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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儿,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投胎啊?”掐出来的尖细的声音在小九耳边响起,仔细听就能听出这是个男人的声音。是的,虽然叫孟婆,他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虽然娘了一些,但无疑确实是个带把儿的。
孟婆原名叫孟云散,听说曾经也是个为情所困的人,但是这人生性话唠,自从到了地府,那嘴巴就不曾停歇,像极了碎嘴的老婆婆,所以就落了个孟婆这样的外号,在那之后越来越多的人管他叫孟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叫习惯了,孟云散的打扮也越来越娘,可谓是地府公认的一枝花……
“孟先生,您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吗?”小九有些无奈,明明自己才是鸟类啊,这个孟先生的话怎么这么多……
“你都安静了多久了啊,还安静。在继续在这岸边上呆着,你那一点儿怨气都快没了啊。不如听哥的劝,早些投胎吧。”孟云散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两小包瓜子,递给了小九一包,就开始坐在小九旁边嗑瓜子。
小九看他一时半会可能也不愿意走,于是两个人就坐在一起嗑瓜子。
“我不想投胎。”
“为什么啊,人家别的鬼不想投胎,总是有个理由的。季小九,你还有什么放不下啊,是那个没良心的秀才?”基于孟云散是个喜欢打听各种鬼生前的故事的好奇心极重的话唠,所以,小九来地府没多久,心里那一点小故事,就被孟云散扒的干干净净。
“不是,我已经不那么恨他了。”小九的声音极为平静,眼底也没有一丝怨恨的样子,像是已经对从前的事情完全不介意了。
孟云散仔仔细细地盯了小九几分钟,发现小百灵确实不像在说谎,才疑惑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投胎?你能待在地府这么久,完全是靠你的怨气啊。这怨气都快散没了,你再不投胎,可就留不住了啊。”
小九在这里待得时间挺久了,虽然话不多,但是好在他声音好听模样又俊俏,孟云散恰巧又是个颜控加声控,一起相处了这么久早,已把他当做了朋友。对于小九不肯投胎这个事儿,他心里也有个想法,就是目前还不大确定。于是打算来套套话,大好的百灵鸟,一直耗在地府算什么事儿啊!
“我已经不恨他了。可是我不想走。”因为秀才常宣,小九修炼了千年的灵体灰飞烟灭,靠着怨气他留在了地府。尽管魂飞之际,对那秀才说出了永失所爱的诅咒。但是当他一次次从自己面前走过,看着他眉目没有光彩,垂头丧气的样子,小九似乎又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恨他了。
那个从这里走过的人,已经不认识自己了啊。小九也知道,秀才早已在第一世喝过孟婆汤之后,就已经忘记了自己。可是初来的时候,大概还是被恨意蒙蔽了神智,他看不清自己的心,只是想着看那人痛苦,自己就很痛快。
可是一晃七世,常秀才每一世都过得很不得意,总是抑郁而终,不得善果。看久了,小九忽然就觉得自己看淡了。至于不想去投胎的原因,却已经不是对常秀才的恨了。
“你不想走总得有个理由吧。”孟云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我说,该不会是为了他吧?”
小九听到孟云散打趣的声音,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是啊,因为他啊。
这个他是谁呢,那就有必要重新介绍一下了。小九在地府转眼看了常秀才七世,可是这七世里,他不仅仅只看到了那没良心的秀才一人。
起初他没注意,后来在忘川河边晃荡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呃,准确来说,遇到了一个不是人的人。那人一身黑衣,戾气满满,小九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很危险。他当时就愣在了原地。直到黑衣的那人牵起了他的手,两人不言不语地一起走了一段路。
那一次的经历小九对谁都没有说过,就连孟云散也不知道。后来每隔一段时间,黑衣人就会来找一次小九,两个人手牵着手,沿着忘川河一直走,走了很久之后才又回头,回到了原点之后,黑衣人就又一声不吭地走了。
小九又怕又觉得莫名其妙。那人的脸孔不算可怖,就是气场有些吓人。每次来拉小九的手的时候,小九都觉得自己手心冒虚汗,可是他又不敢拒绝。终于有一天,他听到了孟云散手下两个熬汤的童子聊天,他才知道,原来黑衣人竟然是那个人。
到现在小九还能想起当时两个童子的对话,他们一边说着无常大人很久没来视察了,一边说着明明前段时间来的很规律。末了还对口中的无常大人的相貌点评了一番。一个说无常大人长得十分有男人味儿,就是冷淡了一点,不然拼死也要倒追一追,另一个说无常大人总是那么一身黑衣,袖里的羁魂锁可怕极了,而且总是黑着一张脸,才不信有人敢倒追。
小九在他们身后听了这么多,心里暗暗吃惊,难道那个一直来拉自己手的人,就是地府赫赫有名的无常?只是想一想,小九就觉得自己浑身冷汗。那个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拉着自己一路走的人,竟然是无常?
