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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爱别离
宋祎没有想到自己对待孩子的心理变化这样快,诚如她没有想到打击来的这样快。本来是欢欢喜喜来孕检,看一看宝贝好不好,长多大了,顶多还有个近期需要注意什么,可是医生开出的一堆化验、B超单子,在她终于艰苦地排了大半天队完成检查取得结果又等了医生半小时之后,在傍晚,听到一个令她难以接受的建议,医生说:“我建议你尽快住院安排清宫。”
宋祎愣愣地:“清宫?什么清宫?清穿吗?”不是没有懂,而是完全不能有反应。
“不,你看,按照最有利的情况,你现在也已经孕8周了,事实上按照你的生理期来算,已经怀孕10周多了,你现在胚胎没有胚芽,更谈不上胎心,你的HCG值倒挂这么厉害,正常不是这样的,这孩子是肯定保不住的,早一点手术,你可以早一点恢复。”见宋祎一脸的木楞,又补充了几句,“这种情况现在很多的,我看你也是个知识分子,你应该能理解这样的过程的,现在大家都讲究优生,即便你这个孩子真的能侥幸保住,出问题的概率也比一般的孩子大得多,我想你也不希望碰到这样的结果吧。”
宋祎听懂了,但她也没懂,她学了那么多的细胞学,遗传学,微生物学,基因工程,却没有学怎么孕育一个孩子?她能把人的结构清晰到脉络,到骨骼,到器官,到细胞,但却不清楚那个小小的胚囊怎么就不能继续长?她培养了一个又一个的病原体,那些传说中难如登天的实验,怎么会不能培养一个几乎所有女人都能成功的胎儿?她曾经纠结彷徨无端得苦恼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但是此刻,包围她的只有无助,恐惧和承受不住的空虚!
这不可能啊!自从知道怀孕她连实验室也几乎不去了,没有感染,坚持按照标准服用叶酸,正常饮食,为什么胚胎不发芽?这不科学啊!她身体健康年纪轻轻有一个正常女人拥有的所有正常的生殖器官正常的月事足以判断内分泌不曾紊乱,怎么没有胎心?她的脑子里几乎是空白的,又满得不知所措:为什么是我?这不公平啊!HPV,风疹病毒检测都是阴性,这些都不是,那为什么是自己要去体会这样的经历?人一辈子,失去至亲,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吗?
宋祎不知道自己怎么站起来,怎么回的家,这些全忘了,唯一记得的,是绝不能那么快去手术,再熬一熬,也许孩子就好了呢?!
时磊那日打电话过来,宋祎没有接,直到音乐耗尽,她才拿起来,拨回去,接通那一刹那,还是哭了:“老公,宝宝保不住了。”
哭的时候,那些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终于闹明白了,不是不想要孩子,不是不爱孩子,不是喜欢单身,是怕失去,所以宁可不要,可是到底为什么,以为握在手里的,还要生生夺去呢?!不明白,不敢明白,明白了也许就回去手术了,那样,那个甚至还没有胎心的小胚囊,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四十四、我们的人生到底想要些什么
人的情绪确实是这世上最不可把握的东西了,有时虚无缥缈,有时有触手可及,说它无踪迹可循的时候它都能被分析得无所遁形,说它可被控制掌握的时候连情绪的主人都常常不能完全弄清。就在一个多月之前,宋祎正在纠结要不要孩子,甚至想过怎么堕胎,然后继续她简单却不简便的工作和生活;一个多月之后,她看见匆匆赶来的丈夫,哭得惊天动地,只因为无法保住这个她曾经试图放弃的孩子。一样的结果,因为心境有了变化,竟然会是这样不同的情绪,宋祎一边哭,一边也在想,这到底是怎么了?
时磊内心其实也是崩溃的,谋划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见到点曙光,结果天可怜见,曙光不待见他,眼看着要离他而去。但好歹他也是个男人,私心里一分析,既然孩子不好,那还是不能要,左右两人年纪都不大,不愁将来后继无人啊!于是就软软地开始安慰宋祎,说:“老婆,别哭了。”
……
“一一,别哭了。”
……
“一一姐,别哭了。”
……
“大哥,你再哭,我敬你是条汉子!”
宋祎终于不哭了,咬牙切齿地揍他一拳,若不是时磊反应快,他的一张俊脸大概就没脸见爹娘了,宋祎缩着鼻子:“你们全家都是汉子。”
“是啊,我家不就我跟你吗?我是男汉子,你是女汉子,我俩都是汉子。”
宋祎略略收拢了些许情绪,关于理智,起码的水平她还是端得住的,只是有些事实在不能接受,即便理智警告自己一万次,情感还是挂在那棵歪脖子树上。她幽幽地问:“你不难过吗?”
“难过有用吗?”他摸摸她的头发,“难过可以保住孩子,可以让你不那么伤心,可以保证宝宝健健康康地生下来的话,我保证我整天沉浸在难过里不能自拔。”
宋祎叹了口气:“是啊,难过没用。可是,我还是完全忍不住。”说着,眼泪又流下来,“我好像才刚明白过来我爱他,他就不要我了,是因为嫌弃我之前不爱他吧,我不是个好妈妈,我甚至想过要堕胎。”
“你不用这么自责,有些事情只不过是缘分没到而已。不过你要是真的很难过,还是继续哭吧,发泄一下免得你将来得抑郁症。”
……
最终两个人还是接受了现实踏进了医院,术前检查的时候宋祎把东西方的神仙都默默哀求了个遍,希望剧情能来个神反转,但是显然神仙都很忙,没空搭理她,传说中的胚芽和胎心依然存在于传说里,B超医生说:“没有就是没有,你着急也没用!”
