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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姑姑-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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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良不服,一直大喊大叫,直到两个婆子架着她出去,她才苦求:“王爷,王爷,妾只算是想见见你,妾只是关心您的病情啊,王爷,您不能这般对我……王爷……”

    穆荑望着天空,院外一排垂柳婀娜扭转身躯,肆意舒展青碧茂盛的绦条。风来,丝绦摇曳,把夏日的阳光切割成零星块状的斑点,耀眼夺目,似繁星坠湖。

    这些柳树似后院的女人包围着晋王的宅院,曾经让她绝情弃爱,人生毁灭,如今再看着这座宅院,这些垂柳,她已经没有了心思了,若说真的还有一点什么,唯有悲悯。

    是什么,让这些女人变得如此,是什么,使得小良舍弃初衷,变得如此狰狞?她没来得及教导小良礼仪,晋王也说不必,如今酿成大错都是他们自求的了。

    苏公公望着穆荑,低声请:“穆姑姑,王爷请您进去。”

    穆荑收回目光慢慢落在穿堂柱廊之上,看着琉璃朱瓦,檐角飞翘,这一片金碧辉煌的景象,最终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个远去的梦吧!

    她嘴角微勾,今日来她还有一番话想要对晋王说的,不然岂不是白来?

    她低下头,便在苏公公的邀请之下走入晋王的房中。

    晋王正命丫鬟扶起他,靠坐在床头,他穿着单衣,卸下束髻冠之后面容少了映衬,愈加苍白,他行动间也许扯到心口,还微微皱了皱眉,也许痛到了,随即摆手对丫鬟吩咐:“行了,你下去吧!”

    那丫鬟福了一礼便走了,苏公公也关上门,晋王自己调整了位置坐好,等到穆荑过去。

    穆荑这才上前施礼,他抬手指着旁边的交椅:“坐,我晓得你也不愿意低声下气,就不必虚礼了!”

    穆荑上前坐在床畔的交椅上,双手压在腿间,穆荑端庄,落落大方。她还真的不跟他虚礼。

    晋王道:“让你看笑话了,这些女人,准备打发出去了。”

    “你不必如此,她们好歹服侍你一场,若都打发出去,她们如何自处?

    晋王摇摇头,“本来就是一群摆设,许多人仍旧是清白之躯,她们也未必愿意老死在这宅院中。多送些钱帛银两,她们自有去处。

    穆荑低头不语。

    晋王又道:“还有那三个小儿,本王已同他们母亲说了,分别置宅院在京里,他们若愿改嫁本王也不阻拦,待小儿成年,不论嫁娶还是考取功名,本王皆会罩着他们,但他们也只能是外室子,本王只认和你生的孩儿。”

    穆荑微微一笑,心里透着冷意,晋王的确十分薄情,不论当年对她还是如今对待这些女人,该处置的时候他不念旧情,绝不手软。如说后院的女人能忍也就罢了,可怜那三个孩儿,年岁这般小就成了外室子,晋王这是要给她造业,令她成为罪人啊!

    晋王忽然咳嗽。穆荑慢慢抬起眼,却无动于衷。

    他伸手道:“小芍,能否靠近些,只陪我坐一会儿?”

    穆荑一动不动,甚至双手都未抬一下。

    晋王伸了一会儿手,只能颓然地放下,不住地捶打胸口轻咳。

    穆荑问他:“你要喝水么?”

    晋王摇摇头,神色失望,待缓过气来,他才道:“这些女人都走了,再过几月,你能否消消气?”他以丝绢擦了擦嘴角,“中毒的这一天一夜,我昏睡中时常梦见穆叔叔,他说你太苦了,让我对你好一些。我时常想起水家村,很怀念幼年的那片世外桃源,我、你、小凉还有穆叔叔,仿佛我们都还在,我们只是当初的自己。不是只有你才割舍不下过往,我也同样顾念旧情,这些年我也许走错了路,但还剩下我们两人,为了维系那段过往,请你……不要抛弃阿鱼哥!”