花了好长时间,小九才消化了这个难以置信的信息。在这段时间里,那个传说中的无常大人一直没有出现。这让小九以为自己之前的记忆是幻觉。说起来,在那段时间里,小九已经不怎么会想起常宣了。
在地府待了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这里孤寂的生活,虽然偶尔会回想起山里的生活,会想起自己的小伙伴展小鸽,但是他心里也知道,回不去了。他也知道只要一碗孟婆汤,自己就什么都会忘记,会变成一个崭新的生命,可是他还是觉得自己没准备好。
倒不是前世的过去多么值得留恋,只是心里好像多了一些说不清的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里有没有那个黑衣人的百分比,小九也分辨不了。只是,当黑衣人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小九又觉得有些事情不一样了。他竟然会觉得看到那块黑木头心里有几分欣喜。
在阴暗潮湿的地府,那人朝小九跑过来的时候,额头上的汗珠就要滚落下来。他想拉起小九的手的时候,小九第一次挣扎了。那人呆呆地看着小九的时候,小九就觉得像是山里的傻狍子。
“你,你没生我气吧?”来人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九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地府里传说中的那个鬼修。
“我为什么要生气?”虽然这是两人的第一次对话,但是却毫无陌生感,语气熟捻地就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一般。
“我最近出了一次任务,很久都没回来。”无常觉得自己在小九面前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明明想要说的话很多,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哦。”简单地应了一声,小九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气氛又回到了原点,无常怯生生地想要去拉小九的手,又怕被拒绝。迟疑了好久,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地鼓起勇气。
可是就有那么巧,在无常的手伸出来,准备触碰小九的时候。小九把手塞进了口袋里,拿出了刚刚孟云散给他的瓜子,随口问道:“吃么?”
“……”
见无常没有要拿的意思,于是小九就又把瓜子塞进了口袋里。一击不中,无常就又没有了勇气,于是,只好呆呆的跟在了小九的后面,两人又像从前一般漫无目的的行走。
直到又慢慢走回了起点小九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你想留在地府吗?”
问题来的有些突然,小九想了一会儿,郑重的点点头,说到“想”。
“那你跟我一起工作好不好?”看得出来,无常问这句话的时候特别紧张,甚至都不敢看着小九的眼睛,只是故作镇定的看着路边的彼岸花丛。
“我跟你一起工作?可是,不是应该还有一个白无常吗?”小九比较好奇,人间都这么传:黑白无常,索命追魂。可是,自从来了地府,除了眼前这人,他从来都没有看过白无常啊。
“白无常,那是什么?地府从来都只有我一个无常啊!”无常先生摸了摸脑门,实在没想起来自己认识什么白无常。
小九这才觉得自己又被人间的传说骗了,呀,这奇妙的世界。“所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只有一个无常?”
无常点点头,说道:“我本就是天地间所有厄运和怨念的化身,无常自然只有我一个。”
小九又问道:“那我能帮到你什么?”
无常心里想的是你不需要帮我什么,待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但是他嘴笨说不出来动听地话,只会憨憨地沉默。
“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我帮?你的工作明明自己就可以做好,为什么还要说什么跟你一起工作?”
无常想了半天,才勉强开口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能帮我什么,但是,我觉得我需要你,需要你在我身边。”语气诚挚地小九就快要被感动了。
然而小九还是摇了摇头,不行啊。“我是靠自身的怨念留在地府的,可是我的怨念已经快要散光了。我已经留不了多久了。”
无常有些急了,“所以你才要跟我在一起啊!跟我在一起你才能重新聚集怨念,然后才能待在地府啊!”
小九有些愣了,他原以为无常是因为私欲想要留自己在身边,才说一起工作这样的话。却没想到,原来是基于自己的考虑,才说这样的话么?
“你喜欢我?”没有回答留不留下的问题,小九抛出了这样一个让无常觉得有些难为情的问题。黝黑地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但是由于地府太黑,无常的肤色又深,小九没看出来。
看他半天没有回应,小九又问道:“不喜欢?”
这回无常就赶紧摇了摇头,就像拨浪鼓似的。
知道了他的意思,小九又忍不住开始逗他了:“原来真的不喜欢啊,那干嘛还要留我在身边。”
无常有些急了,生怕小九误会自己,赶忙开口说道:“喜欢,喜欢的。”
“喜欢怎么不早说?”
“我怕你瞧不上我。”无常边说边扭了扭自己厚实地身体,那女儿家的作态让小九觉得有些摸不着北。
“怕我瞧不上你还总是来拉我手?谁给你的胆子啊?”
无常觉得自己一到小九面前就完全变了模样,要知道在外得时候,也是威风凛凛的样子啊,谁看了他不尊称一声无常大人?到了小九面前就不自觉地放下了冷峻的气场,有几分娇羞小女儿的样子。他怯生生地说到:“帝君和判官给我出的主意,说要是喜欢一个人,就去拉他的手,若是这人没有拒绝,就说明还是有希望的。”
小九一听竟然是帝君给她出的主意,顿时觉得有些懵。“帝君叫你什么都不说就直接拉人家的手吗?”
“对啊。帝君说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会把我的手打开的。”
小九看着自己对面的人一脸呆萌的样子,就没把吐槽说出声:就你这样的大黑脸,谁敢把你的手打开啊。
不说话的小九让无常有些慌,“你不喜欢我?”
“我要是不喜欢你,也能留在你身边?”小九有心继续逗无常,那人呆呆的样子着实有趣。他兀自纠结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嗯,你不喜欢我,也可以留在我身边,留在地府。”
“我都不喜欢你,还让我留在你身边?你图什么啊?”
“不图什么啊,你总会喜欢上我的。”
“那么自信?”
“你不喜欢我,肯定是因为我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