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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绅的跋扈,卫所的无赖,登州府的和稀泥,每到秋后,登州都司就来打秋千文登县劳军,他虽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那也是大明文臣,当然可以满身正气以待。
不过,这般兵痞明着不来,暗地里让军户们因水源、田亩同士绅们冲突几番,就让士绅们求告于他,最后他不得不有求于这般兵痞。
这般烂招每试不爽,他们可是抓住了他这个县令不惧他们,但是惊惧士绅这个弱点了。
唉,这般仕绅也惹不起啊,很多人家都有人中了举人进士,在朝廷内外行走,虽说此地不是文风鼎盛之地,所做的官职也不大,但是也不是他这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能抵挡的。
这不,南部的大户何家庄何老爷今日又送上诉状。将其佃户卢某送官,因其想逃回卫所,因此被打折双腿送来。
这些破事啊,这般仕绅各个心狠手辣。你说你将其打一通送官也就罢了,还要将其腿打折,晓不晓得大明律禁止私刑。
不过陈怀明只是腹诽罢了,私用刑具在这般仕绅看来是家常便饭,以往也没有官吏因此怪罪他们。何况此人有举人的功名在身,见官不跪,妥妥的士绅大户,他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此番又干系到卫所这般兵痞,唉,真是不好处置啊,但愿卫所不为这破落军户出头。
“陈大人,此人刁滑无赖,早先与我何家定下三年佃约,今看卫所分与田地。就要背主而去,我家护院阻拦,其手拿棍棒击打护院,我家护院迫不得已将其击打倒地。”何起睿面相威严,一脸的正气,语调不疾不徐信心十足。
“大人,如此等刁滑之辈不受惩处,如何得了,从今以后,到处是背约弃主之徒。纲常崩坏,国将不国矣。”
陈怀明面上不断颔首,心中却是鄙夷,将佃户的租金定为六成。可谓贪婪至极。
如是江南等处,一年两熟三熟,即使定为六成,佃户一年几次收获也可过活。
在山东此地租金六成那就是一年有半年多要野菜米麸度日,那就是硬熬,就这般坑人的佃约你个大明举人老爷也能底气十足宝相威严的说出来。当真是铜墙铁皮。
看看堂下昏迷不醒的佃户和他哭啼不断的婆娘可见你个混蛋的狠毒,呸,什么攻击护院,他是失心疯了,一个人带着一个婆娘攻击十余人,这等人也是苦读圣贤书之辈,我呸。
“何举人所言极是,本官定会安律严惩此等刁民,不过,现下,此人不省人事,本官不能升堂断案,何举人不妨等此人醒后再行提告如何。”虽说陈怀明心中腹诽不已,但是他也是士绅一员,明知其中蹊跷也得帮衬此人。
“多谢大人,一切依大人所言办理就是,在下无不遵从。”何起睿此时态度端正。
“来呀,将这两个罪民打入大牢看押。”陈怀明一拍惊堂木。
两边衙役应答一声将两人连拖带拽的带走。
“何举人,你所言卫所分地事宜为何。”陈怀明对这个新鲜事十分感兴趣,无他,没听说过啊。
“大人有所不知,靖海卫新任指挥使赵烈这个黄毛小儿近日上任后,下令给无地的军户分配田亩,每家三十亩,如不足三十亩的军户补足三十亩田地,此外还发给种子牲畜,为军户打出灌井。”
何起睿越说陈怀明的嘴长得越大,何起睿这个无奈,形象啊形象啊,你好歹是个七品县令父母官,如何这般沉不住气。
