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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人-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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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伊贝琦却温柔而坚定的把老白的手拿开,然后安抚似的摸摸他的头:“他不会再做什么的。”

    老白还是摇头,他不知道伊贝琦是哪里来的自信,可门却还是被女人打开了。小孩儿走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老白忽然觉得临昏迷前看见小孩儿的泪也是自己的错觉,灭门的恨意早在日积月累中变得如海一般深,这样的周小村,怎么可能为自己哭呢。

    “我想和老白单独说话。”周小村看向伊贝琦,哑着嗓子道。

    不再有伊姐姐的称呼,老白也叫得自然而然,小孩儿在自己周围竖起了高高的墙,牢不可破的坚固的隔膜。

    伊贝琦动动嘴角,最终什么也没说,关门离去。

    老白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看着周小村一步步走到自己床边。可最终,他没有坐在伊贝琦刚刚的位置上,而是就站在床前,居高临下。老白被他的影子深深罩住,连呼吸都忘记了。

    “慕容离在哪儿?”周小村终于出声。

    老白咬紧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这是周小村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询问伤势,不是懊悔失手,不是再补给自己几刀,而是和自己完全无关。

    “周家灭门之后,他很少在江湖走动了。有人说他隐居到了漠北,但无从查证。”每说一句,老白都觉得伤口疼得厉害。他该庆幸周小村没有刺在他的胸口,不然新伤加旧伤,他也许就捡不回这条命了。

    “你胸口有伤,新伤。”周小村表情未变,平静道。

    老白抬眼,忽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周小村,他的小孩儿是那样调皮活泼,那样机灵可爱,不该是这般凛冽和冷漠的:“前阵子的事了,已经好得差不多。”

    周小村忽然弯下身子,用手指在老白胸口轻轻比划:“如果我把刀插在这儿,伊贝琦也救不回来。”

    这一刻,老白忽然坦然了。他就那么愣愣的看着周小村,想着如果下一刻他又给自己补上几刀,自己都不会痛的。心空了,就会忘了所有感觉。

    收回手,周小村对上老白的眸子:“你当初带我回来,是愧疚还是同情?”

    “都有。”老白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周小村沉默的看着他,最终,起身向门口走去。

    “恭喜你,出师了。”对着周小村的背影,老白忽然道。

    背影顿了下,终究还是推门而出。

    门被合拢的瞬间,喉间忽地涌出阵腥甜,老白用尽力气把它们咽了回去。

    他不要再见血。

    愧疚,还是同情。周小村只给了他两个选择。可是喜欢呢,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个粉红脸蛋的娃儿,那是种单纯的发自心底的欢喜。

    呵,谁人在乎?

    当天夜里,吃过伊贝琦送来的粥,老白偷偷下了山。没有收拾什么包袱细软,只是带了些琐碎银子和刀伤药。周小村那一刀刺在腹部,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深。虽然疼得厉害,可抵不过老白想要逃离这地方的意愿。它们是那般强烈,足以支撑他翻山越岭长途跋涉。

    因为有伤在身,所以老白走得并不快。快抵达山脚时,天已蒙蒙亮,待到白家镇坐进雇来的马车,已是旭日东升。

    马车载着老白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片土地,他从马车里探出头往回看,越来越远的白家山上,榆叶梅终于开了。白家山成了凤冠霞帔的新娘子,热烈的色彩中又掩映着丝丝羞涩。

    马车忽然剧烈颠簸,老白一时不察被颠起而后又狠狠落下,郁结于胸的积血终于喷涌而出,身子还没来得及收回,便都吐在了车外。

    马车飞驰着,很快便将这些甩在了身后。土道上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和点点猩红。一如此刻盛开的山花,烂漫如血。

第28章 江南烟雨辽北雪(一)() 
五月的江南,垂柳青青,芳草萋萋,碧波琳琳,和风徐徐。

    伫立于一叶扁舟之上,耳边听着潺潺水声,老白忽然理解了为何那么多文人都喜欢为这里做赋,因为真的很美。再阴霾的心绪,见此情此境恐怕也要拨云见日趋于晴朗了。

    “船家,还有多久到啊?”老白从棚子底下探出头,略显心急的问撑船人。

    “客官莫急,半个时辰内准到。”撑船老者回头和蔼的笑,“客官是北方来的吧,穿得可够厚的。”

    “呃,急着赶路,没想到这里如此暖和。”老白不好意思的笑笑,进了这江南地界,他便觉出热了,可他并没有带薄衣衫,以为这里顶多没有白家镇那般冷罢了,五月的北方早晚还有些许寒气,哪成想这里已是初夏。

    果真如船家所言,不到半个时辰,小船便靠了岸,老白从船舱里出来还没下船,便听见了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原来这渡口是在当地集市的一角。

    老白并没有急着穿过集市,反而慢悠悠的踱起步来。不同于北方生意人的粗犷豪迈,谈个生意明明很友好却也像吵架似的,这里的小贩多是吴侬软语,听着就像岸边的垂柳随着轻风微微摆动,撩得人心头痒痒的。老白并不去看那摊铺里卖的东西,只是听,好像心都能跟着柔软下来。

    不知道这里的人吵架时什么样,老白思忖,难道也这般温柔?要真如此,倒也好了,再冷冽的话语配上这软软的腔调,那尖锐和伤害也定会少去许多分。

    如果我把刀插在这儿,伊贝琦也救不回来。

    耳边忽然又响起小孩儿的声音,心骤然一堵,老白有些慌。说来也巧,正碰上脚下绊着块石头,老白一连踉跄好几步,站稳后安心的吐口气,倒又把这茬给抛到了脑后。

    穿过集市便到了镇中,两旁店铺林立府邸众多,难怪都说江南富庶,俨然商贾聚集之地。老白有些迷路的趋势,呃,这话不妥当,因为他压根没有来过这里,所以应该说他自然而然的不认得路了。

