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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几句平和还带着淡淡关切的话,声音又动听,容貌又英俊,陆芜菱本是减了几分对他的恶感,可是他塞到她手中,看她羊脂春葱般的手指将他素日把玩带着他体温的东西握住,忍不住握着不放,还捏了捏,颇觉轻浮。
陆芜菱连忙挣扎。
她一挣扎,罗暮雪便更加忍不住要搂她抱她钳制住她,就如同猎物一挣扎猛兽便忍不住要上去咬一般。
好在他看到她脸上的嫌恶之色,暗自警醒自己不可变成她心目中的恶棍登徒子,这才勉强忍住,却把一向能静下心习字的心给浮躁了。
他松开她手,没好气说:“听闻你一手飞白写得不错,你给我写点字临摹吧。”
这是对先生的态度吗?
陆芜菱忍不住腹诽。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接过他的笔,挽起袖子,手腕微动,笔下便起龙蛇。
和一般的闺秀不同,她不写簪花小楷,一手飞白意态纵横清逸,飞扬中又有自在与风骨,却并无棱角锋芒,丝毫看不出来是个稚龄女子的字,素来为人所称道。
写什么呢?
她突然想起昨夜那场雨,便写了首前人的词:
“别来音信千里,
恨此情难寄,
碧纱秋月,梧桐夜雨,几回无寐;
楼高目断,天遥云黯,只堪憔悴,
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向人垂泪。”
写完觉得满意,虽然罗暮雪的上宣纸不如自己的澄心堂纸写来流畅,自己的字却写得颇有词中几分韵味。
这首词虽然不是她素来最爱的,却也一向颇为欣赏,倒不是她有什么愁肠相通,也不是要寄什么情,而是大晏词向来“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格调,和这首词精妙的炼字功力。
罗暮雪看着这词,却打翻了五味瓶:什么“音信千里”,什么“恨此情难寄”,什么“几回无寐”,什么“只堪憔悴”,分明是深深思念远处之人,这个远处之人还能有谁?
想不到她心中竟已对方微杜情根深种了!
罗暮雪沉着脸,字字冰寒道:“此词何意?好在何处?”
陆芜菱正在自赏,却没发觉他难抑的怒气,反倒有几分兴致地同他解说:“人道大晏随性,其实他炼字之妙,古来能同之媲美者寥寥可数,你看这‘楼高目断,天遥云黯’八个字,是不是无法增删?任何一个字被替代掉都无法表现出来,绝妙无比啊,即便是‘碧纱秋月,梧桐夜雨’这八字,也是当时场景历历在目吧?还有这‘心长焰短,向人垂泪’,难道不让你想到人生在世,许多事情实是莫可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么?”
罗暮雪听她赏赞的,似乎都不是自己在意的,好像并没有太思念谁的意思,倒有些纳罕。又想她莫非是故意避开的?但是听她说的似乎又颇为有理,情态也不似作伪,便慢慢熄了怒气,只哼了一声道:“什么心有余而力不足?皆是懦夫推馁之辞!大丈夫当世,当一往无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既已有心,何患力不足?力不足亦可拼命!”