清宫术前,宋祎吃了一种促宫缩的药物,然后痛得在床上打滚,思维却异常清晰,她很清楚地知道不管这个胚胎是不是还活着此刻开始真的已经不可能继续活下去了,她和这个孩子无缘,她真的不能算一个好妈妈,是她自己决心要放弃这个孩子,无论之前还是之后。后来上手术台,用了麻药之后,就毫无感觉了,反而是做了一个梦,梦见久已不见的爸爸妈妈,笑眯眯地看她,说:“一一,你怎么又摔跤了?”
宋祎有点明白又有点糊涂,甚至分不清自己的年龄,但那些孺慕之情都在,一直在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好像小时候自己半夜醒过来看见爸爸妈妈终于都回家的时候一样,但明明又有种这不是真的的感觉。
宋爸爸说:“一一,爸爸妈妈要工作,你要乖,爸爸妈妈努力工作是为了一一能有更好的生活,也是为了那些病人以后能有好的生活,当然了,我们也喜欢这份工作,所以你一定要乖,我们不在家的时候把门关好,早点睡觉,别看太久的电视……”宋祎想起来了,小时候因为一个人在家很害怕,总是开着电视机直到睡着,原来是这样的,他们工作是为了自己能有更好地生活,可是,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很多乱七八糟的情绪涌了上来,父母的身影逐渐隐去,她好像在昏暗的道路上走,终于看见光明,仔细看,却忽然从梦里醒过来,手术室的护士在边上轻声说:“你终于醒啦?”然后推着她的手术床往外走,边走边喊:“家属呢?家属来了吗?”
再想去回想那个梦,宋祎怎么也记不起来了,就依稀有个印象,父母工作是为了自己,好奇怪的论调,她一时接受不了,更接受不了的是这样睡一觉,又送走了一个至亲,心里闷闷的,看见时磊的母亲和舅舅舅妈都在,还是努力地扯了唇角,想笑,到底笑不出来,干脆就闭上了眼睛。
宋祎坐小月子,是在N市,因为时磊和父亲正巧要随同A市的一个代表团一起出境考察,她舅妈便做了主,把她接回了N市。头几天,两名资本主义教育多年的高级知识分子按照中国传统的规矩禁止她洗头洗澡,挨了一周才松了口,宋祎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脏过,舅舅说:“你小时候比这个脏多了,我还抱过,刚抱到手里,冲我一笑,拉我一身。”
“杜教授,这话你得说多少遍才算够啊?”宋祎哀叹,熬过第一周,身体渐好,心情也渐好,原来一个人走出一段这样的阴影这样的快,她觉得自己还真是心大,细一想不大又能怎样?许多的事,悲伤的,难过的,到来的时候,除了接受,毫无他法。
到了第10天,吴蕙正好从日本回来,来看她,听她说闷,就自告奋勇陪她出门,两个人坐在车里绕着,宋祎说想去陵园,吴蕙阻止不了就接着陪,在那片冷清的水泥丛林里,宋祎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拍拍屁股,拉着吴蕙的手走开。吴蕙问:“你这是埋葬了啥?”
“非也,我是启发了。”
“你还真是会选启发的地方,与众不同啊。”
“我爸妈一直以为他们拼命干活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不好,我一直以为我拼命工作可以不要家庭不要孩子不要一切可以告慰他们,可是好像也不对。吴蕙,你的人生想要些什么呢?”
吴蕙笑着摸摸她的手:“一一,你这是要转行哲学系吗?”
“难度太高,马哲不是我的菜啊!”
“我的人生想要精彩,等一个我最爱的人也来爱我,他还不够爱我的时候我就自己看世界,让我爱的人都高兴,等他爱我多了,我就陪他看世界,让我爱的人继续高兴。”
“我的人生,以前想要成就,以后,我也想要成就,但我不想为了自己的成就丢了家庭。”
“所以呢?是放弃研究所的工作吗?”
“还不至于,但如果发生极端的事情,大概会知道该怎么选了。”
“恭喜你,活了那么久,终于看完一堆坟墓之后,活明白了。”
活明白的宋祎给正在国外候机的时磊发了个信息:我回江城了,等你回来,我们开始造人。
这信息看得时磊的心肝一颤一颤的,医生的嘱咐言犹在耳,她这是开挂吗?再说,这样挑逗独在异乡为异客的男人真的好吗?真是,感谢老天,老婆终于正常了,可是怎么感觉,好想再去一次洗手间哦!
四十六、求而不得是怎样的苦?
宋祎确实是正常了,一头扎进实验室,和同事一起对Z1病毒进行深入分析,测基因组序列,研究其对大脑神经元的影响,等等,总之,不亦乐乎。旁人以为她是试图用工作来驱散之前的痛苦,她都是笑笑说:“已经过去啦!”
时磊回来见到加班忙成狗的她,撅着嘴巴说:“把我巴巴地喊回来造人,你这是造孽吧。”
造孽的宋祎轻飘飘地去厨房准备晚饭,甚至还哼着歌,内心崩溃的时磊跟过去:“心情这么好?”
“当然,很好。”她仰头哈哈一笑。
“为什么?因为工作?还是因为我?”
“因为……”宋祎卖了关子,移开话题,“时磊,上次我买的那个锅呢?”
“哪一个?”
“用来炖汤的那个砂锅,紫砂锅?”
“你不开玩笑吧,这都几点了,你还拿紫砂锅炖汤?”时磊的思维被成功带走,“我来做饭,你自己找去。”
宋祎立马走出厨房找东西去,拿起锅铲的时磊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小夫妻俩恢复了之前黏黏腻腻的感觉,夜里靠在一起看电视,你贴着我,我贴着你,时磊暗搓搓想着少儿不宜的画面,宋祎打着呵欠说:“不行了不行了我要睡觉了。”还没滑进被窝,有个人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