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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冲运
原载新干线轻小说第三期
马伯庸
“奥林帕斯航运中心即将到达,请乘客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
一个女声从天花板上垂下来,语气里充斥着电脑模拟特有的冷漠与机械。在这个人类已
经可以把游泳池修到太阳系边缘的时代,让电脑多带点人情味儿似乎仍旧是一个不可攻
克的难题。
我一下子睁开眼睛,把蜷缩在狭小座位上的四肢谨慎地舒展开,突然没来由地感觉到一
阵粘滞的疲惫。自从上车以来,我一直没怎么好好睡着过,处于一种别扭的亚兴奋状态。
我之所以会处于这种状态,30%的原因是这辆地形车实在是太古老了——据司机说它至
少赶上过十次火星大冲,我的天——所以一路上颠簸不堪,从生命维持系统到四向量履
带无一不响,我觉得唯一可能不响的是它的尘暴警报。每翻过一个坡坎,这辆车都会全
身颤抖着冲向高点,然后重重落在地上。车子底盘的缓冲平台一接触地面就立刻发出巨
大轰鸣,在四周掀起一片沙尘,仿佛火星的重力对它来说是个格外沉重的负担。
还有20%的原因是拥挤,这辆车的额定乘员是60人,结果一共塞进来了87个,结果连除
尘室和过滤间都蹲满了人,我甚至还看到三个哥们儿钻到车子底部的动力机构里,用三
种不同的姿势挂在错综复杂的核反应炉外围框架之间,怀抱着行李呼呼大睡。为了节约
氧气,司机把空气过滤的功率调低了三分之一,还掺进一些火星大气,这让车厢里的二
氧化碳和氮气的浓度几乎要熏死人,再加上周围的脚丫子味儿、碳酸饮料、汗臭以及不
知谁放的屁,我这一路简直比在水星上裸奔更难受。
而另外50%的原因,则是我对未来微茫的期待和紧张。
我要回地球了,回家了。
而我还没买票。
“总算快到了,真是活活累死人。”文东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手臂差点打到邻座一个
大胡子的鼻子,后者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缩回胳膊。
“是啊。”
我回答道,尽量简洁。每说一个字,我就必须冒多吸一口腐臭空气的风险。
“等一会儿到了市里啊,我先去氧吧痛痛快快吸一罐地中海氧气,再来一杯威士忌,加
冰块儿的,若能有小妞陪着就更妙了。”文东说的很快乐,甚至有几滴唾沫星子溅到我
的脸上。我冷淡地截断他的喋喋不休:“你不去买票了吗?”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呗。我人都到这里了,还能走不了?张哥你说对吧?”
文东一脸满不在乎,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开始用指头梳理头发。我同情地摇了摇头
,重新把眼睛闭上。
我是上车之后才认识这小子的,他就坐在我邻座。这家伙一落座先冲我道了个歉,然后
把几个钛罐口袋扔到两个座位中间,一下子挤了我三分之一的空间。我看了他一眼,还
没发作,他已经一口一个哥叫得亲热,还递了根烟给我,在掏火机的时候被司机发现了
,好一通骂。
文东是两年前来火星作勘探的,这次是头一回休假,所以特别兴奋。一路上我光听他喋
喋不休地唠叨他那点儿经历,这么长的旅行都没把他的啰嗦磨平,倒挺让人佩服的。
车子的速度在逐渐降低。我不理文东,缓缓转过头去,窗外可以看到远处无比挺拔的奥
林帕斯山,它如同擎天一柱,威严地连接着蓝紫色的天空和橘黄色的大地,漂浮的沙云
在它赤红色的腰间盘旋,在塔尔西斯高原落日的映衬下真有些希腊神话里的恢弘气度。
火星最高的山峰从几百公里以外就可以看到,它是奥林匹斯航运中心最醒目的地标。对
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它更接近一个图腾,意味着即将踏上回家的旅途。
我工作的地方是在阿尔及尔平原市,位于塔尔西斯高原最南端。为了抵达奥林帕斯航运
中心,我必须要穿越4000公里长的水手峡谷。当然,你可以选择坐小型航空机,但火星
尘暴是一个不可预期的风险,大部分人还是宁愿在7公里深的水手峡谷底忍受陆形车的
颠簸。
眼看目的地即将到达,地形车仿佛也变得轻松起来,它抖动巨大的钢铁身躯,吼叫着朝
前方一个半圆形的透明罩开去。那里就是奥林帕斯航运中心,如同一个倒扣的半透明瓷
碗,尽管跟四周的山脉比起来它显得毫不起眼,可它是人类在火星最大的航天发射中心
,光是生活区面积就有十多平方公里。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地形车穿过防护罩下的一个小闸门,终于进入奥林帕斯市区。车子
两侧的防沙板嗡嗡地降了下去,窗外的景色被防护罩的滤光层中和成了天蓝色。对于习
惯在火星生活的人,这种色调给人一种怀旧的舒适感。
一进市里,本来死气沉沉的车厢里登时漾起活力。乘客们纷纷开始起身,一边揉着腰一
边取自己的行李,同时大声向周围的人——不管认不认识——抱怨旅途的艰辛。文东率
先跳起来,把两只脚巧妙地插进堆满了行李的过道,去开上方的储物箱。
“张哥,我帮你把包儿扔下来吧。”
还没等我答话,周围已经是骂声四起,呵斥他别挡道。文东一瞪眼睛,要跟骂他的人吵
,被我一把拽回到座位上来,免得他别惹事把我也扯进去。在这个当口儿,我可不想惹
出什么事非。
