她扭头看向简宏成,见侧面的简宏成此刻全神贯注,脸上有不同寻常的神采。可见不仅一白可遮百丑,还有神采也是强力遮瑕膏。
简宏成大概也感受到一侧脸皮上的烧灼,慢慢扭过脸来对视。

田景野好不容易将跟他打水仗的宝宝拖出浴缸,拎上早饭桌,发现郝聿怀还没出来,便去母子俩昨晚借宿的客房看,见郝聿怀将行李箱扒得鸡窝似的,他自己倒是穿得道貌岸然,正扣扣子。
田景野笑道:“你妈这精细鬼,出门一趟都不确定会不会过夜,都能整出一行李箱东西带着。快来吃饭。”
郝聿怀挺起胸膛,在最后一粒扣子上拍一下,道:“田叔叔,我这么穿正经吗?”
田景野笑道:“太正经了,跟我上班好像不用这么正经。”
郝聿怀跟着田景野去餐桌,一本正经地道:“田叔叔,请你帮我一个忙,我想带小地瓜出来玩,我不会走远,就在他们小区里玩,让他高兴高兴。你只要帮我向他外婆证明我一直做班长,有能力有责任心,能带好小地瓜。”
宝宝举手,“我跟灰灰哥哥,我会给小地瓜唱歌。我是少先队员。”
田景野好生意外,这才明白郝聿怀穿这么正经原来是试图给陈母留下好印象。他认真地想了会儿,道:“你们的心意非常好……”
“但是!”郝聿怀悻悻地抢断。
田景野道:“对,但是。但是对小地瓜来说,他目前最需要的是适应他外婆家的环境,那个环境与他原本生活的环境相比一落千丈,无论是物质上和精神上,都难以承受。有句话叫由奢入俭难……”
郝聿怀习惯性地推过纸笔让田景野写下来。田景野愣了一下,估计这是宁宥的家教,索性将一落千丈与由奢入俭难都写下来,抓来宝宝一起看。郝聿怀看了字一想便通,再想会儿,便理解了,郁闷地道:“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大人总说童年好。童年不自由,好什么。”
田景野震惊了。“每个年龄都有无能为力的事。像小地瓜,即使是班长叔叔也无能为力,他心里一定非常痛苦。”
郝聿怀道:“可是大人能自由选择自己要什么。”
田景野还是得想想才回答:“也不,没有人是绝对自由的,只要是责任感很强的人,任何选择都会面临很多掣肘,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其他亲朋好友,职业取舍。你仔细想想,是不是?”
郝聿怀头朝天想了会儿,只能点头承认,“是的。我们小孩子还能厚着脸皮赖掉,推给大人。但长大还是自由很多,自己挣钱,又有了本事,嘻嘻,不用跟妈妈后面了。”
田景野笑道:“我算明白你妈说的沟通交流是怎么回事了。学到一招。”田景野立刻将“沟通”两个字写在纸上,扭头去教育宝宝,“宝宝你看,这是‘沟通’两个字。什么叫沟通呢?就是你想什么跟爸爸说,爸爸想什么也跟你说,我们商量着办……”
郝聿怀道:“田叔叔要是爱批评,不耐烦,甚至体罚,宝宝就没法跟你沟通了。”
宝宝道:“就是就是。”
郝聿怀笑道:“宝宝,哥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田景野听了大笑。但是郝聿怀看着保姆做出来的丰富早餐,想象着狭小的陈家,力不从心的陈外婆怎么可能照顾得过来,还有一个可怕的妈妈。可是,小地瓜只能适应,他还不能去打扰小地瓜的适应。不知小地瓜以后会变得怎样,郝聿怀都不敢想象。

坐在被告席上的简敏敏最初很惊慌,两只手如早上刚起床时候一样轻轻颤抖。她的眼光在公诉人、法官、律师、还有穿着号服的小沙他们之间盘旋,仔细辨析法庭上的每句话,尤其是法庭辩论阶段每一句话。她没想到非法拘禁罪的定性让她逃过一关,但显然非法拘禁行为中发生的伤人事件则无法视作过失行为了,她逃不过故意伤人罪。这几天简敏敏已经学了点法律,她知道,要这么辨下去,量刑必然在三年以内。如果能判缓刑,那就不用坐牢了。而显然,作为从犯的小沙他们可能当庭释放。
法庭辩论内容基本上与律师事先提醒的一致,简敏敏慢慢地镇定下来。而法庭的气场压得她气焰全无,此刻的她只能偷偷祈求法官轻判,千万别让她坐牢。她愈发理解儿子让她穿低调衣服,叮嘱她不要急躁,与她一遍遍讨论最后陈述该如何表达汲取教训,以及开庭前让她向宁宥道歉的意义,许多印象的建立都在毫发之间,毫发差异便能影响判决的轻重,一审时小不忍则害自己多坐几天牢,显然不值。这一点儿子显然比她懂。
但是,下车时候简宏成的警告再度在简敏敏耳边响起。看着眼前法庭的架势,简敏敏对简宏成警告的每一字都相信起来,是,宁恕不要命一样的表现必然会吓到法官和公诉人,那也会是影响毫发差异的关键。她必须得听经验丰富的简宏成的警告,做出一些什么来挽救这毫发的偏移。
这几个月来,与简宏成重新恢复邦交后的一例例交手告诉简敏敏,简宏成如今跟她说的话事后全都表明可信,如今所做的事也在事后全都表明确实是拿她当自己亲姐姐在着想。那么她今天决定放弃与儿子讨论的草稿,将宝压在对简宏成的信任上。
当法官让她发表最后陈述,简敏敏站起身开始陈述。她处于被告人这个位置,本来已经很紧张,而现在临时决定放弃翻来覆去拟定的草稿令她更加添上一份心虚,她战战兢兢地道:“我和宁恕的矛盾开始于二十多年前,快三十年了。那年宁恕的爸爸因工作纠纷刺杀我爸,导致我爸重伤。宁恕的爸爸被判处死刑,我爸重伤后担心承包权旁落,逼我放弃高中学业,嫁给我现任丈夫。既然是逼迫,其中曲折自然是让我在大家面前羞于启齿,这整个事件改变了我一生,也毁了我一生。”说到这儿,简敏敏紧张得忍不住暂停说话,大口喘气,才能不至于缺氧晕倒。
张至清完全惊呆了,这不是他们拟定的草稿,他急得恨不得大喊阻止,因为他知道妈妈的性子不是个肯好好说话的人,这临时变更肯定惹事。可他不能起身,他只能死死抓住扶手将自己固定在座椅上,急得满头大汗。
简宏成听过一遍草稿,至此不禁吊起了一根眉毛,看向宁宥,心中更加担心。倒是宁宥觉得简敏敏说这些完全是理所当然,简敏敏当然得说清楚与宁恕恩怨情仇的来龙去脉。
简敏敏大喘几口气后,连忙恭谨地向法官鞠个躬,继续说下去,“我在这里要向后面坐着的宁恕的姐姐道声歉。我在被强制圆房的第二天带着浑身耻辱找到她外婆家,正好只遇到她,我把她揍了一顿解气。在我年龄到线被押着去领结婚证,挣扎过于激烈后小产,从此再也无法逃脱强迫婚姻的第二天我又找到她新搬的家,跟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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