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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做什么?”
“你先坐下。”
“干什么?”
我干脆直接拉他坐下,“你先坐下……”
在我的坚持下,他还是坐下了。
我满意地低头看看他,然后用手指横扫四方一圈,大声说道:“你看,你的眼前就是整个世界,而你就坐在这个世界的最中心……”
眼前的景色是,被雪覆盖的广袤田野以及尽头处的绵延山脉,因为这里是荒无人烟的郊区。
被黑夜包围住的山脉,被山脉包围住的田野,又被田野包围住的老房子,就处在了这样一个世界的最中心里。
“确实有点像……”他说。
我咧开嘴笑了,“呵呵……放烟花、放烟花……”
他起来想帮我,却被我拦住了,“你坐着,我来、我来就可以了……”
这次,他没有多说什么,坐在那儿安静地看我捣鼓。
我把纸袋里的烟花拿出来,围着屋顶排开一圈,然后细心地把它们的引火线首尾相连,如此一来便变成了多米诺骨牌。
有时只需一个小小的火点,就能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我要点火了……”我转头看看他,说。
他点点头。
我笑笑,低下头,空出的手捂上一只耳朵,手指微扣,打火机的火光便在黑夜里一闪而过,随即一声嚓响冲上了天空。
惊吓了一下,我赶紧闪开。
火花在天际的尽头撒开了,像是流星划过,看不清的流星,也数不清的流星。
“好美……”我来到亦凡身旁,坐下,然后躺下了。
被雪清洗过后的天空在我眼前铺展开,像是研磨好的上等墨汁,却细腻得又犹如极品蚕丝纺织而成一匹绸锦。
这一刻,景色,太美了,让我有点舍不得。
又一声响,天女散花,彩色渲染了墨黑的天空,再黑的夜晚也是可以拥有色彩的,而烟花则是只有黑的夜才拥有的美景,不属于白昼,不属于其他,是只属于黑夜的美。
烟花照亮了他的面容,紫色红色蓝色黄色绿色橙色,不断地闪现,也不断地变换。
“不看烟花,盯着我看干什么?”
我嗅嗅鼻子,“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他不说话了。
我坐起来,拍拍后背的雪渍,说:“我怕以后没有机会了,所以多看看……”
“嗯?”他愣住了。
“因为你长得比烟花好看啊……”
“什么意思?”
我拿起纸袋里剩下的烟花棒,说:“夸你帅呢。”
“不是,前一句。”
我抬头看看,这次冲上天的紫色烟花像是清晨绽放的喇叭花,它张开了花苞,拥抱住了天空。
低下头,我又嗅了嗅鼻子,零下十几度的气温确实很冷。
“我不会再来这里了……”
他点点头,“郊区很不方便,确实不应该再来了……”
“跟你说个故事。”
“嗯?”
“从前有一只小动物,它受了很重的伤,身上留下了很重的伤口。当它见到别人健健康康的样子时,就非常悲伤,总是担心自己丑陋的伤疤会别人看见,会被别人嘲笑,所以它每悲伤一次,就会拔开伤口看看,而每看一次,它就多记住一次伤口的狰狞,再多悲伤一次,后来……”我停下来,呵了几口气暖暖手。
“后来怎么样了?”他问。
“后来,这个小动物感染死掉了。”
他愣住了。
我撇撇嘴,说:“一次又一次揭伤疤,它是自己伤自己而死的……”
“楚楚……”他扳过我的肩膀,吃惊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明白了。
“以前看过一段话,是这样说的:我们不可能再有一个童年,不可能再有一个年少,更不可能再有以前的快乐、悲伤、幸福、痛楚、欢笑、泪水……过去了的,哪怕是前一秒的,通通都不可能再回来了,正因为不忘曾经,才更要学会珍惜现在,然后,期待未来……”
“什么意思?”他问。
“字面意思。”
“谁说的?”
“夏实言。”
“她是谁?”
我摇摇头,“她是谁不重要,而我想说的是,亦凡,其实我们两个人都是这个小动物,我走不出妈妈的阴影,而你走不出我的阴影……”
“所不同的是,我是因为觉得自己受了伤,而你则是因为你觉得你给我带来了伤……”
“其实,所有的事情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不是妈妈一个人能影响结果的,那么,更不可能是你了……你不过是中间的一个环节,让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已……而且这其中太复杂了……即便没有你,我想我最终还是会知道的……”
“所以,不要让内疚蒙蔽了你的心,不要因为内疚而想要给我一个家,”我笑了笑,“不要再背上这样的责任了,我放下了、要向前走了,所以,我批准你自由了,放过自己吧……”
他半响无语,然后语调冷冷地问我:“你说这么多,难道只是想告诉我,我连自己的感情都分不清?”
我摇摇头,“不是,只是不希望你把内疚误解了。”
“这么说,你要走了,去找他吗?”
