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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觉得有些好笑,一定是前些日子净和棺木打交道,所以心里留下了些残影。可转念又一想,如果死的是自己,那么周小村会同柏谨一样,守着自己哭么。会么?也许会吧。不过,真的很难说原本不着边际的乱想,这会儿却好像突然成了真事儿似的,老白被自己搭建的悲惨结局给伤着了,心堵得厉害。
那厢还是继续。温浅这会儿,是真真落了下风,虽仍在全力招架,却隐隐有了丝狼狈。老白忽然很想救温浅。说不上什么原因,那是一种很奇妙的心理状态。
可到底,也只是想想。
如何去救?伊贝琦给的药早就都送给了勾三,难不成他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把顾天一扑倒?呵,滑稽不滑稽暂且不说,最有可能的是他没扑到人却扑到了剑上,那这条小命呜呼得可够冤的。老白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想得有道理,要不是害怕被人发现,他一定会拍拍自己肩膀,然后说,老白,你真是有勇有谋有智慧。
胡思乱想固然能够分散些注意力,可一旦该想的不该想的都用完,那么剩下的只有冷冰冰的现实,再这么冻下去,他的腿真的要废了。老白不无悲哀的低头,微浑的水中只能看见一点点衣衫,再往下,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在心里长长的叹口气,老白调转目光,希望岸边那刚冒头的小草能带给自己一些宽慰。可惜,小草没看见,倒先在光秃秃河岸下的淤泥里,看见了一个绝对称不上可爱的微黄色脑袋。小小的眼睛,小小的信子,小小的尖牙冬天走了,冰雪化了,春风到了,万物醒了,小蛇饿了,该出洞了,老白木了,脑袋麻了幸好,没过多久老白就反应了过来,这水里生的蛇,一般都是无毒的。
呼,老白在心里长舒口气,正庆幸之际,忽然看见那小东西飞快出洞倏地就钻进了水里。老白心头一阵发麻,虽然知道没毒,可这小东西如今跟自己一块泡着,那感觉终究是不大好。
不过,老白很快就发现,还有感觉更不好的事情在等着他。
把小蛇吓进水里的罪魁祸首,正盘踞在小水蛇刚刚待过的地方,吐着殷红的信子朝老白龇牙,那眼神可比刚才的小水蛇凌厉多了。身材也是小蛇的两倍不只。周身靓丽的花纹,当地人管这叫花环,老白想装看不见都难。很明显,小水蛇逃得太快,老白成了下一个目标。
老白听常进山里的人说,毒蛇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除非你招惹了它。可现下,老白实在摸不准自己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蛇大侠的事,他也不敢拿命去赌。被这家伙咬上一口,医圣来了都没辙。
正想着,“花环”忽然从岸上往水里爬来,鳞片蹭得沙沙作响,老白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跟小水蛇一样,蹭得窜出去逃命。唯一不同的是,小蛇往水里跑,他往水外跑。于是,之前幻想过的扑到顾天一剑上的壮举就这么实现了。
电光火石间,顾天一根本来不及移开剑尖,不只剑,连人也被迎面而来的不明物体扑个正着。就这么一个变故,便足够温浅反击了,从抵御转进攻几乎不需要迟疑,酝酿已久的杀招赫然出手,顾天一有所反应,却终是慢了,哪怕只慢一毫厘,却足够温浅划开他的衣襟,割破他的胸膛,只是高手毕竟是高手,顾天一终是免了被人刺穿的命运。
毫不怜惜的踢开老白,顾天一捂着胸前血淋淋的口子狼狈站起,面目狰狞:“你安排的?”
温浅眨眨眼,一脸茫然。
顾天一也懒得再问,恶狠狠道:“今天算你命大,不过你记着,我会再来找你的。”
“你已经赢了我。”温浅觉得莫名疲惫。
顾天一冷冷地笑:“我只要你的命。”
温浅沉默,一向冷清的眸子缓缓眯起,手蓦地一紧,刚要发力,顾天一却像有所察觉般,抢先一步施展轻功,逃掉了。
温浅没有再追。一来,这场恶战确实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即便追上,真能杀掉顾天一吗?他没那个把握。而且这会儿,似乎有比那更重要的事情。
老白觉得疼。脑子嗡嗡乱想,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疼。那疼痛就像个恶鬼,在狠狠的撕扯自己的皮肉,毫不怜惜的咀嚼,吞噬。
耳边乱糟糟的,谁在说话?不是伊贝琦,那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也不是周小村,他的声音没这么低沉。那么,究竟是谁。嘘,耳边慢慢的安静了,那声音又在说
“大夫,实在救不成就算了,没关系的。”
老白就是被这句杀千刀的话给气醒的,虽然睁眼后体虚气弱,但拜温浅所赐,精神力十足。
“谁、谁说救不成”
老白苏醒后的第一句话,言简意赅,掷地有声。
“醒了?醒了好。”苍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首先映入老白眼帘的是一撮山羊胡须,随后才是郎中那慈眉善目的脸,“没伤到五脏六腑,算捡回条命,我给你开些药,回家好些养着吧。”说完又责备似的瞪了温浅一眼,“什么叫救不活就算了?药能乱吃,话不能乱说,不知深浅的奶娃娃!”