    行人匆匆,老白在街当中转了一圈,好容易瞧见个妥当的可以打听事儿的人。那是街角的一个小小摊铺,只一方案子,几许笔墨,幌子倒是扎眼——黄半仙儿。至于那半仙儿,则手摇着铜铃铛嘀嘀咕咕着不知何妨符咒。老白眼神儿不错,隔着半条街都能看见那铜铃上的锈迹。

    “冒昧打扰,敢问言府如何走?”老白没敢坐那案前的椅子,站在摊前问的,生怕被半仙儿当成贵客。

    可惜半仙儿的客人判定是不以椅子为依据的:“客官印堂发黑两颊潮红,今日定有祸事啊。”

    “印堂发黑乃有伤口未愈,两颊潮红实因这里太过温热,至于祸事,已经发生了。”老白没好气的苦笑。

    “看看看,被我说中了吧,唉,你要是早来几日,这祸事明明可以避免的。”黄半仙儿倒还真像模像样的摇头晃脑起来。

    “阁下两眼相距过宽不是福相,眉峰凌厉命中带煞,嘴唇太厚爱招惹是非,鼻翼的一点痣注定命里无财。啧,这般样貌也是难得了”老白叹口气,也学着对方摇头晃脑。

    黄半仙儿脸黑了半边:“你别是来戗行的吧。”

    老白很是无辜:“我就是想问问言府怎么走。”

    “什么言府,没听过。”黄半仙儿皱眉。

    老白低头想了下,又道:“江湖有名的包打听,家不就在这镇上么?”

    黄半仙儿这才恍然大悟:“你早说包打听嘛。看到没,前面那个街角右转一直走,挂着两串大红灯笼的就是。啧,生怕别人瞧不见。”

    老白轻笑出声,这倒很像言是非的生意经——不求最勤劳,但求最招摇。

    “有劳半仙儿了。”老白抱拳道谢。

    半仙儿没应,直直看了老白半晌才幽幽道:“心思太重,还是放下些的好。不然再好的命格也枉然。”

    老白先是一愣,随后轻吐口气,真心道:“多谢。”

    半仙儿没再说话,而是继续摇起了他的破铃。

    之所以来这江南,是因为放眼全江湖,老白也只有这一个朋友。认识言是非有些年头了,可来他的家,这确是第一遭,所以怨不得老白找不见。不过有了那两串大灯笼,认门儿便不费吹灰之力了。

    轻叩几下门环,不一会儿便有个老仆人开了门。不待老白说话,一把将他拉了进去,且头都不抬如旋风般就往正厅走。

    “那个”

    “怎么才来?主人等你很久了!”

    “嗯?”

    “银票带了吧,我们概不赊欠的。”

    “啊?”

    “你别装傻,为你这事儿主人跑了好些日子呢!”

    “我的事?”一脑袋雾水中,老白已被扯进了正厅。

    老仆声音洪亮:“主人,崔大侠到了。”

    没等老白反应,又一团旋风从内廷卷了出来,人没看清先听见了声音:“怎么才来?得,算了算了,你家夫人确实与绝背连环刀周进私通,不过三个月前”

    言是非风风火火的唠叨在见到老白之后总算打住,只见他瞪大眼睛就像老白刚下船时岸边见到的青蛙。老白想起了黄半仙儿的一句话:“确有通奸?怎么着,想戗行啊。”

    言是非没说话,而是愣愣的眨了好几下眼睛,忽然上前狠狠搂住老白:“怎么想着到这里来了!一弄就半年多没音信,不够朋友!”

    “还用给你音信?你闭着眼睛都能打听出我在干啥。”连日来的阴霾被言是非这一抱冲淡了很多,老白有了调侃的心情。

    “算了,要说这天下我言是非摸不清行踪的,里面肯定有你老白一号。”言是非松开老白,马上又玩笑似的给了他肚子一拳。

    平日里这一拳自然不要紧,可现下老白重伤未愈,又一路奔波,言是非正一拳正中伤口,老白直接呕了血。这下可把言是非吓得够呛,心说自己最近没练什么独门武功精深内力啊。

    疑惑归疑惑,言是非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和老仆交代好事情:“倘若崔万岩到了你来招待,就说通奸之事确实,画过押的证词在许护院那儿,一会儿你问他要,至于银子就由你负责收,晚上不要再来找我。”之后把老白扶进了后面房间,唤来了府里的老大夫。

    其实不用大夫看,光把衣服撩开,言是非就明白了一二。好么,一刀伤一剑伤,一胸口一腹部,交相呼应还有那么点调皮的味道。

    “胸口乃旧伤,已无大碍,但腹部这里新伤未愈,近日来又似乎并未好好修养医治,现下有些化脓了。待我把伤口好好清洗,再服几副药,好生养些日子也就成了。”老大夫一边看诊一边和言是非讲道。

    伤口清洗完毕,大夫便拿着自己的方子下去熬药了。本来想给丫鬟的,结果在言主人凌厉的眼神下,心领神会的亲力亲为去了。

    “怎么回事,”言是非难得的皱起眉头,“我就说你忽然跑江南来,里面肯定蹊跷。”

    老白倒没隐瞒,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言是非。包括他对周小村的感情。因为不讲这个,就没有办法说清他为何死活不同意那二人成亲。况且他总觉得,言是非是能感觉到些的,虽然他不说。

    果然,言是非听完老白的叙述,没有半点惊讶。对于当年周家灭门一事,没人比这个包打听更清楚,所以这会儿他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阴不阳的轻哼:“你养了只狼。”

第29章 江南烟雨辽北雪(二)() 
老白就这样在言是非家住了下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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