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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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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骗陈昕儿相信简宏成爱的不是她宁宥的事儿又得泡汤,她又得陷入陈昕儿无休无止的厮缠,想着都怕。
“呵,你也打不通!那就对了,你就是他给我设的障眼法,我现在才想明白,你还是他给我设的调虎离山计,把我从小地瓜身边骗走。这么多年了,他忽然这么多动作,你说是为什么?喂,你说话啊。”
“我跑着上楼,上气不接下气,你说。”
“宁宥,我一无所有了,呜呜呜……”
“嗯,等我啊,乖,我就不报警了啊。我肺都炸了,不说了,你等着。”
走进电梯,宁宥便断然挂了电话。她判断陈昕儿不可能自杀,或者说是不可能急着自杀。她这才有时间看短信,“电话没锁屏?你给我的联系人名设定是‘班长’,按字母拍在第一位?还在用老式手机?害我白激动一场。想到你这么晚还在路上,让我帮你的忙,PLS。”
宁宥喘着粗气,可旁边有其他人,她早斯文地掩住嘴转身面对电梯壁了。她都没时间想别的,立马把短信删了,脑袋里则是加油盘算怎么在不伤及自己的前提下,把陈昕儿骗离危险地带,骗下楼。可是,怎么想,她都没把握。
上到顶楼,推开小门,夜风哗一下撞面而来,吓得宁宥腿肚子直哆嗦。她从来就是个害怕大自然的人,再加上跑得腿脚酸软,才一踩到天台,便脚一软自己先倒了。倒地刹那,她的完美计划终于在脑中浮出雏形,完美得她差点哈哈大笑出来。
宁宥索性不起身,以天鹅之死的优雅身形趴在地上,却不忘冲着站栏杆边的陈昕儿颤颤巍巍地喊:“昕儿,昕儿,救我……”如果没猜错,只要陈昕儿骨子里还是小时候的那个陈昕儿,那么陈昕儿断无见死不救的道理,陈昕儿一向对己高标准严要求最有真宗团支书范儿。可眼看着陈昕儿看过来,人却并不过来,宁宥郁了,难道装得不像?还是陈昕儿铁了心要自杀,没心思管别人了?宁宥眼珠子飞快转了一圈,连忙加上两只手的抽搐。她一向四肢不勤,这抽搐装得不像是人的,倒是像受伤的兔子。
天台上装有红灯,虽然不算亮堂,却也可视。陈昕儿果真上当,顿时忘了自己的哀怨,飞快跑过来抱起宁宥,“宁宥,你怎么了,怎么了?”

……

“低血糖,你懂的。”
“又低血糖,现在生活好了,还低血糖?还是减肥太狠?包里带没带糖?”不需要宁宥答应,陈昕儿便娴熟地腾出双手翻检宁宥的包。
“以前低血糖晕倒,倒有一大半是假的,为了逃体育课嚒。”宁宥在陈昕儿怀里懒洋洋地回答,慢慢翻身寻找合适的角度。
“呃,这次呢?”陈昕儿停住手,狐疑地看向宁宥。
“当然也是假的。”宁宥伸手抱住陈昕儿的腰,死死卡住。“你奶奶的你找什么死,活得好好的死什么你,你倒是低血糖晕一次看看,倒下时候你立刻万分珍惜生命你知道吗。快把糖给我,我为了你晚饭还没吃,再饿下去一准晕。”
陈昕儿赌气地将糖扔进自己嘴里,瞪着宁宥不想说话。想起来,腰上却坠着个大活人,怎么挣扎都没用,可她非挣扎不可。这种状态,仿佛是她与宁宥一贯的相处模式。
宁宥见陈昕儿挣扎得厉害,不得不道:“拜托,消停好不好。你以为你惨,我比你更惨你知道吗。我老公外面有个第三者,第三者还打上门让我在全公司人民面前丢脸。我想骂死他都找不到转达的,他犯个经济问题检察机关躲着去了。他贪的那些钱都养了第三者,回头判起来罚没款都是问我拿。我还有个正好叛逆年龄的儿子长得浑身都是触须,我连哭都得想想会不会影响他的未来。我公司的总工程师今年退休,一帮副总打得不可开交抢那位置,我家的事都成他们的靶子,我现在不知背了多少谣言。我还有个工程背在身上,甲方是鼎鼎大名的苛刻鬼。什么叫内忧外患,我才是,你那算什么,茶杯里的小晃荡。我都没想死,你死什么。活着!”