    晋王说着,双眸湿润,仿佛隐忍极大的痛苦。

    穆荑看他单衣松散,衣襟内滑出一块羊脂玉,尾部泛红斑点,正是那一块他赠与她的羊脂玉,当时她还回去了,他负气离走,如今他自己戴上了。

    有一个疑问,她一直耿耿于怀,当年他赠与小凉的成双成对的锦鲤鱼配是不是真的,到底那一块才是他母妃祖传的宝贝?他……有没有爱过小凉?然而,时至今日她忽然不想问了,不乱是对小凉的尊重还是对过往的告别,她都无需知道答案。

    “王爷……”穆荑轻轻叹息,“我来有一事,是想要告诉你的。当年我们三人情深意重,到如今我仍愿意保留那份情,毕竟极少有人似我们这般幸福,上天入地,繁荣疾苦我们都经历过了,那段过往,于你、于我而言都十分珍贵,我不想毁灭。然而再让我们回到从前那是不可能的,你与别的女人如何,我不管,甚至你与盈侧妃生了小公子,我都可以忍受,但是……你既已经娶了小凉,你便是小凉的夫,是她的天,是她一辈子的良人,而不再属于小芍了。当年两人中你选择了小凉,便应当承诺不离不弃,哪怕你心里未有她也该对她负责。小凉是我们的亲人,是我们的挚友,你不能伤害她,不能辜负她。小芍有生之年认识你、认识小凉,彼此曾经相依是我之幸,我不愿意负你,更不愿辜负为我而死的小凉,因此,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嫁你为妃,因为,你是我的妹夫!”

    “小芍?”晋王惊愣,不可置信,继而胸口又闷痛得厉害,好似有一把锤子重重地垂着。

    穆荑从颈间解下了一样东西,是沈择青送给她的亲手雕刻的野芍药,举着给他看看,“但愿你也不负我,莫要毁掉我们两人幼时的情意。如今我已找到良人,愿把此生托付给他,因为这七年的时光里,我内心荒芜如旷野,是他寻到了我,而不至于令我孤苦伶仃,凋谢在旷野中。也愿你能放开我,祝福我,阿鱼哥!”

    晋王心痛地盯着那朵野芍药,“他是谁?”

    “沈择青!”

30、三十章
    晋王低下头;郁结的眉头微微动了动;仍是紧紧地皱起;苍白的脸不知因为毒素蔓延难受,还是因为心口疼痛而渗出细密的汗;他的双眼湿润而泛红;如琥珀上一点沉淀的色彩,许久;他咬牙切齿道:“果然是沈择青!”那声音恨得像从千年幽怨的墓穴底下发出来。

    穆荑的眼里只剩下悲悯了,她不知当年的自己是否如阿鱼哥那般露出沉痛的色彩;也许是没有的;因为她不如他霸道、占有欲强烈,因此,她可以安静地、沉稳地承受下所有痛苦。他却未必可以,性格使然,他也许会比她更痛上几分。

    因此,她无法用当年自己承受的痛,来理解他今日的痛。

    穆荑叹息:“感情之一事,我们没有将来,但友情可以相伴长久。阿鱼哥,愿你放下以前的事,我已经不怪你了,你又何必苦苦为难自己。后院众多女子皆不易,有许多是同我那般孤苦伶仃的可怜人,她们视你为天,你应当珍惜,倘若你抛弃了她们,她们该如何自处?”

    “你处处为她们说话,当真对我不存在半分感情?”晋王抬起头来,双眼猩红,俊脸因难以忍受的痛而渗出更多的汗,两他忽然变得落魄而单薄。

    穆荑微微张口,胸腔有一股气息无法压抑地溢出,发出很轻很轻的感慨,她道:“阿鱼哥,我的心在七年前便已经死了,如今,是阿木令我重获新生。或许当年没有经历这诸多事情我与你还可以幸福长久,然而经历了,心便已经开了缝,再无法完好如初。我对你,已无任何男女之情!”

    “小芍?”晋王望着她,无法想象她可以如此平静地讲出这么剜心剔骨的话,他认为这样的话,不仅仅在剜他的心,更是在剔她的肉。他尚且有如凌迟,她怎么可以忍受?