奥林帕斯市的行车通道十分拥挤,行进速度慢得令人难以忍受。我们车子的周围爬满了
形形色色的交通工具,有体态臃肿的运输用地形车,也有破烂不堪的勘探坦克,甚至还
有几架小巧灵活的地效飞行器在大车之间没头没脑地穿行,襟翼和底盘不时碰刮到旁边
的车子,发出尖利的声响。不过这也不能怪市政当局,当初这里只是按照一个发射场的
附属区域来规划设计的,根本没想到能发展到如此规模的一个生活聚集区。现在如果想
彻底改造,费用估计和新建一个殖民生态圈差不多,没人愿意出这个钱。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我们的车才勉勉强强挤进中心广场。这个中心广场平时是一大片太
阳能板阵列,每次大冲运的时候,就会被开辟出来当作停车中转场,否则无法容纳这么
多人。也只有在这个时间,这个区域才被人称作“中心广场”。
尽管已经作了心理准备,可我下车的时候还是晕了一下。整个广场沸沸扬扬,几十辆或
新或旧的地形车横七竖八地停泊着,周围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几千名乘
客,潮水般的喧哗声盖过了广播。习惯了工作基地冷清的我,乍一身陷喧嚣中还真是不
习惯。
我站在车门深呼吸了一下,发现发射场的空气也很浑浊,可以想象,这么多人聚集在一
处,一定超过了空气循环系统的负荷,我们其实只是从一个难闻的小罐子转移到一个难
闻的大罐子而已。有人说在火星的人生活在罐头里,这话丝毫没错。
广场的西侧悬浮着一条红色的横幅,屏幕上用三种火星官方语言写着:“全力备战大冲
运,切实确保乘客出行。”
“说的倒好听。”我耸耸肩,这条标语已经悬挂了许多年,没有人——包括发射场工作
人员——把它当回事。标语两侧缺乏保养的悬浮器忽高忽低,让横幅看上去歪歪斜斜,
颇为滑稽,在庞大的人群上空显得格外无力。
文东站在我身后,拎着背包张大了嘴,他显然没预料到会有这么多人。“乖乖,这比我
在火星两年加到一起见到的人还多!”文东摸摸脑袋,大发感慨。这个年轻人到底稚嫩
,想到的只是这些浅薄的事情。我则更担心现实的问题,眼前比上次大冲运的人数还多
,买票的前景更令人忧心,能不能顺利回到地球,还是个未知数。
我们这些长年在外星工作的人轻易回不了一次家,所以每两年一次的火星大冲就成了所
有人的精神寄托。其实准确来说,火星大冲的天文学名叫做火星冲,大冲是十四年才有
一次的天文现象,但是对于人类来说,两年已经足够漫长了,已经有资格可以叫做大冲
,于是这名字便以讹传讹流传下来。
火星开发的初期,开拓者们往往选择火星大冲的时候发射飞船,可以节约飞行距离。其
实以现在的宇航水平,火星大冲能节省下来的里程已经微不足道,可是从心理层面来讲
,大冲给予了大家一个绝佳的理由:那是火星距离地球最近的一个时刻,也是离家最近
的时候。天文台的大冲预告如同一个在耳旁呢喃的恶魔,劝说着每个人是时候回家探亲
了。这种微妙的心理暗示逐渐演变成了一股巨大的习惯,当习惯积累到一定程度以后,
就成了文化。
所以每一次火星大冲的时候,整个火星就如同节日般地沸腾起来。就象是一个连接大脑
的按钮,你一按动,整个人就立刻切换到了另外一种精神模式,完全围绕着回家来计划
自己的生活,人人都算计着时间,谈论着大冲,渴望着返回地球,义无返顾。在火星大
冲期间,申请回航的人数陡增,形成巨大的迁徙潮流,于是这种两年一次的返乡之旅,
被所有人和官方称为“大冲运”。
“不行了,憋死我了,再不吸点纯氧,我的脑子肯定萎缩。张哥,我走啦!”文东把东
西存在车站的储存箱里,冲我摆摆手,一溜烟跑没影儿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同情地摇
了摇头,他居然还有心情去吸氧,孰不知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文东很快在人群里消失,我拎起自己的行李,下意识地环顾了一圈四周。地面上星星点
点扔着许多垃圾,任凭人类的双脚践踏。大部分人都和我一样,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
惫,两只眼睛却射出锐利的视线,如同随时准备进攻的战士,谨慎地挪动着脚步。一层
淡淡的紧张气息浮在人群上空,没有任何仪器可以探测的到,但它确实存在。
有些人在台阶和太阳能板架子上席地而坐,面无表情地吸吮着牙膏管里的流食,远处还
有几个躺在半开宇航服内睡觉的家伙,鼾声如雷;甚至还有两三堆人把防沙膜铺在地上
,打起扑克来。
穿着蓝色制服的发射场工作人员和保安在人群中不时闪现,然后象溺水者一样被人潮很
快地淹没。平时这种事都是靠机器人来作的,但即使最新型号的机器人也无法处理这么
复杂的现场局势。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充满了诸多因素的综合体,庞大的人口基数彼此交
织在一起,构成了无比繁复的行为模式,计算量之大足以击穿任何芯片。
我费力地寻找着人群之间不断变化的缝隙,要不失时机地拨开他们,机会稍现即逝,必
要时还得拼命用肩、胳膊、双腿甚至臀部挤开旁人,开辟出一片能够腾挪的空间,还要
兼顾自身的平衡与行李。我简直不敢想象,假如这是在地球的重力指数下,我该怎么办。
广场上绝大多数乘客是成年男性和女性,一方面来说这增加了行进难度;另外一方面来
说则减少了负罪感——我可不保证在这个时候还对妇孺保持着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