陆芜菱听了这番话,倒是抬起眼睛认认真真看了他一回,最后莞尔一笑:“将军果然是少年锐气。”
她声音清脆温柔,尾调又带了些低回,罗暮雪不知不觉就被她的目光和声音迷醉,忍不住伸手去摸她脸颊,手伸了一半,醒悟过来,怕自己显得太急色,改摸为捏,在她脸上狠狠捏了一把,低声咬牙道:“没及笄的小丫头,装什么老气横秋的。”
陆芜菱脸微红,微微侧头避开他的手,道:“大人也写幅字看看罢。”
罗暮雪看她面颊微红,侧头避让的模样,心里就仿佛有成千上万的小猫爪在细细抓挠一般,好容易才忍住没过去摸摸她。
陆芜菱帮他摊开纸,磨好墨,罗暮雪只觉得她这些动作都端雅无比,赏心悦目,看看面前的白纸,提起笔,蘸好墨,凝神片刻,便落笔了:
“……碧阶雨漏沁秋苔,缭绫生辉玉生香,残红孤雁岂足惜,趁此青云醉一场,梦中早有千军过,飞蹄夜踏寒剑光,梦里仙山弹指到,蓬莱逍遥广袖藏……”
罗暮雪的字练的柳体,时日尚浅,自然说不得好,但是却有一种锋锐清俊并存的感觉。
陆芜菱看看他写的,有点羞涩了,脸微红说:“你怎么……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一首长诗里的一部分,这首长诗是陆芜菱前年写的,是应付陆纬的作业,因为陆纬不喜欢闺阁女儿气太重的诗文,陆芜菱往往投其所好,是以也不算她的得意之作。
不算得意之作,平仄不工,以为没人知道的作品,骤然被人写出来,作者还是有点羞赧的。
罗暮雪却是一直收集她的诗文的,几乎每首都知道,独喜欢这首,虽然浅近,却有些豪气,甚对他胃口。
他抬头朝她微微一笑,俊美锋锐的脸瞬间有些温柔,甚至有一种美丽,漆黑的星眸凝视着她,说:“写得很好,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少,嘿嘿。关于背景,这是架空的,没有哪朝哪代,但是古代的背景诗文就随便拿来用了,不考据就行,关键便于我偷懒,哈哈。
☆、12第二夜
可惜,虽然陆芜菱觉得自己作为书房丫鬟是相当称职相当绰绰有余,如果罗暮雪能满足于此,也挺和谐的,然而罗暮雪似乎并无此觉悟。
晚上的时候,他又让人叫她去值夜。
陆芜菱傍晌的时候就已经提心吊胆着,以至于晚上只喝了一碗百合粥,听到小丫头来叫她,自然很不愉快,心里沉甸甸的,虽然罗暮雪看着似乎还不是非常急色的登徒子,但是对自己有所企图那是很显然的,孤男寡女,夜深人静,他能忍得一时又能忍多久呢?
可惜,除非到最后一步鱼死网破,她却是无法反抗。
罗暮雪在灯前等着她过来,无意识地看着荷花沉着脸,嘟着嘴,在准备夜里的热水,茶水,帮陆芜菱铺床,心绪也很不平和。
昨夜他也不曾睡好,几乎是无眠到天亮,那种时冷时热,似痛似甜的煎熬,几乎能将人活活熬死。
比他在冰雪里伏击敌人三天未眠还要难受。
偏偏这痛中带着的隐秘的甜蜜又叫他甘之如饴。
他明知道今晚十有□不能让他称心如意,让他酣畅淋漓,而依旧是那样的煎熬,他却还是想见到她,闻到她的气息,看到她静谧入睡的面庞,枕边散开的乌黑青丝。
想到她心中可能还是在念着方微杜,想到还有个对她虎视眈眈的四皇子殿下,他就想如同程果毅所说,一不做二不休,就霸王硬上弓一次……
只这么一想,他浑身热血就往下腹涌去,简直坐都坐不下去,只能紧紧咬着薄唇。
“大人……”荷花的声音里带着点娇嗔,却不敢显现出来,罗暮雪虽然不太亏待下人,却也绝不会跟婢女说笑。
罗暮雪瞥了她一眼。
“婢子……退下了?”荷花有点可怜兮兮的说。
“嗯。”罗暮雪冷冷点头。
荷花伤了心,不假思索,便开口道:“大人,那新来的菱角夜里能伺候好您吗?要不换婢子来给您值夜?”
罗暮雪冷冷扫她一眼:“让你做的事你再做,别自作聪明,还有,你要叫菱姑娘。”说着指指门口:“下去吧。”
荷花还没被主人这般下过脸面,罗暮雪一向对她虽然冷淡,但也不会太不客气。荷花不敢多说,眼睛里含着泪,轻轻掩门退下,出了门,却是一口银牙都待咬碎,心里将陆芜菱咒骂了几千几万遍。
锦鲤提着热水送了进来,给罗暮雪倒好洗脚水,便也退了出来,追上荷花,攀着她肩膀道:“荷花姐,一起走。”
看到她面上不愉,惊讶说:“荷花姐,你怎么了?”