    晋王却不知,一个人的心死了,再说这些话,便不再有感觉,痛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如今,我心中恋慕的是沈将军!”穆荑又补了一句,无疑在他原本血淋淋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小芍……”晋王痛苦地唤着她,热泪因为痛苦而不可抑制地溢出,盈满眼眶,为他绯红的双眸更添瑰丽。

    穆荑却站了起来,不受他眼神所惑,“阿鱼哥,放手吧,不论是为你还是为我,放手,皆是最好的结果!”说罢,便转身离去。

    晋王不顾药性发作的疼痛和摔伤的危险,使劲探向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他感觉她像一缕魂,马上就要飞走了,飞走了他就再也抓不到,那么这七年来的坚持和隐忍便不再有结果,他是那么地不甘心和心痛啊!

    “小芍,别走……阿鱼哥求你别走!”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哀求,哪怕探手得十分吃力,哪怕这样低声下气地哀求很损伤他的颜面,他还是做了,因为没有什么比失去她更难受!

    穆荑回头。这一刻晋王是可怜的,值得旁人同情的,可是忆起当年的自己,当她压抑难受的时候有谁在身旁?甚至父亲死后她一度曾经想不开想投井自尽,晋王在哪儿呢?她把不能倾述的情感慢慢掩藏在心底,也慢慢变得沉默。如今,晋王好歹还可以与她倾述,他或许比她好太多,她真的不应该同情他!

    穆荑抽出了手:“你好好休息吧!我收拾了行礼回邶风院,你的药方我已交给吴神医,经他妙手研制必有结果,所以,你放心便好!”

    邶风院是穆荑给西城的新院子的提名,当然,也与她的小字静女有关。

    “小芍!”晋王再唤,她已经离去。

    晋王努力探着手,又慢慢地颓然放下,趴在床沿痛苦忍受病痛的折磨,他无力地挣扎着,可是再也没有人温柔细致地侍奉汤药,再也没有人坐在床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递上饴糖,小心翼翼地哄他:“阿鱼哥不哭,这是我从大牛家讨来的糖,你好好喝药我便给你吃。”也不再有人在田野中哭着喊:“阿鱼哥你在哪儿?阿鱼哥你快出来,大牛已经走了,你不要被大虫给吃了……呜呜……”更不会有人在柿子树底下踢着鸡毛毽子,回头娇笑:“阿鱼哥你看我方才那一招踢得可好?”

    “穆荑……小芍……”晋王嘴角忽然渗出血。

    春夏秋冬,永安城的槐树皆会发生不同的变化,穆荑喜欢春天,四月早春,槐花初结往往在一夜春风里,前一天看树头还是花骨朵儿,青白零碎的一片,待到第二天早晨,闻到槐花的香味儿她爬起来,赫然惊喜树头上已经凯凯白雪一片。

    初结的花最嫩最清甜,自从奶妈给她吃了一次,她便极有意识地爬到树上,大把大把地采摘嫩花塞进嘴里。

    奶妈看到,吓坏了,连忙把她抱下来,嘴里只嘀咕:“果然是将军之女,这才五岁不到已经能上能下到处爬了,若再大点儿还不揭房顶儿呀?”

    母亲走来听闻,笑道:“这不给她取小名儿静女,稍大点儿若能有几分贤良淑德便十分不错了!”

    “小姐您还真是。”奶妈嗔了母亲一眼。

    母亲弯腰伸出双手道:“静女乖乖,过来给母亲抱抱!”

    她晃着粗胖笨重的小短腿跑过去,一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最后抱得母亲一个满怀。

    这是穆荑五岁以前最深刻的记忆了,以至于她时常记住母亲温婉的笑脸,柔软的怀抱,与雪白青绿,沾着春露的满树槐花融在一起。如今看到槐树她倍觉温馨,看到槐花,她便会想起母亲的笑脸。

    “在看什么?”沈择青走来,见她盯着院中的槐树便笑着问。

    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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