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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山主重塑的神体,吸纳毒瘴尸煞,还是有些勉强,片刻过后,面色便发黑,双眼赤红如血,布满扭曲的红丝。仅剩下一颗头颅和半截喉咙的僵尸咧嘴狂笑,仿佛一只呱噪的夜枭,发出刺耳的嘶鸣。
不料,昂藏大汉胸口浮现一圈首尾相连的神律,尽是云纹鸟篆叠合的符箓,泛起少许金黄色的流光,些许异状便瞬间消散。
‘祛除疾病,山主玉印的附属神职,连撒播瘟疫的疟鬼都可以拔除,更何况还是凡物的尸毒。’温文水散去有形无质的剑气,周遭的瘴气已涓滴不剩地被吞吸一空。
“咯咯咯!”行将就木的山阴老尸眼看功败垂成,喉咙里一口气咽不下去,回荡徘徊仿佛山涧蛙鸣,下颚脱臼垂落,紧绷的面皮也耷拉松垮,任由山主虎爪威风,将它撕成碎片,又一口吞下它的阴魂,束缚在身边,成为伥鬼。
被仇敌毙命,死后不得清静,还任由他驱使,世上最痛苦的遭遇莫过于此。
百年僵尸毙命,又收于麾下听命,玉印位格便彻底转移在新任山主虎君身上,温文水这才上前拱手恭贺,它连忙还礼,口里连称不敢当。
“世人常说:市井多奇人,山野有遗贤。眼下血月初现,实为天变地异的先兆,深山大泽精怪辈出,荒郊野外魑魅横行,黛眉山也不乏沐浴血色月华成了气候的飞禽走兽,稍加示恩,赐予衔职,笼络在手上成为羽翼方是正理。汝前身既为百兽之王,便是天然的统帅,伥鬼实为下策,若是有它们傍身,不吝如虎添翼。”
山主闻言默思片刻,忍不住点头,“谨受教!”
“中原王朝正祀,土地、城隍自成一体,立足冥土,又享得人间香火,尤其是本朝,将城隍分为王、公、侯、伯四等,授予爵位,岁时祭祀,极为尊荣。虽是阴阳有别,减二等视之,也不容小觑。如南直隶都城隍,相当于阴间巡抚,州城隍与知府无异,府城隍与县令相若。常理如此,也有个别特例,闽越之地青螺山主,积蓄深厚,便将福地从冥土升起,与山气相合,凝成洞府,筑起山君地邸,府中有阴阳、速报、纠察三司,麾下有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夜游巡查,掌得三邑之地,赫然神威,与城隍无异。”
“既是山主,又是城隍,果然显赫,本神望尘莫及,自当景从。”
“汝受黛眉山主之位,却有些不同。此地原属王屋山洞天一系,底蕴深厚,再则前任山主为英灵,在冥土也掌得战魂军旗,却有遗泽予留。前身为百兽之王,当可趁机凝聚虎符,开衙建制。再寻山林精怪充任佐吏,取其命力运势,必可壮大神道根基。”
“敢不从命。”山主再次拜谢温文水指点迷津,稍微走远些,一声低吼,虎啸山林,许多观望的精怪便离开藏身处,纷纷云集而来。
其中为首的一头白羊,化形渡劫,已是人躯,灵智大开,自是被新山主赏识,授予“髯须主簿”之位;一头白猿,背上系着木剑,无师自通剑术,被虎王授予“通臂参军”之职。一只雄雉,能报晓司辰,授予“烛夜奏曹”;一头山犬,能守门户,授予“黄耳贼曹”。余者另有头衔赐予,自然皆大欢喜。
“山主新任,栖身之所有些破败,须得去寻虔诚的信众捐建修缮。福地拔升至阳世自成洞天,不必担忧。香火信力之道,无非是‘开源节流,量力而出’八字。莫要重蹈前任山主覆辙,为域外邪魔撺掇道门败类所趁。”温文水语气淡淡,显然情分偿还,心中已生去意。
虎王刚刚踏上神道,相较前任而言,不过体弱身躯的婴儿,正想开口挽留,以备早晚请益,却及时醒悟自己的身份,便乖觉地闭上嘴巴,再次拜谢,身后一众山林精怪,也跟着施礼。
夜露深深,温文水随意挥挥手,驭风而行,返回山神庙,和衣侧身而卧,地上青石板还有暖意,片刻过后,他就沉沉睡去。
过了两个时辰,天光微露,“烛夜奏曹”扇动五色斑斓翅膀,跃上黛眉山顶云松枝头,面对朝阳初现,连声啼鸣。
“喔喔喔!”