“这个赵烈倒也有些菩萨心肠,只是这般耗费极大吧。”陈怀明惊诧道。
“没有个数万两银子是下不来,”何起睿撇撇嘴,状极不屑,“不过是依仗其父为威海水师指挥,私下海贸得了些银钱,招募了一些家丁,在京畿宿卫时杀良冒功得了这个差事,只是一介粗鄙幸进武夫。”
陈怀明斜睨了他一眼,哦,粗鄙武夫,粗鄙武夫能给属下开荒分地,你却是将佃户的腿打断,你也好意思说你是个读书人,我呸,真是不知羞。
“这个赵烈不怪本官听着耳熟,原来是邸报上阵斩敌酋之人,不过,何举人,他分与田亩与你好像没有相干吧。”
“大人有所不知,他不但给现下的军户分地,昔日逃离的军户也可分配田亩,因此,这般军户才百般抵赖要赖去佃约。”何举人愤恨道,“此人如此行事我文登南部数十位仕绅家宅不宁啊。”
“倒是不知还有如此因由,何举人放心,到时本官定会秉公办理。”陈怀明心中暗骂此人为富不仁,但是口中却是方正端方。(。)
第二百七十六章 咆哮公堂()
下午申时,官署的衙役来报靖海卫卫指挥使赵烈大人在衙门外拜见。
得,看来这位武夫还真打算参上一手。尽管心里腹诽,陈怀明还是迎出官署。
看到门外百余名全甲驻立的军兵让陈怀明心中一跳,虽说这些军兵因为骑马行进沾染了不少的灰尘,不过昂首挺立、目光锐利的模样一看就是百战精锐。
当先一名军将高大、面目黝黑,看面相只是二十许人,这难道据是赵烈,太过年轻了好不好。
“这位可是县令陈大人。”赵烈笑着拱手。
“本官正是文登县县令陈怀明,见过赵大人。”陈怀明拱手回礼,他虽只是七品知县,赵烈是三品武将,但是大明文贵武贱他还真不用跪拜。
“陈大人本官前来乃是有要事相商。”赵烈决定直言以对,毕竟还有军户生死不知。
“呃,赵大人还请官署叙话。”陈怀明向来习惯了大明官场云山雾障喝茶聊天的寒暄一番,赵烈这般不走寻常路,很是让他措手不及,不管什么事也得安坐后好好谈吧。
两人互相谦让着率先官署。
待衙役上茶后,“赵大人何事登门尽管直言,下官敢不尽力。”陈怀明笑道。
“如此本官直言了。”赵烈拱手示意,“陈大人,听闻本官麾下一个军户因为要回归本镇,被其东家殴打成重伤送官,不知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何举人将其卢姓佃户告官,谓不遵佃约,只想逃归,护院阻止,其棍棒相加,因此其护院才将其打伤送官。”陈怀明不疾不徐道,“因此人昏迷不醒,因此本官还未开堂会审。”
“哦。一个佃户带着婆娘对十几个精壮护院攻击,这是本将听过的最为荒谬的胡言乱语。大人岂能信之。”赵烈嗤笑道。
“何举人有众多佃户为其作证,卢氏却是无人证可言。本官只能秉公办理。”拜托,这是你们双方的争执。你们且掐去,与我无干。陈怀明辩白道。
“既然军户重伤昏迷,本将须遣人将其送医救治。”赵烈当然晓得何家既然送官肯定是做好了准备,此时多言无益,救人要紧。
“赵大人不必心急。下官已经让医师诊治,毕竟此时他还是大明百姓。”陈怀明拱手道,他自咐还不至于到何起睿那般狠毒境地。
“多谢陈大人。”赵烈拱手道谢,心中对这个县令高看一眼,无论如何眼前这位没忘了县令就是一个亲民官。
“大人不必多礼,此乃本官分内之事。”陈怀明回礼。
“大人,何起睿求见。”一个衙役进来禀报。
“这,赵大人。。。”陈怀明看向赵烈,虽说这里是县衙,赵烈官阶却高。又是当事一方,陈怀明不能不询问一下。
“见见也好,看看是怎般的衣冠禽兽。”赵烈一抬眼皮。