我转头看向远方,黑墨色的背景衬托下,烟花的色彩更加美丽夺目。
“高中的时候,你随我去了梅城读书,我很感激,感激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我,给我失去了的亲人温暖,那样一点一滴的温暖也曾让我有一时的迷惘,分不清那样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但不是爱情的终究还不是爱情,我对你的不是,你对我的也不是……”
他没说话,而是轻笑一声。
“我想了很久,你之前说的没错,”我随手拿起一只烟花棒,“一直以来,我也只是感觉自己喜欢他而已,所谓喜欢的感情正如你说的那样,是太脆弱了,就像这烟花棒,一折便断,如果没有那些事情,我想我也未必真的那么非他不可……”
“但是,世界上没有如果的事。从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他是个很干净的男生,他身上所有的干净是我一直希望拥有的,然后我就惦念着这份奢望,等到从Seattle回来后再入学,其实那个时候的我很迷茫、很彷徨、很不知所措,生与死对我来说也并无任何特别,所以我才会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是,就在那个时候,我得知他还在梅城,他就在梅城的F大,为了再见一见他,我好像突然就找到了努力的方向了,于是这份奢想就成了我心中的支柱,支撑着我走过那一段时光,支撑着我重新找回自己……”
我摸着自己的胸口说,“你知道吗?连我自己都没发觉,那样的感情其实已经生根发芽了,它不再是一个光秃秃的种子了,它想要生长,它想要开花,它想要结果……”
我看向亦凡,而他则像是看陌生人一般地看着我。
片刻后,我点燃了手中的烟花棒,绚烂的小瀑布立即绽放而开。我又把放置在地上的烟花棒都捡了起来,点燃后握在了他的手里,说:
“所以,即便再脆弱的烟花棒,它们点燃后都是灿烂耀眼的。因为黑夜,才赋予了它们的美丽……亦凡,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我要回梅城了,也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完结章【序曲】
第十六章(序曲)
“谢谢……”
“你一路过来都跟我说了十三……不对……加上这次是十四遍了,能否换一个词?”
“哦?”我不太相信地看着他,“真是十四次?你确定不是十五也不是十六?”
他笑了,“车票拿好,路上小心。”
我抿抿唇,问:“顾师兄,你真的不问我原因吗?”
“我问了,你会说吗?”
我又抿了抿唇。
“既然你不想说,我又何必问?”
“那……你不怕我卷巨款潜逃而走?到时你就是同伙了啊……”
“那么,到时我们在梅城F大会合,五五分账。”
我也笑了,眼光忽然瞥见了他手背上的几个创口贴,“那个……你手上的伤,还好吗?”
“哦……没事,擦破了一点皮而已……”
“对不起……”
他赶紧伸出手,阻止道:“打住、打住,我让你换个词,可不是换这个词……”
“呵呵……”
“检票了,快进去吧,路上小心。”
“好,顾师兄,我们学校见,再见……”
我背着我书包,拿着他给我的车票,走进了高铁的检票口。
下电梯前我转过头回望,发现他还在原地,他朝我挥挥手,我也笑着摆了摆手。
进站,检票,上车。
跟我预想的一样,昨晚,亦凡还是把我留在了老房子里,他却离去了。
荒无人烟的郊区,任家的土地,即使我想离开都找不到可以离开的车子。
更可况,因为来时的飞机票是亦凡给的,我连身份证都没带在身上,没有身份证买不到票,买不到票,离不开月季城。
他是算准了我没办法离开,却没想到我会找到外援。
我向老奶奶要了这边的地址,当天下午顾君生来接我的时候,她也只当做是第二天亦凡来接我,还笑着要我再来老房子做客。
我也笑着答应了,就像我骗她说妈妈很好一样,其实我再也不会来了。
而我拜托顾君生买的是火车票,不是飞机票,原因也很简单,只因为我不想关机。
我想,万一李铎给我打电话,我不会错过。
不会错过,也不想错过,更不能错过。
李铎从小没有父母了,一直独自生活的他,春节又是怎样度过的?
如果他是一个人……
我咬住双唇,如果我能早些想到这一点的话该多好……
于是,想要早点回到他身边的想法又更强烈了……
高铁出站了。
我皱着眉,窝在座位上,苦思冥想地凝视着我的手机。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我一咬牙,按下了通话键,不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
“喂……”
我很紧张,紧张的手心都冒汗了。
“是我……”我说,但声音在颤抖。
对方没有声音了,然后,一直都没有声音了。
啊?难不成信号不好啊?早听说高铁上信号不好了,不是吧,关键时刻掉链子……
我赶紧对着手机大声道:“喂?喂?喂?听得见吗?听不见啊?啊?……”
“……那……我……听得见……”
我瞬间石化了。“哦……”
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我们这对父女的对话了。
沉默、沉默、再沉默。
最后,我决定还是得由我来打破,于是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个……”
“嗯……”他应了一声。
“那个……你……你听我说,不要打断……”
“嗯……”
“我回去了,已经在高铁上了,替我跟阿姨说声再见,再替我跟亦凡说声抱歉没有等他……另外,我想要跟你说的是……反正……我也不讨厌你……你好好的……这样挺好……”
我咬了咬唇,继续道:“……我知道……你有你的故事,你有你的生活……但同样的,我也有我的故事和我的生活……所以,我想……我们都不要打扰彼此……这样对谁都是最好的……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还在介意什么,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样最好……我语文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反正你应该明白的……你……明白吗?……”
“……嗯……明白……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