用力过甚,雄雉昂扬的粗壮脖子,细小的翎羽,渐次竖起,露出下面白皙泛红的鸡肤。沉寂一夜的山川地气缓缓醒来,它越发卖力地高声啼鸣,脖子涨的通红,隐隐泛出血丝。
雄鸡一声天下白,此言果是如此。
暖热晨光照遍大地,秋风送来阵阵清爽,黛眉山腰茂盛草木,枝叶摆荡飒飒作响,篝火余烬将灭未熄,避雨夜宿的旅人也到了话别的时候。
“深山大泽养龙蛇,真龙我是没有见过,巨蟒怪蛇也很是稀罕,山精水怪却真的不少。振之老弟既是打定主意游历名山大川,我有心劝阻,却也知道难以改变你的志向。临别之际,无以为赠,这把匕首随身多年,有几分灵性,藏于木匣,能知机示警,于你极为合适。”
温文水诚意拳拳,徐振之不好开口推脱,便只得收下。未几,负笈书生余延胜也递来一册薄薄的秘籍,“这并非绝顶武学,江湖中人欲得之而后快,而是我琢磨五禽戏,加入导引术改进的吐纳秘诀,分为吸、呼、嘻、呵、嘘。常常练习,能强壮筋骨、内腑,助益体力。”
第一百十六章 群仙云集昆仑墟
三人就此话别,徐振之沿着石阶下山,在山腰密林附近的草丛看见自己心慌心乱丢弃的行囊,意外地没有淋雨打湿,他上前捡起,轻轻拍走细碎的草叶。随后解开系扣,里面有几件换洗的衣衫,一个油布包裹,里面存放他的游记和狼毫、墨砚。
翻开封皮,露出空白的书页,徐振之动笔将昨晚的经历,点滴不漏地记录下来,又吹干墨汁,才继续自己孤独一人的旅行。
目送他安全下山,已是日上三竿,负笈书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个书箱,背在身上,又展开头顶的麻布,遮挡刺眼的阳光。回头望了一眼温文水,负手持剑,白衣胜雪,身体轻盈地仿佛鸿毛,在草木茂盛的山林惬意地游走,忽隐忽现,片刻过后抵达山顶云松,站在随风摆荡的枝头上。
“远离尘世喧嚣,无拘无束,其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余延胜蓦地想起第十二王朝的青莲隐士,所作诗歌,字字珠玑,灵韵天成,被当时世人尊称为谪仙。为人豪放不羁,又是酒中游侠,一剑在手,扶摇而起,仿佛谪降凡间的仙人,‘想来温兄,也应如此。’
黛眉山一行,负笈书生原本准备拜会此地的一位武林前辈,讨教二十四路六阳剑术,只是他已尽兴,便仗着过人的轻功,寻了一条捷径独自下山。
温文水离开王屋山,又出了兖州地界,五岳之首,庆州岱山悠然在望。一路行来,沿途发现几处山精水怪的巢穴,掳掠平民百姓充作血食,他随身佩兵三阳一气剑开锋不久,正需试剑,便顺手一一剪除。自觉积蓄深厚,便入山寻了一处隐蔽的深谷,闭关修行。
再说昆仑墟山主,以移山镇海的神术慑服一众不知天高地厚的阴神修士、阳神道人,很快引来他们背后的真仙。只是天罗地网的神禁遍布四野,六合之内,根本没有落脚的空隙,因此天河派溟都真人、卧蚕山元吉真人、飞星洞苦竹真人,还有一位藏于九地之下的具留真人都束手无策。便是四位真仙合力,也不敢放胆豪言,能挑战占据天时地利的新任山主。
直到金鳌岛的使者罗宣道人抵达昆仑山玉虚峰,奉命索回镇海神铁堵塞清冷渊海眼,这才发觉掌教独子自去昆仑墟后,便一直下落不明。
那顽童关系重大,玉虚真人不得不亲自出面,只是域外妖魔虎视眈眈,新任昆仑墟山主咄咄逼人,为了以防万一,便将法宝杏黄旗展开,化为千百朵祥云遮掩遍布瑞草灵芝的麒麟崖。
守洞府的玄鹤童子驱赶九条锦鲤赤骥点化的蛟龙挽上缰绳,拉动重若千钧的沉香辇在崖前等候。蛟性凝聚自有风雨相随,不过片刻,牛毛细雨簌簌至,山色空灵渐溟濛。