陈怀明脸上抽搐一下,尼玛这句话太打脸了,虽说打的不是他的脸,但是何举人怎么说也是读书人,这句衣冠禽兽摆明骂的就是读书人好不好。
何起睿惊疑不定的官署,外面的军兵深深的震摄了他,这同以往他见过的卫所乞丐兵皆然不同,各个杀气腾腾。就是卫所的家丁也是远远不如。这让他心下一沉,看来卫所的军将还真过来撑腰了,可是有些麻烦。
但是他有想了想,不过是粗鄙武夫。他是举人身份,又有何惧,这才安稳心神,官署,不过心下还是忐忑。
“何某见过陈大人。”何起睿拱手道。
“何举人,这位是靖海卫指挥使赵烈赵大人。”陈怀明介绍赵烈。
“何起睿见过赵大人。”何起睿向赵烈施礼。
赵烈手拿茶碗没有言语。好好端详了一下何起睿,不禁暗道,倒是长了一个好皮囊。
陈怀明、何起睿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就是你打断了我属下军兵的双腿,致其昏迷的。”赵烈沉脸道。
“在下不晓得什么军兵,只晓得本家佃户行凶护院自卫而已。”何起睿即刻接上。
他自咐绝不能怯场,只要咬定了是自家佃户,那么就能在文登县审理,如果是让这个军将定卢全福是军户,那就是卫所的职权了,那就大事不妙了。
“你家佃户?胡言乱语,卢全福乃是靖海卫军兵,这可是登记造册的,谁敢胡乱攀扯什么佃户,你强迫军兵为佃户而不报官行事,是何居心。”赵烈掰扯的也是军户民户的问题。
“赵烈赵大人红口白牙一说,就是你麾下军兵,可有明证,在下可是有其亲手画押的字据。”何起睿看到赵烈不肯善罢甘休,自己也是不怯阵,反正你一个军将能奈我何。
“本将来的匆忙。没有带来军兵账册。”赵烈确实没带,他来时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是太清楚,怎么可能带账册。
“恐怕是虚言以对吧。”何起睿冷笑道。
“赵达。”赵烈没理他。
“属下在。”赵达走上前来。
赵烈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赵达告辞而去。
“陈大人,本将已遣人回去拿来兵册,在此之前还望大人不要审案。”赵烈道。
“赵大人放心,本官也要等到物证到来,况且卢某还在昏迷,只能延后。”陈怀明当然一口答应,在他看来最好永远也不审才好。
三人的见面就是如此不欢而散。
隔一日辰时中,三人又在县衙相聚。
“这就是卢全福在册的证据。”赵烈示意余大宝将两本有些破烂和厚重的账册递上去,“其中翻折处就是卢全福的名字。”
陈怀明拿到手里一看,原来是前千户所和靖海卫城的兵册,账册翻得卷边破损一看就是老卷宗了,决不可能是如今登记照册的。打开卷宗,上面登记了卢全福名字、年纪、家中丁口、名下田亩,颇为详细。
陈怀明看完后全无怀疑,卢全福肯定是靖海卫军兵,他将卷宗递给何员外,何起睿仔细的翻看着。
赵烈心定气闲的端坐饮茶。他心里有数,这个账册是真的,为什么卢全福的名字还在账册上,那是因为军户逃亡后。军将们用他们的名字隐匿田亩或是贪墨军饷。
总之这个名册很有用处,岂可轻易荒废,赵烈让赵达回去一找就找到了卢全福的名字,因此将账册带来对证。
“即使是这账册上真的,那卢全福也是逃亡军户。如今托庇在我门下,如何处置也要由文登县定夺。”何起睿看到这个帐薄也是无法指鹿为马般说账簿是假的,只能从管辖权限入手。
“咳咳,”陈怀明心里大骂,我是招你惹你了,什么烂事都往文登县靠,我可是趟不起这个浑水,“此事本县从未经历,还须上报知府大人知晓定夺。”
他是打定主意两不相帮,推脱了事