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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亦哲也不恼,开了车载音响,放音乐听。
潺潺流水声,伴着悠扬的古琴曲,在车厢内徐徐响起。
若素闭着眼睛,静静聆听。
等到安亦哲停下车子时,若素已经心平气和。
当安亦哲将若素领进弄堂深处,小巷中已经饭菜飘香,各家各户传来繁忙杂沓的声音。咿咿呀呀的评弹,字正腔圆的新闻,荒腔走板的滑稽,合着各色人声,在弄堂里交织成最寻常的生活旋律。
若素闭一闭眼,想起自己在两万户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鼻尖微微一酸。
这是她最最熟悉的环境,从出生,直到二十一岁。
若素少女时代,渴望拆迁,一家人从两万户一室半的房子,搬进新公房,有独立厨房浴室,和女孩子的私人空间。
然而经历人情冷暖,若素忽然渴望在这样老式弄堂里,有间自家的房子。不用大,哪怕厨卫合用,可是鸡犬相闻,守望相助,张家有事体,叫一声,李家就会得过来帮忙。即使吵相骂,过两天便又凑在一处搓麻将。
条件再艰苦,到底是自己的家。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是不是?
借来的房子,再大再好,终究是人家的,付再多房租,布置得再合心意,也无法产生归属感。
安亦哲不知道若素心中所想,只伸手虚扶在若素背后,护着若素,穿过窄小弄堂,走到底,一扇挂着食肆牌子的门前。
伸手敲两下门环,然后推门进去。
若素走进天井,已经被吸引得挪不动脚步。
小小一方天井里,摆着三两把藤椅,因为天气还凉,每把藤椅上都搁着彩虹条纹绒面坐垫,廊檐下挂着几角腊肉,角落里一溜排开的青瓷花盆里种着肥厚叶片的绿色植物,在晚风中微微摇曳。抬头望去,能看见二楼阳台透明遮雨篷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使得狭小空间,蓦然生出无限开阔的感觉。
客堂间的灯已经亮起来,透过木门上的棱格花纹,落在天井里的青条石地面上,形成奇妙的菱形光影。
安亦哲侧过头,望一眼若素,微笑,“今天老板请客,你喜欢吃什么,尽管同她讲,不用客气。”
若素点点头。她肯定不会客气!
两人进了客堂间,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入席,看见安亦哲护着若素进来,也不起身,只扬一扬手,“安小二,带女朋友一起来吃饭啊?”
若素抿一抿嘴唇。奇怪走到哪里,看见安亦哲带着她,都会有人有此一问。
然而更奇怪是,安亦哲从不解释,由人自行揣测。
安亦哲拉开椅子,等若素落座,才在她左手边,靠着那金棕色皮肤的男子坐下。
“若素,这是英生。英生,这是若素。”他简单替两人做介绍,并无赘言。
英生便挤眉弄眼地笑,伸手拍安亦哲肩膀。
若素初时只觉得此人眼熟,听安亦哲介绍,记忆便去得远些,想起个多月前,那个情人节的晚上,酒店里那场声势浩大的婚礼,男主角,可不就是这个叫英生的?只是从她被安亦哲拖下去充场面,直到婚宴结束,她都没有看到新郎出现。
行政楼宴会厅门口,悬挂的巨型结婚照上,笑得阳光般灿烂的,正是此君。只不过照片上,新郎的皮肤颜色,没有真人这么深。
再往时间深处回忆,若素微微睁大眼睛。
英生见了,便拿右手食指中指,在眉尾点一点。
“是你。”若素苦笑,原来是他。
“是我。”英生如常笑眯眯,转向安亦哲,“喂,安小二,你拿什么谢我?”
安亦哲的反应,只是密切注意若素一举一动,见若素表情不豫,便端起白瓷胖肚的茶壶来,“喝点大麦茶?”