情形有些诡异,宁宥舒舒服服地躺在陈昕儿怀里慷慨激昂,陈昕儿垂脸抹着眼泪听,若是换个位置,可能外人看着更顺眼。可好歹,陈昕儿不挣扎了,只是目光呆滞了。宁宥起身,但依然死死扣着她,撩起她的头发看清楚神情,道:“你说啊,答应我,好赖都活着。”
陈昕儿哭声顿了顿,想说,却反而哭得更凶,趴在刚坐起身的宁宥肩上。“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你不会懂。”
宁宥的背被她捶得嗵嗵响,敲皮鼓似的。宁宥是真不懂,有什么不一样的?谁还能比她宁宥更惨?陈昕儿不过是一时与儿子失去联络,但又不是儿子被拐,急得跳楼干嘛。宁宥道:“我最不懂是你怎么找我家来跳楼,以为简宏成跟我有直线联络?又来试探我?要那样,昕儿你就太缺德了,没见我已经接近崩溃吗,我不是超人啊,你不能一再搞我脑子,你会把我搞死,是真的搞死,不是吓你。我们高中同学一场,三年住同一寝室,你相煎何急呢。”
“不是的,不是的,宁宥你闭嘴,不要再骂我了,好不好。我工作早被简宏成敲掉,我没同事已经好几年了;我跟简宏成不明不白生个儿子,我爸妈都不肯见我,等哪天儿子大了也会看不起我;我混那么多年简宏成都没给我一个名分,我不敢见同学,怕你们笑话,更怕见你们都在正常过日子;我没朋友,我怕跟人深交下去,人们一打探我底细,原来是个烂摊子,在看见我就是看不起我。我要死时候还能想起谁呢,你看我手机,打来打去只有你、简宏成、田景野三个……”
“可你不得不打我电话是自以为抢简宏成,不得不打田景野电话是了解简宏成行踪。说到底,你联系人只有一个简宏成。”说到这儿,连宁宥都不得不叹息了。
“那你说,他把我儿子抢去,他也不知道又跟谁在一起,我还有什么活头。我这就叫众叛亲离,只有一条绝路走到头。我可以回头吗,回头你们都在笑话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田景野接到我电话有多不耐烦,我每次打电话都是死皮赖脸才敢打,晚上不敢打怕羞愧难当睡不着。可就是这样,他还要把我最后的一张皮剥掉。你说,我活着是不是多余?你跟我怎么一样,你是你儿子的妈,小三上你公司你可以理直气壮轰出去,你还有社会地位,有社会身份,你还能赚回来,再说到底,你还有婚可以离,你什么事都可以拍桌上给人看,你老公做了什么,你找谁哭谁都不敢说你一声活该,我呢,谁都在说我活该。活该是什么意思?活该就是该死了,我可以死了。你真别拦我。”
“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唉。倒是刚才跟你吼几句心里话,我这几天憋的气顺畅许多。你以为我比我好得多?只是你这么看罢了,我这漩涡中心快溺死的却跟谁都不敢说重话气话,怕老的吓死,小的走歪路,不相干的背后称愿。幸好跟田景野等朋友可以说,可远水不解近渴。你有什么话也说出来吧,好歹老同学,谁不知道谁底细呢。下去说,上面风大,吹得我头更晕。”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说了又有什么用呢?都是绝路,绝路,没有活路。”
“先别说绝路不绝路,我只奇怪你怎么舍得把儿子交给别人,自己跑回国内。再奇怪你肯扔下还这么小的儿子,跳楼自杀。我告诉你,三年前郝青林出轨,我那时候也是跟被雷劈过一样,可一想到我儿子,我说什么都不能让我儿子没妈,不能让他不快乐,我就斗志昂扬,什么都做得出来。你……想想你家小地瓜?想象一下如果以后他只能被一个不爱他的保姆或者后妈带着,那些女人背着他爸爸虐待他……你还死得下手吗?”