荷花扭过脸,勉强笑笑说:“没事。”擦擦眼睛,低头不说话了。
锦鲤和她一起回房,她们住在第三进的倒座房里。锦鲤笑着说:“荷花姐姐,我给你打盆热水洗洗脸。”
荷花转身拧拧她脸颊:“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呢?人家一来就给你随便改名字,你还熬夜给人家做衣服!”
锦鲤笑笑:“姐姐别多想了,同人不同命。”
荷花听着,不由得幽怨恼恨地咬住了嘴唇。
却说罗暮雪在房中自己洗了脚,陆芜菱轻轻推门进来时,罗暮雪正在拿一块棠色绣墨绿色犬牙边的汗巾擦脚。
骤然看到外男裸着脚,一般养在深闺的少女都免不了大惊羞臊,陆芜菱向来镇定,倒是还好,只是微微避开目光,说:“大人,我帮您倒掉水吧。”
叫陆芜菱帮自己倒洗脚水,罗暮雪还是颇觉唐突,但是看着她走过来,在他面前慢慢蹲□子去,他又觉得很奇特,甚至是愉快。
陆芜菱低着头,没多说什么,慢慢端起满盆的水,往外走。
她是不曾做过任何粗活的闺秀,力气和乡下长大的锦鲤却是没法比,这满满一大盆水,对她来说,着实是沉了些。
走出去的步子很不利索,有点摇晃。
罗暮雪难以言述砰砰跳动的心里的滋味,似乎很难受,又很舒服,又说不出的心疼,眼睛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难以离开。
如果上去,从后面搂住她,接过水,低声说:“怎么能让你做这个?”,她会不会一时软弱,就放弃挣扎,靠在他怀中了?
他已经站起来,最终却没有走上前,反而转身走到了床边,也没有叫陆芜菱帮忙,自己脱了外裳上床睡觉。
陆芜菱费尽气力才把那盆水倒进花木后头的树下,喘了口气,慢慢走回去。
做点重活,虽然费力,倒也无妨。
回去看到罗暮雪已经上了床,甚至闭上眼睛,安静端正地躺在床上。
睫毛真长。
面部肌肤近看还很细致,颧骨上的皮肤光泽显出年轻健康和力量。
陆芜菱怔了片刻,便自己也脱了外裳,吹了灯,躺在踏步的丝褥上,严严实实盖上被子睡了。
本以为今晚免不了要受骚扰,即便不受也是提心吊胆一夜难眠,可大约是昨晚没怎么睡实在困得狠了,陆芜菱躺下没多久竟然睡着了,一梦就到了天亮。
早上是被罗暮雪推醒的,他黑着张脸,冷冰冰说:“还不起来,难道想天天早上都想让人嘲笑你主子起了还在睡懒觉?”
陆芜菱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觉得很难受,半天才勉强慢慢爬起来。
她一直睡得晚,现在不过卯时初,天蒙蒙亮,便被弄醒,对她来说还真是有点受不住。
打着呵欠慢慢爬起来,因为不大清醒,动作都很慢,罗暮雪在旁边看着她,觉得虽然不符合自己心目中陆芜菱的形象,却着实有点可爱,不觉便把憋了一晚上的火气慢慢消掉。
虽然情绪略缓,他还是冷着脸,微微张开双臂说:“帮我穿衣。”
陆芜菱飞快抬头看他一眼,垂下眼睛,认命般慢慢走过去,默默拿起他的外裳,帮他穿戴。
因为他只是这般微张双手,并不太配合,她也没给男子穿过衣裳,自己穿戴尚且不是很熟练,所以颇为费事,转前转后,给他整理系带。
罗暮雪微微动动手指,忍不住想捉住她手臂,或者直接搂住她,可想了许久也只是在她低头系腰带时微微上前了一步。
她没有发觉,仍然低头认真系,头顶便免不了蹭着他胸口,甚至有发丝擦着他面庞。
罗暮雪鼻子里还闻着她身体的馨香,忍了再忍,终于忍到她帮自己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