若素点点头。
原来,是他。
她记得自己初初被调进行政楼做客房的时候,曾经有一天在走廊上被一个戴棒球帽架深色太阳镜的男人叫住,向她询问,有没有看见行政楼客房经理。
她刚调过来,还不熟悉行政楼,因此表示不知道,不过可以替他问一下。
男人笑一笑,注视她片刻,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眉尾碰一碰,示意她可以继续去忙。
这不过是小小插曲,所以若素也未放在心上。
但今天再次听见这把声音,看见这个动作,若素恍然大悟。
原来,彼时走廊上的短暂交谈,竟是她与安亦哲重遇的开端。
若素转头望向安亦哲,是这样吗?
他微不可觉地颌首,是这样的。
原来是这厮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若素垂下眼睫,捧着大麦茶慢慢啜饮,暗暗咒一句,喝水呛死你!吃饭噎死你!
安亦哲觉察若素不悦,微笑,“英生,温琅还在忙?”
“要不是我家温蒂善良,总觉得结婚那天我们两个跑掉,叫你一力支撑,她过意不去,一定要请你吃饭作赔,我才不请你来打扰我的二人世界。”英生哼一声。
这时有女子温润的声音传来,“本来就不对,请亦哲吃饭是最起码的赔礼。”
若素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将皮肤白皙,珠圆玉润的女子,穿简单卫衣牛仔裤,套一条白围裙,端着托盘走进客堂间。伊眉目浅淡,笑容温柔,可是一双眼,透出掩不去的幸福。
若素忙起身相帮布菜。
圆润女子道,“哪里好叫客人忙的?你坐你坐,一歇歇就好。”
“温琅一起吃罢,”安亦哲微笑,又对若素道,“这是此间老板,温琅。温琅,这是若素。”
席间英生与安亦哲喁喁交谈,哪家公司打算开发某个地块,周边房价恐怕随之水涨船高,哪位领导年届退休,谁最可能接替他的位置,国际油价涨涨跌跌,国内油价却始终未能与国际接轨……
若素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只顾埋头闷吃。
老板温琅烧得一手好菜,顶好吃是一只红烧蹄髈,酥而不烂,肥而不腻,汤汁浓而不稠,甜咸适中,十分下饭。
若素一人几乎吃掉半只蹄髈。
她平时不舍得买大肉,一顿吃不掉口味便大打折扣,妈妈又不能吃太油腻,她几年来,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好吃的蹄髈。
一旁老板温琅替若素盛了一小碗汤放在手边,“茉莉花茶鸡片汤,解腻的。”
“谢谢。”若素喜欢温琅身上的温馨感觉和家的味道。
温琅便微笑,眼睛弯成两泓清泉,并不多说什么,她的处世哲学是,你不说,我便不问。
她看得出安亦哲与若素之间那若有似无的距离。
安二此人,她接触有限。然而只那么有限的几次接触,已经足够教人认识到此君的手段。他若有心,谁也逃不出他的算计。他并没有在席上刻意与若素表现亲昵,但与英生的交谈,没有避讳若素。
分明当若素自己人。
思及安君对自己人的所作所为,温琅为埋头苦吃的若素捏一把汗,不过到底吃不准安二对若素的用心,只好对若素说,“喜欢的话,经常过来吃饭。”
或者英生偶尔会对若素透露一些关于安亦哲的内幕。
若素点头称是。
安亦哲闻言,笑睨温琅一眼。
吃完饭,用过水果,安亦哲同若素起身告辞出来。
英生一副“赶紧走,我要享受二人世界”的猴急表情,反是温琅,不急不徐,将两人送到门口。
从食肆出来,安亦哲负手与若素在弄堂里慢慢向外走。
“英生是我发小,温琅是他太太,你先认识起来。以后出席活动,也不至于全然都是陌生面孔。”他淡淡说。
若素抬眼,籍着弄堂里昏暗的路灯,凝视他的侧面。
这个男人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可是,并不咄咄逼人。如果她不是四年前认识他,而是现在才与他相识,若素想,只为他的皮相,她也会被他迷惑。
谁想得到他曾经在安全机构任职,眨眼之间可以制服高大洋人?