医者最大,温浅只得让着。一言不发的听训,时不时的配合点头。
郎中又嘱咐了药该如何吃,病该如何养,几乎可以说是面面俱到,最后离开的时候还带着那么一点不放心。直到温浅真挚微笑的保证一定做到,才算勉强满意的离开。
老白胸口疼得厉害,也动弹不了,只能恭敬的目送老郎中出门。
送走了郎中,温浅将门关好,这才若有所思的走到床前,坐在老郎中刚刚把脉的椅子上,双手抱拳,表情则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温浅在这里,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老白眯起眼,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气的。现在知道感谢我救命之恩?那刚才那句救不成没关系是哪个王八蛋说的?!他看不大懂温浅这个人,明明温和有礼,也不像是装的,可骨子里,却又有些莫名的冷。
见老白迟迟没开口,温浅以为是对方不知道说什么,便微微颔首,继续道:“不知兄台出自何门何派,又为何要救在下?”
这是一个很自然的问题,正常情况下,被询问者是不用回避的,谁让你是救命恩人呢。可目前这状况,显然称不上正常。老白总不能说,在那个刹那,他本能的选择了躲开毒蛇,而忘了利剑,更不能说,他其实早就潜伏在水里,并且曾坚定的掐灭了心头冒起的那一点点舍身救人的小火焰。
于是,老白只能笑。浅浅的,微微的,淡淡的,似欲语还休,又似有千言万语。
温浅微微皱眉,有些纳闷儿,刚想问老白是不是哪里疼得厉害,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底一道精光闪过:“你不是星云山那位师兄吗!”
老白一怔,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温浅却以为对方忘了,连忙道:“去年月的时候我们曾在去往翠柏山庄的破庙里有过一面之缘,你还给在下看过手相,不记得了?”
老白恍然大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次下山用这张忠厚老实的假面,不正是去年送玉佩赶路时用的那张嘛。这下倒好,两次用同一张假面碰见同一位故人,老白只能感叹世事无常江湖奇妙。
“呵,兄台果然记得,也不枉在下这奋力一扑。”老白顺着温浅那梯子就爬了上去,且非常优雅自然。
温浅一顿,沉吟片刻才道:“也就是说,兄台是真心想救在下了。”
“自然,难不成还图别的吗?”老白挑眉,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的,“虽然我是碰巧路过此地,你们也只是碰巧打斗至此,但冥冥中,这其实都是有定数的。你命中合该有此一劫,而我命中注定要为你化此一劫。”
“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温浅微微蹙眉,最终起身,恭敬的抱拳向老白再次郑重道谢,“温浅,再次谢过兄台救命之恩。”
老白有点心虚,连忙想起身拦住对方的大礼,无奈忘记了自己身负重伤,刚起身一点点胸口便狠狠的疼了起来。老白倒抽一口冷气,重重的摔回了床上。
这一下,疼得老白五迷三道,眼前发黑。
“怎么,伤口又疼了?”温浅连忙上前,问道。
老白眼圈发红的点点头。他现在不只伤口疼,心口也疼。因为他刚刚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被顾天一刺破的不只是他的胸膛,还有一直揣在怀里的银票
“要不,我再找郎中来瞧瞧吧。”温浅说罢就要走。
老白想拉住他,无奈手抬不起来,只得赶紧出声:“不要郎中,要掌柜,钱庄的掌柜”
“嗯?”
“也不用找来你就帮我问问破了的银票钱庄还给不给兑现”
要不说温浅是杀手榜探花呢,人家就是能做到面对任何突发状况都能泰然自若处惊不变:“好的,在下这就帮兄台去问。另外,兄台饿了没有,要不要我再带些热包子回来?”
“肉的和菜的都要”
“好。”
温浅走后不久,老白觉得伤口处有些发烫,过了不大一会儿脑袋也晕乎乎起来。他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这会儿的反应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反正最终是靠着热包子的力量,留着口水奔去了周公的怀抱。
第23章 春寒风浅(三)()
老白在客栈里养了四五天,这期间温浅一直守在床前伺候着。要说,温浅伺候的很周到,按时的煎药,细心的照看,都挑不出半点不是,可饭菜是热的,药汤是热的,温浅的微笑也是热的,老白却总是感觉不到那份暖。
比如昨天老白想吃豆芽,结果温浅出去了有一个多时辰才回来。事后老白才知道,温浅跑遍了这个小镇都没找到最后还是去隔壁村子找的土菜馆。老白很过意不去,说没有的话随便弄点别的不就好了。温浅却笑笑,淡淡道,应该的,你为救我受的伤,想吃顿豆芽不过分。
按理说,温浅这话其实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可老白听着就是别扭。好像那个人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按部就班的履行义务,因为自己是为救他而伤,所以他照顾自己天经地义理所当然。这其中不能不说是有些报恩成分的,如果换个人,也许双方就此成了生死之交,但对于温浅,可老白确信,一旦这个男人觉得报恩结束,那么他们便是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老白想,也许杀手都喜欢独来独往吧,想来也是,这个行当朋友多了,反倒不是什么好事。要么朋友连累自己,要么自己拖累朋友。呵,别说杀手了,就是他老白不也独来独往么,除了一个自来熟的言是非,放眼整个江湖对于自己来讲只分为两种人,陌生人和雇主。
第五天傍晚,老白按时喝下了温浅递过来的药,试着下地,竟然成功了。
温浅也显得很高兴:“那郎中果然有些本事,师兄恢复得很快。”
老白没工夫去分析温浅的高兴是真为自己康复开心还是为终于要解脱自己而庆幸,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胸口的疼痛上,别说迈步,哪怕稍稍抬下脚这种轻微的动作,都会牵扯到那里而产生剧烈的疼痛。
“师兄?”温浅总算看出老白表情不对,站在一旁疑惑出声。
老白险些吐血:“你就不会过来扶我一把?”怕牵动伤口而不敢太大声吼,结果听起来好像就有了那么点赖皮和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