陈昕儿竖起脖子愣了会儿,又扑到宁宥肩上嚎啕大哭,“小地瓜已经被简宏成抢走了。”
“刀架脖子也得抢回来。但,刀要架到始作俑者的脖子上,比如抢小地瓜的主使者简宏成。”宁宥见陈昕儿抬起泪脸停住哭泣严肃看她,连忙又解释:“这儿的刀不是真刀,而是指一针见血的好办法。你应该最了解简宏成,找他,把儿子要回来。为了儿子,怎么做都行。”
“你帮我。我知道简宏成那次最轰轰烈烈的打群架,其实是你逼他的,高中时候对付简宏成只有你和曹老师有办法。”
“我被风吹得晕,我们先下去,慢慢想办法。”
陈昕儿终于肯起身,与宁宥下楼。宁宥让陈昕儿走前面,她在后面看着,不禁唏嘘。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一本帐,今天仔细翻看陈昕儿的那本账,果然是笔笔烂帐。可烂帐也是账啊,即使烂帐也得算下去。



陈昕儿被宁宥送进主卫洗澡。她跟公婆联系放郝聿怀在公婆家过夜,公婆自然是巴不得。但年迈的婆婆忍不住多问一句:“你那位同学究竟为什么事啊?”
“遇人不淑。”
郝母同情地叹一声气,但忽然想到不对,“呃,我等会儿送灰灰回家吧,你们人多热闹点儿。宥宥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家家的情况不一样啊。”
宁宥勉强笑道:“妈放心,人跟人不一样。灰灰还是呆你们那儿吧,我同学情绪还在激动。”
但宁宥煮饺子时候还是忍不住眼睛发直,既是累的,也是心里烦闷。刚才为劝陈昕儿,她列举了自己现在承受的痛苦。本意是有什么大不了,但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才发现自己现在过的是什么狗一样的日子。她才明白过来婆婆何以担心她单独与同样遇人不淑的陈昕儿在一起,旁观者清呢,别人早看清她所受的罪。可即便如此,她还得随时跑去浴室敲敲门,要陈昕儿应一声以确定陈昕儿还活着。不照顾陈昕儿的时候,她就神思不属。
但陈昕儿穿着浴袍出来就喊她过去。“宁宥,你来看,怎么都只有你的衣服。”陈昕儿指着两排敞开的衣橱。
宁宥关火过去一看,冷笑道:“打包了。”再看陈昕儿的脸,一顿子热水澡洗下来,陈昕儿的一脸焦躁晦气似乎洗脱点儿了。她这才放心。
“打算……离婚?”
“没想好。反正他这几年用不上那些衣服,挂着占地方。”
“他都那样了……你还爱他?其实你三年前遇到家庭问题,同学群里都以为你会离婚。”
“你不也一样?”
“不一样。”陈昕儿挑了一件宁宥的衣服,进去里面换,在里面大声道:“你有能力,一个人带着儿子能过下去,我不行,我这几年已经废了,没法再走入社会。你想,我现在出去就业能找什么工作?已经十来年没工作经验,又已经超过三十五岁这条职场生死线。我已经被简宏成废了。”这句话,陈昕儿从未说出来过,没脸说。今天生死线上走一遭,在宁宥面前就跟被剥了皮一样,她这才大胆厚着脸皮说出来,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得躲进洗手间隔着门才敢说。
宁宥惊讶得轻轻自言自语,“所以,不缠死简宏成怎么行。”
陈昕儿很快出来,仔细看看宁宥的脸色,道:“唉,就知道你这明媒正娶的不会明白。”
宁宥道:“我当然不会明白,为避嫌,也为了躲麻烦,我对你们俩的事从来不打听。今天你如果想说呢,我们一边吃饺子一边说,我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听完忘记,不给你意见,纯粹只是做一只树洞。如果不想说,我建议你跟田景野通个电话,大概只有田景野能最快让你获得孩子的消息。”
“宁宥,你帮我打。我吹头发。”
宁宥愣了一下,但一看陈昕儿尴尬逃避地背过身去,她想到刚才屋顶天台上陈昕儿说的话,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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