玉虚门下十一位晋至真仙的徒儿齐齐而至,拱卫沉香辇周围,面色如常,神色不动。候师尊入辇,头顶升起五色庆云,诸位真人将气机冲起,两相合一,垂下点点丝丝的甘露,落在山岩上结合地气升腾大团灵雾,恍然之间仿佛天宫浮于云海之上。
尽管三代弟子都下山去各寻机缘、除魔卫道,曾经济济一堂的玉虚峰空乏许多,不过根基依旧深不可测。此次出行,立即引来东昆仑诸峰真人瞩目,瞧着方向云路,心里暗喜,便甘为羽翼,门下道人、修士纷纷响应,头顶冲起云气,甘附骥尾。
群仙云集昆仑墟,便是重重叠叠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也不能阻挡,山主手上编织禁制依旧不停,伸手一招,横亘悬圃灵泉上,北斗星君神力所凝的七星剑被一只无形大手擎起,悬在头顶化为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诸星,斗柄转动一圈,天罗神禁得了莫大助力,陡然扩展开来,仿佛帷幕将东昆仑全部笼罩。守护玉虚峰麒麟崖的法宝杏黄旗只是稍微抵抗,无孔不入的青文金篆组成的神律弥漫而来,除了几个隐秘的地方遮掩地严严实实无法穿透,便是核心洞府也被一网打尽。
‘玉虚峰经营多年,有你坐镇自然稳如泰山,不过既然离开,便有了可乘之机。东西昆仑都是昆仑墟的余脉,一草一木都是私产,岂能抵挡神律禁制铺设。’
老巢被端,玉虚真人的神色巍然不动,望着北斗七星照耀的山主,神力如渊深不可测,神威如海浩瀚无垠,依旧不发一言。
待月上中天,血色月华洒遍大地,一团漆黑如墨的阴影自天外降临昆仑山地界,落脚处的草木生机尽为之夺,瞬间凝聚出浓厚如实质的死气,向着空虚的东昆仑诸峰翻滚涌去,也许是觉得行迹乖戾,便缓缓沉入地底。
‘啧!跨位面的领主级亡灵恶魔,真以为两虎相争,就有机可乘。’昆仑墟山主左手轻抬,地网神禁升起,地面瞬间化为精钢,仿佛牢笼将域外妖魔囚禁,随后祂伸手虚握,北斗星力化为千刀万剑将这团阴影切成粉碎,浓如实质的死气瓜分瓦解,融入天罗地网中,一潭春水只是掀起微波荡漾。
不料,这煞手没有遏制吓阻域外妖魔的炽烈野心,反而激起许多上位恶魔领主的憎恨,投影化身纷至沓来。
‘原来东昆仑的道门真人在打这个主意,引狼驱虎,若是诸峰洞府被永沦深渊的恶魔占据,我也难逃其咎。再则,群仙云集,若是齐心攻打,便是有七星剑在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山主施展神力溯流回源,寻找事变的由头,‘金鳌岛的使者,碧游真人的徒弟罗宣,索回镇海神铁塞住清冷渊海眼。也对,设下大阵诛杀深渊潮汐军团,天道酬勤,必定降下海量功德青眷,他肯定需要一段缓冲期,闭关冲击地仙,将金鳌岛塑成真正的仙境。’
昆仑墟山主长身而起,伸手握住镇海神铁,扫了一眼腾云驾雾的道门群仙,其中不乏深藏不露的佼佼者,尤其是九条蛟龙拖拉的沉香辇中端坐云床的玉虚真人,以及众星拱月护卫他的十二位真仙弟子。
‘徘徊真仙巅峰多年,若非祭炼法宝杏黄旗,早已晋升地仙。’
‘不对,他击碎昆仑墟金篆玉印,致使清冷渊海眼突现,泄漏位面坐标为永沦深渊恶魔知悉,早已获罪于天,绝无可能晋升。除非救世大功,否则难以偿还过错。’
‘奇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