“安亦哲,你是认真的?”若素在两人走到车前,安亦哲准备开门上车前,出声问。
他与她,隔着汽车,两两相望。
片刻以后,他微笑点头,“是,我是认真的。”
“为什么?”这是若素最大疑问。
以他的身份地位,不用他登高一呼,也应者如云,为什么要选她?
沈若素何德何能?得安副市长青眼若此?
“如果我说是因为爱,想必你也不会信。”他在浓重的夜色里笑起来,“答案要你自己寻找了,若素。”
若素瞪眼,安亦哲麻烦你给我痛快好不好?!
他的反应是拉开车门,坐进车里,然后自里向外推开车门,“上来罢,我送你回家。”
“如果我拒绝,你会否报复?”若素问。
“我不会报复你。”他顿一顿。
若素心脏揪紧,言下之意,会报复别人?
“会追求到你无法拒绝为止。”不料安亦哲只是轻笑着,这样说。
若素倏忽一笑,左手一摊,“可以啊,每约会一次,请付费一千,谢绝赊欠!”
诈光你的钱,然后我带着妈妈去找爸爸,一家人远走高飞!若素在心里恨恨地想。
岂知安某人听了,朗声笑,伸手在若素手心“啪”地拍了一下,“不要反悔,若素。”
然后发动引擎,驶向流光溢彩的夜色里。
若素摸着被拍了的手心,蓦然生出一种“糟糕,失策了”的怪异感觉。
20。凤梨油条虾
“妈,阿二的女朋友你看到了?”英杰孵在厨房里,与婆婆一边剥蚕豆,一边讲闲话。
英杰当日参加应酬,回到家里,听说婆婆已经去见过阿二女朋友的母亲,忍不住大跌其足,太息一声,安亦哲的手脚真快!
安母点点头,“真作孽,小姑娘年纪那么轻,就要挑起一家生计,照顾瘫痪的母亲,实在不容易。”
英杰微微诧异,她没想到沈若素不只学历不高,家庭情况竟然也如此困难。
那她当初,不与沈若素签用工合同的决定,是否来得太过草率?
“小姑娘做什么工作的?”英杰问婆婆。
“我听阿二说,是在一家杂志社上班。”安母想起儿子郑而重之地请自己去帮忙照顾一下瘫痪在床的未来亲家时的表情,忍不住停下手,“小姑娘有志气的。阿二说她因为母亲生病,连大学都没有念完,就出来工作,照顾母亲。什么苦活累活都做过,最近才找到杂志社的工作。我就说,英生那边出版社应该有收入更高的位置给她。”
英杰挑一挑眉毛,看起来婆婆满喜欢沈若素的,只是——
“妈,小姑娘工作的事,阿二自己有数。”
安母叹一口气,“是啊,阿二也说,这件事他心里有数,叫我不要操心。”
“既然阿二这样说了,您就放心,等喝媳妇茶好了。”英杰想一想小叔的为人,心道他若无十成把握,也不会叫婆婆去见沈母。
安母看一眼长媳,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她没什么文化,一向也只管照顾一家人饮食起居,决少过问丈夫儿子媳妇的工作。想抱孙子想了六七年,至今一点消息也无,现在的希望,就都押在小儿子身上,只盼阿二早点结婚,新媳妇进门有喜,当年就能让她抱上孙子。其他的,她老太婆一概不关心。
再说若素那孩子一看就是能干的,把母亲照顾得干干净净,房间打扫得整整齐齐,穿戴朴素,毫不花哨。一点也不像现在的年轻女孩子,胸。口开得越低越好,裤管越短越好。
安母拍拍英杰的手,“妹妹头啊,你也三十五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